沈碧还没见谁就这么晕倒过,吓得脸色有点发白。
她拉了拉霍睿的衣袖,小声道:“知言没事吧?”
霍睿沉了沉气,说道:“有没有事,去医院看看就知道了,走吧,我们都是盛世的艺人,都和白知言合作过,理应前去看看。”
白知言晕倒是因为贫血,并不严重,这是医生检查后给出的答案。
季止行蓦地松了口气,有种高高悬着的大石头忽然砸在他的心脏上,让他的心脏抽疼了一下的感觉,他握着白知言的手,额头搁在雪白的床沿上,觉得浑身有点脱力。
他缓了好久才重新抬起头,放开白知言的手。
他双手撑在床沿,俯身轻轻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病房门口,霍睿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夜里医院比较安静,走廊上偶尔有行人经过,都轻手轻脚的,霍睿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轻轻抚着额头。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挫败感。
属于他的爱情,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已经宣告结束了。
季止行对白知言的感情,从来都不是无迹可寻的,白知言住在望江苑,青柳巷就在望江苑附近,季止行吻的那个姑娘,不是别人,而是白知言。
刚买了花的沈碧抱着鲜花在他旁边坐下。
霍睿看了她一眼。
沈碧问:“你坐这儿干什么?我还以为你在病房呢。”
“在这儿冷静冷静,你怎么没进去?”霍睿问。
“本来已经进去了,但是病房里只有白知言和季总两个人,季总还拉着白知言的手,我总觉得气氛怪怪的,莫名不敢久留,就退出来了。”
她偏头看着霍睿,神情很怪异。
“霍睿,你觉不觉得,季总对他妹妹的关心太过了?他把白知言从洗手间抱出来的时候,那种担心害怕和满目阴沉,搞得好像有人杀了他全家一样,”沈碧摸着心口,“我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看到他的表情,我都要吓死了。”
“白知言不是他的亲妹妹。”霍睿道。
沈碧抱着鲜花靠在椅背上,“好巧,这话知言也说过。”
“她怎么说的?”
“她说那些觉得季总不可能娶她的人脑回路很清奇,毕竟她和季总又没有血缘关系,你仔细想想她这句话,这是一个当妹妹的,该说出来的话吗?”沈碧困惑道。
霍睿笑了。
沈碧说,白知言聊电话的样子和热恋中的女孩儿一模一样,她正聊着的时候,就跑下去接季止行了,所以她当时应该正在和季止行聊天。
他们互相喜欢,也许已经偷偷在一起了。
果然,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霍睿苦笑。
白知言昏昏沉沉地醒来,鼻尖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有点不舒服,她睁着眼睛,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有些没反应过来。
“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她侧眸,白知言望过去,季止行就坐在床边,脸色被白炽灯照得发白,她动了下手,却被季止行紧紧地握住。
“我怎么了?”她问。
“你吓到我了,”季止行顶着一张苍白的脸,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还好没什么大事,只是贫血,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住院的事,没人知道吧?”
季止行:“上热搜了,电话都被打爆了,你的粉丝都在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帮你发了微博和微信朋友圈,电话关了静音,你看看,有重要的电话回一下。”
白知言看了眼,就把手机放到一边。
“没什么了。”她道。
“你吃晚饭了吗?脸色好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摸着他的手。
“没有,也没有吃晚饭,被吓到了,没心情,”点滴就要输完了,季止行按铃喊护士进来,“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点外卖。”
白知言摇头,眼巴巴地望着他,问:“你今晚要在这里陪我吗?”
“你希望我留下来陪你?”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现在是个病人,很脆弱很需要有人陪的,我知道你明天还要忙工作,但是你总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今晚就辛苦一下,留下来陪我。”她道。
“有奖励吗?”
白知言的表情有点纠结,她嗫嚅道:“我把床分你一半?”
“可以。”季止行笑。
医院的病床躺白知言一个人还算宽敞,要躺白知言和季止行两个人,就显得拥挤了,季止行把灯光调到最暗,躺上床的时候,把白知言搂进怀里。
晚上十点半,白知言还睡不着,她道:“其实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出院的。”
“明天还要挂两瓶点滴。”季止行道。
白知言试图说服季止行,“可是这个床太小了,我脸上还带着妆,身上的衣服穿着睡觉也不舒服,我今天可以先回家,明天早上再过来挂点滴,不是也可以吗?”
季止行:“好,我带你回去。”
回到云间河湾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等白知言洗完澡的时候时间就走到了十二点,她推开浴室的门,见穿着睡衣的季止行就坐在她的床边,拿着她放在床头柜上的书在看。
许是听到了动静,他抬头朝她望来。
灯光昏黄,并不刺眼,她站在浴室的门口,迎上季止行漆黑的眸光,不知道为何,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心跳逐渐加快,紧张地似乎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放。
他为什么会在她的房间里等她啊?
白知言内心哀嚎。
她慢吞吞地走到季止行的旁边,在他身侧的床沿上坐下,压着悸动和紧张,微微笑了笑,道:“这本书是我用来催眠的,好看吗?”
“还可以,”他眸光倾斜,望着她的眼睛,眼里有柔软的笑意,“你很紧张?”
“没有啊,我紧张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你这里。”她双腿上抬,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光裸的小腿和双脚,慢慢挪到床上。
“很晚了,你不去睡觉吗?”她目光闪躲,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季止行伸手去抚她的脸,少女刚洗了澡,穿着吊带睡裙,头发还未全干,露在外面的肌肤莹白如玉,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的手指轻轻勾起肩带,笑道:“这睡裙,是我选的。”
白知言木讷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喜欢吗?”
“穿着很舒服,还可以。”
季止行似乎觉得睡裙的肩带没什么可玩的,他放开了肩带,手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白知言的肩膀上,常年锻炼的手,指腹粗粝,轻轻磨蹭着她光滑的皮肤。
白知言面红耳赤,觉得那一片肌肤和她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她微微低垂着脑袋,听季止行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真的不紧张?”他问。
白知言硬着头皮点头。
“不紧张为什么不看我?”
白知言徐徐抬头,眼前英俊的脸让她有点无措,她双手绞在一起,眸光撞进季止行漆黑的瞳仁里,他眼里噙着浅淡的笑意,凝着她道:“知言,我想吻你。”
白知言没说话,她不敢看季止行了,她别开脸去。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她的脸却被季止行捧住,他的吻落了下来。
灼热而滚烫,仿佛能把人融化。
房间的温度逐渐升高,白知言被压在床上,脑袋迷迷糊糊的,意识逐渐变得不清醒,季止行身上的温度仿佛能烧化了她,她被迫搂着他的脖子,承接着他滚烫的吻。
不知道多久过去,他忽然停了下来,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剧烈地喘息着。
而后,他微微抬起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和侧脸。
“快睡。”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直到关门声响起,白知言还有点懵,她以为今晚他们会……结果却是只单纯地接了个吻,就完事了,所以季止行之前,铺垫了那么多,都是在逗她?
她的期待和紧张,都错付了?
白知言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在床上默默打了个滚。
半夜三更洗冷水澡真的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季止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几丝冷气,他走到书房,打开电脑,接收邮件。
动漫公司已经将制作好的半成品发了过来,季止行点开视频,开始审阅,将需要修改的地方做上标记,然后发给动漫公司,让他们再进行修改。
明天白天还有大量的工作等着做,今晚又是熬夜的一晚。
第二日,姜悦悦陪白知言在医院挂点滴,她挑眉问白知言:“你们昨晚回云间河湾住,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啊?”
白知言木然道:“我是病人,我怀疑你被秦朝暮附身了。”
“秦朝暮和蔡晓雯都知道你在医院,现在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了,你挂完点滴我们就可以出院了,柳导又放了你一天假,我们中午在外面吃饭呗?”
白知言比了个“ok”的手势。
没一会儿,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是秦朝暮她们到了,姜悦悦下去接人,她前脚刚离开,后脚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白知言抬头望去,从门外进来的,却并不是姜悦悦。
来人穿着病号服,头发有点长,也不知道已经多少天没有洗过,又脏又油腻,他脸上有一道疤,是当年被抓时他用力挣扎后倒在地上,被碎裂的酒瓶划出来的,双眼的褶皱很深,四十多的年纪,六十岁的外表。
他眼窝深陷,褶皱堆叠在一起,浑浊的眼睛望着白知言,卷起一股阴风。
白知言在看出他是谁后,瞳孔猛地缩了缩,然后她按下呼叫护士的按键,直接扯掉手背上的针管,她抽了两张纸巾按住手背上正在流血的伤口,拿起旁边的包就朝外面走去。
路过那人身侧的时候,白知言的手腕忽然被他抓住。
“白知言,翅膀硬了,见到爸爸都不知道叫人了,是吗?”陆耀文阴沉沉地说。
白知言的手腕被他握得生疼,手背上的针孔还在不断地流血,她想挣脱,却根本挣脱不开,她道:“你认错人了。”
“死三八,老子好不容易混进来,能认错人吗?”陆耀文用另一只手去敲她的脑袋,白知言偏头去躲,然而,被他拽住了手腕,她根本躲不开。
陆耀文的手敲在她的发顶上,他力道十分重,敲得白知言脑袋发痛。
“你现在长本事了,想不认老子,跟老子摆脱关系,呵呵,老子告诉你,你想都别想,老子把你生下来,把你养大,现在你出息了,你得养老子。”
他的手“啪啪啪”地拍在白知言的脑袋上,厉声道:“懂吗?”
张泽宇和秦朝暮他们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知言被一个男人拽住手腕还被殴打的画面,张泽宇猛地冲上去一把捏住陆耀文抓住白知言的那只手,怒吼道:“你给我放开!”
陆耀文的力气哪比得过张泽宇,他被迫放开手,白知言被姜悦悦她们拉到病房外面,张泽宇扣住陆耀文的手将他反压在地上,问白知言:“他谁?”
白知言默不作声。
陆耀文吼道:“哪儿来的小兔崽子,还不放开老子,老子是白知言的亲爸,白知言,你这没良心的,你就让别人这么欺负你爸爸?”
秦朝暮简直听不下去,扬起包包就要冲上去揍人,被白知言一把拉住。
“别去,让他说。”白知言道,她摸出手机报警。
陆耀文骂道:“白知言,你敢报警?你这没良心的,你连你亲爹都不要了,好,好得很,你敢报警,看老子不找机会抽死你。”
张泽宇一巴掌抽在陆耀文的脑袋上,怒声道:“你再骂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头?”
白知言并没有受陆耀文的威胁,还是报了警。
蔡晓雯咽了口口水,看向姜悦悦,姜悦悦表情凝重,牙关咬得死紧,她和白知言都没有否认,那个被张泽宇压在地上的人是白知言的爸爸。
竟然有这样的爸爸?
蔡晓雯忽然觉得很恐怖。
医务人员、保安和民警相继赶了过来,医院外面还蹲了很多记者,惊动了民警,白知言他们要去警局做笔录,这件事就是想瞒都瞒不住。
很快,白知言被人殴打闹到警局的事情就上了热搜。
季止行今天早上进公司后就开始开会,因为会议很重要,他的手机就交给了助理保管,临到结束的时候,助理小声跟秦风道:“季总的手机一直有电话进来,像是有急事的样子,你要不要跟季总说一声?”
秦风点头。
助理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并留下了季止行的手机。
秦风把手机递给季止行,道:“有很多您的私人电话,好像有急事。”
季止行点开手机屏幕,看到容离他们给他发微信消息,猛地站了起来,他道:“后面的事情秦风你处理。”
留下这句话,他大步迈出了会议室,留下众高管面面相觑。
警局门口很热闹,门外蹲了无数记者,把大门堵得水泄不通,季止行在警局的门口下车,记者们一窝蜂地涌上去,将话筒对准他。
“季总,请问您来这里是为了您的妹妹白知言吗?”
“季总,请问您知道殴打白知言的那个人是谁吗?他和白知言到底是什么关系?”
“季总,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季止行面色冷沉,一言不发,一双黑眸看得挡住他的路的记者双腿忍不住发软,那几个记者努力往旁边挪了下,给季止行让出一条路来。
季止行大步走进警局。
那几个记者吓得猛拍胸口,纷纷吐槽,“卧槽,吓死我了。”
“我腿都软了。”
“真他妈气场太强大了,杀我!”
警局门口很热闹,警局里面也一点不安静,白知言几个坐在靠墙边的长椅上,蔡晓雯和姜悦悦惴惴不安,秦朝暮和张泽宇怒火冲冲,都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白知言很安静,她的表情十分寡淡,谈不上怒,也说不上悲或者害怕。
她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陆耀文还在民警面前强行辩解:“我哪有打她啊?我真的只是拍了拍她的脑袋,我都没用力,你看她受伤没有,她不是好好的?”
“我是她爸爸,她后来改姓了,跟她妈姓,这个档案里面有啊,不用我多说吧,我看新闻,知道她住院了,我这不是担心吗?所以才想办法混进去找她,想跟她见一面,我真没有打她,你们要相信我,我就是太久没见自己的女儿了,想见她。”
“不信你们问她啊,乖女儿,快告诉他们,爸爸打你没有。”
白知言好像没听到,始终盯着自己的脚尖。
外面忽然传来很大的动静,不知道谁来了,吵吵嚷嚷的,很快,原本因为聚集了太多媒体而关上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民警领着一个身着正装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的黑,将冷白皮的五官衬托得越发冷感。
秦朝暮捅了捅白知言的胳膊。
白知言没理会她,始终低着头,好像已经把外界的所有都屏蔽了,蔡晓雯忽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几分崔湘的影子。
张泽宇不由地站了起来,刚准备出声唤人,季止行却率先开了口。
“言言。”他道。
白知言动作微僵,她徐徐抬起头,在看见他的瞬间,忽然觉得鼻尖泛酸,她坐在座位上,半晌都没有动,只是看着突然出现的他。
“过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