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不是没文化的人,否则姑娘都追不上。”
白知言忍俊不禁。
过了会儿,她问:“东哥以后要继承家业吗?”
季止行:“嗯,他是独子。”
“可他肚子里半点墨水没有,他怎么继承家业?请职业经理人?他只负责吃喝玩乐?”白知言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这样会把家业败光的?”
“前两天我刚见了他父亲,他父亲的意思是,下个月就要他进公司,从最基层开始学起,如果他不去,就要断粮了。”季止行道。
“东子他能一直玩儿到现在,是因为他是独子,没有人跟他争家产,如果他不是独子,他早就进公司学习了,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兄弟姐妹之间的争斗是很残酷的。”
白知言道:“你也是独子啊,你怎么没有像他一样玩儿?”
季止行笑了笑:“因为我不喜欢被别人支配。”
白知言撑着下巴,偏头望着他,眸光很深。
季止行:“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在想,幸好你没有像他一样玩儿,二十几岁才从零开始学,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听别人指挥,那也太惨烈了,而且,如果你真的是那样的,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季止行道:“我知道。”
“是吧,如果你和薛东阳一样,叔叔只需要一通电话就能把我们分开,而我是不会允许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的,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会选择跟你在一起。”
她是很现实的人,曾经的苦难告诉她,想要远离困境,自己就必须有能力,她不会和一个没有能力的人在一起,因为出了事,对方根本无法保护他。
甚至无法保护他自己。
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种一地鸡毛的困境里,她不怕困难,怕的是没有解决困难的能力,所以,季止行的能力很重要。
薛东阳的酒量很好,并没有醉得失去意识,回到家后,他躺在床上,翻开和蔡晓雯的对话框,酒精的作用让他的脸皮厚了几寸,他给蔡晓雯发信息。
薛东阳:【你在干吗?】
却收到系统的提示:酸菜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薛东阳看着系统提示愣了半晌,好久后才木然地把手机仍开。
他活了二十多年,就没见过蔡晓雯这种女人,虽然是他撩在先,但是到底是蔡晓雯先提出交往请求的,结果他掏了心掏了肺,她却转头一脚将他踢开。
说分手就分手,半点余地不给他留,甚至还直接将他删了。
以后是不是见了他都要当做没看见?
薛东阳头一次在感情上这么失败,蔡晓雯就这么看不上他?
他不甘心,重新捞起电话给蔡晓雯打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冰冷的听筒里传来女孩子娇软的声音,她道:“喂,哪位?”
看来不止删了微信,就连电话号码都删掉了。
薛东阳不死心地问:“到底为什么分手?我们不是处得好好的?”
“哦,原来是你啊,其实并没有好好的,只是你认为好好的而已,我觉得我们之间差得太远了,无论是喜好、学识还是能力,还有背景,我们都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蔡晓雯的语气有点无奈。
她继续道:“我们说话说不到一块去,我喜欢的你不喜欢,你喜欢的我不喜欢,我懂很多,你什么都不懂,连英文都蹩脚得让我听不下去,这些都是原因,而这些原因,导致我对你的感觉逐渐淡了,刚开始我的确很喜欢你,但是后来,慢慢就不喜欢了。”
“而且,你可能不知道,你妈妈找过我。”蔡晓雯道。
薛东阳被打击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几天前吧,她找到我,跟我说我只是普通家庭的女孩子,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你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然后和一个能帮助你的事业的女子结婚的,而不是我这种寻常人家出来的女孩子,他们当父母的不可能让我们结婚,而你,根本无法摆脱父母的控制。我就想,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你了,不如就此了断吧,你走你的富豪路,我过我的独木桥,也没什么不好。”蔡晓雯站在窗户口,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表情很怅然。
她叹了口气道:“对不起啊,伤到你了。”
“所以,你跟我分手的原因,是因为我没文化还无法自力更生?”他问。
“是啊,我家真的只是普通家庭,和你们大集团是一个天一个地,我父母是斗不过你父母的,我也只能这样选择,希望你不要怪我。”蔡晓雯说。
薛东阳从床上坐起来,语调冷了下去。
“我知道了。”他说。
喜欢和不喜欢都是有理由的,喜欢的理由可以很单纯,而不喜欢的理由往往却很复杂,如果不是他父母插手,他和蔡晓雯,不会断得这么早。
可是他却悲哀地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一无是处,不配拥有爱情,也不配拥有真心。
回到云间河湾,白蔓音刚巧打了电话过来,她道:“知言,我想回云城去看看你林婉阿姨,你不忙的话,要和我一块儿去吗?”
白知言皱了皱眉:“您怎么想起要去看婉姨了?”
“她不是帮过你许多吗?而且她无儿无女,双腿残疾,也需要人照顾,我想着要不我们把她接到京城来,我们来照顾她,就当报答她当年照顾你的恩情,你觉得怎么样?”
白知言:“您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
“前段时间你的事情不是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吗?当时我就有这个打算了,只是一直没有想好到底该怎么做,你又忙着拍戏,抽不出时间,我就没有打扰你。我想给她在京城找一家敬老院,让她住进敬老院里,这样既有人照顾又有说话的人,敬老院我都看好了,一年的费用在四十万到六十万之间,费用我们来出,好不好?”
“不用了。”白知言道。
“怎么不用了?她不是帮过你吗?”白蔓音不解。
“这件事情我会看着办的,您就不用操心了,很晚了,您早点休息,我挂了。”
白知言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瞥见季止行疑惑的眼神,她解释道:“我妈问我要不要把婉姨接到京城来养老,我让她别管这件事情。”
果然,季止行暗想,婉姨在京城敬老院的事情白蔓音是不知道的。
“为什么要瞒着你妈?”他问。
白知言剥着葡萄,回答:“婉姨对我妈的意见特别大,她住我们家对门,对我们家的事情知道得很多,当年我爸妈离婚的时候,我爸给出的条件就是我妈得把我留下,原本我爸是想利用我拴住我妈,但他没想到我妈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我爸下不来台,他们就迅速扯了离婚证,然后我妈就走了,一直到我爸犯事,那么多年过去,我妈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婉姨觉得,我妈十几年没管我,一回来就拿回了我的抚养权,得了个便宜女儿,是捡了大便宜,而她本身其实是没有资格当我母亲的。”白知言把葡萄喂进嘴里。
季止行:“你觉得她有资格吗?”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这个问题它不重要,”白知言道,“因为不管我觉得她是有资格还是没资格,她都是我母亲,将来我都得赡养她。”
她笑了笑道:“我不太喜欢去想那些没什么意义的问题,徒增烦恼。我妈要是知道婉姨在京城的敬老院,肯定会去看她,我不希望她们碰面,因为婉姨见到她肯定没好话,然后我妈就会被婉姨骂得哭哭啼啼,那画面,你想一想,是不是挺让人头大的。”
原本是件令人忧伤的事情,但是季止行却从白知言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幽默感。
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第二日,白知言正准备做午饭,季元宁打了电话过来。
季元宁几乎不给她打电话,每次白蔓音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季元宁为了维系和她的关系,会特意拿白蔓音的手机跟她说几句,这会儿却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白知言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按了接听键,季元宁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焦急,他道:“知言,你妈妈跟你联系了吗?”
“昨晚联系过,怎么了?”
“她今天一大早去了云城,刚开始还和我联系说她到了哪里,这会儿却突然联系不上了,我打司机的电话,司机说你妈妈让他在梧桐巷外面等她,她自己进了梧桐巷后就一直没有出来,司机进去找,但梧桐巷那么多户人家,他也不知道往哪儿找,你妈妈是不是出事了?”
白知言忽然觉得很烦躁。
她道:“叔叔,您别着急,我问问那边的邻居。”
挂了季元宁的电话,白知言立刻给季止行打电话,她简单转述了季元宁的话,然后道:“我要去一趟云城,你要是没空,就给我派两个保镖。”
季止行道:“你在家里等我,我来接你,跟你一起去。”
今天大概率是回不来的,白知言趁等人的功夫收拾了一个行李箱的东西,季止行到时,她已经站在大门外等他了。
白知言上了车,再次拨打白蔓音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季止行问:“你别慌,你再慌张也没有用。”
“我不慌,我只是觉得烦。”白知言靠到椅背上,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拿充电线给手机充电,充电线刚插上,白蔓音的电话过来了。
白知言按下录音键,继而接起来:“喂。”
那边传来的却不是白蔓音的声音,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道:“乖女儿,是我。”
白知言就知道不会有好事,她深吸口气,缓缓道:“我妈呢?”
“你妈在我旁边,你想见她,只怕得来一趟云城,不过,你忙着拍戏挣钱,你有时间吗?你不来也可以,我就让她一直在这里陪我就行了。”陆耀文在电话里笑。
“你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你强行限制我妈的人身自由,属于非法囚禁,你知道吗?你刚从监狱里出来,又想进去?”白知言冷声问。
陆耀文冷哼:“别说得那么严重,我只是留你妈妈喝点茶,我们多年未见,有很多话要说,我很关心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你来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团聚了。”
白知言道:“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别伤害她。”
“带着钱过来。”陆耀文道。
“你要多少?”
“一千万。”
“我没那么多钱,你差不多就得了,别狮子大开口,我才刚踏入演艺圈,我去哪儿给你找那么多钱?”白知言沉眉。
“你没有,季止行有,你找季止行要去。”
“你确定?”
“别跟我废话,把钱准备好。”
“好。”
“乖女儿,不是我敲诈你,我虽然没养你,但到底生你一场,没有我就没有你,如今你出息了,给我一千万,也是应该的,你说是不是?”李耀文得意地笑,“季止行那小子以为把我赶出京城就完事了?哼,做梦!”
白知言看了季止行一眼,道:“把电话给我妈。”
“行,让你跟她说两句。”陆耀文把电话放到白蔓音的耳边。
白知言立刻就听到哭声,白蔓音含着哭腔道:“知言,我……”
“他有没有打你?”白知言不想听她哭哭嚷嚷的道歉声,她打断白蔓音的话,问道。
“没有,但是他把我捆起来了,我动不了。”白蔓音道。
“你别害怕,他只要没喝酒,应该就不会打你,他只是想要钱,我带着钱过来了,大约两个多小时就能到,你别激怒他,让他给我发一个定位过来。”白知言沉声道。
白蔓音“嗯”了声:“好。”
挂了电话,白知言把录音保存起来,问季止行:“你对陆耀文出过手?”
“打了他一顿,把他赶出了京城,不准他再找你麻烦,没想到他还能在云城掀起风浪来,看来我给他的教训不够。”季止行道。
白知言目光阴沉:“我想报警。”
“暂时不用,等把白姨救出来后,再报警不迟,这会儿报警,惊动了警察,容易逼迫他走极端,白姨就危险了。”
白知言知道他说得有理,就没有坚持。
梧桐巷,白蔓音眉头紧锁,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她望着陆耀文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出狱后先打我女儿,现在又绑了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耀文拉了根板凳在她对面坐下,摸出根烟点燃。
“我怎么样?我虽然杀过人,但我还是我,我不像你,嫁个富豪,就登上了人生的巅峰,我坐过牢,而我为什么坐牢,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吐出一片烟雾。
“那也是你自己做的孽,我女儿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吗,你要这么对她?”
陆耀文冷笑:“我也就喝了酒神志不清打她几下,也没把她怎么着不是?我不像她,我把她生下来,她竟然反咬我一口,如果不是她出庭作证,老子还不一定会坐牢呢。”
他拍了拍白蔓音的脸,嘲讽道:“你消失十几年,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不打孩子,怎么都比你好。”白蔓音辩驳。
“你十几年不管不问,有脸说比我好?是想笑死谁?”陆耀文撇嘴,“她摊上我们这对父母,算她倒霉,我从监狱里出来,一无所有,我有女儿,我总不能当我没有,我自然要找她要钱,好歹我还养过她几年,她回报我是应该的。”
陆耀文说到此处,忽然道:“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拿起白蔓音的手机,再次给白知言打电话。
“半个小时内,把一千万打到我的卡上,如果半个小时内没有到账,多一分钟,我打你妈一巴掌,现在开始计时。”陆耀文把卡号用短信发给白知言。
挂了电话,他朝白蔓音道:“我只想要点赡养费,别的不想做。”
“一千万是一点?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那得看对什么人而言,对我乖女儿来说,一千万只是一点。”他把烟头丢到地上踩灭,没一会儿,手机短信提醒他钱到账了。
白知言和季止行到梧桐巷后,在林婉的家门前下车,两人朝里走,白蔓音被陆耀文捆在客厅的椅子上,他们一进去,白蔓音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白知言跑上前帮她解开绳索,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白蔓延摇头,哽咽道:“没有。”
“陆耀文呢?”季止行问。
“跑了,”白蔓音说,“怕你们来了把他控制住,钱一到账,他人就跑了。”
“和预料的一样,您没事就好,他跑他的,我们先回京城,”白知言把绳索扔到地上,将手机递给她,“给叔叔打个电话报平安,他现在还担心着。”
白蔓音抹了抹眼泪,走到外面去给季元宁打电话。
白知言摸出自己的手机,直接报警。
往回走的时候,天色已暗,车内的气氛有点沉,白蔓音见白知言脸色沉郁,她压低了声音道:“知言,你是不是在生妈妈的气?”
“我不是让您不要管吗?您为什么要去云城?您是忘了陆耀文已经出狱了?”白知言语气有点重,“我跟您说过,好好当您的富太太就好,您为什么要插手我的事?”
白蔓音解释:“我只是想帮你报答林婉对你的帮助。”
“我早就将婉姨接到京城敬老院了,等您想起来报恩,婉姨早就没了,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得很好,您能不能不要管,您不在的那些年,我不是一样活过来了?”
白蔓音被说得不敢吭声。
“我现在长大了,我自己能挣钱了,什么事情该做,该怎么做,我很清楚,您擅作主张,只会给我添麻烦而已,您管好您自己就行了,不要管我。”
白蔓音因为白知言的话,红了眼眶。
“你是不是还在怪妈妈?”她哽咽道。
“不是,我只是不喜欢你什么都不跟我商量就帮我做决定,婉姨帮的人是我,不是你,是我欠她恩情,我知道偿还,您不用管,我自己的路我有分寸,我知道怎么走,我不需要您帮我张罗,包括将来谈恋爱结婚的事情,我都不希望您插手。”白知言明确道。
白蔓音嘤嘤地哭了起来。
白知言觉得自己脑壳有点疼,她去瞅季止行,后者面无表情。
“您哭什么?我又不是不给您养老,您需要我的时候我还是会在您身边的,我只是不喜欢您擅作主张,子女有子女的生活,您当父母的,过您自己的日子就好了,不是很好吗?”
“我只是不想我们母女的关系总是那么僵硬。”白蔓音道。
白知言抽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口吻有点冷下来。
“我性格就是这样,您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我也没办法,我们相安无事地过,维持现有的平衡,这就很好,如果您非要越界,我恐怕没办法和您好好相处。”
这话,就真的太重了。
白蔓音有点承受不住,压着哭腔不停地落泪。
车里只有白蔓音的哭声,听得白知言心里十分烦躁,她忍着脾气,刻意缓了语调,说:“妈,我以为我们是有共识的,难道不是吗?”
白蔓音哽咽道:“我知道,是我亏欠你,我只是想要补偿。”
“我现在好好的,我自己能挣钱,我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您补偿我什么呢?我什么都有,您不需要补偿,您做这些,真的没什么意义,您管好您自己的事情就是对我最大的补偿了。”
“好了,您别伤心了,不然等会儿见到叔叔,他指不定以为我欺负您呢。”白知言拉着她的手,用纸巾帮她拭泪。
忽然觉得有点可笑,她和白蔓音的身份好像互换了。
她是母亲,白蔓音是女儿。
也不知白蔓音有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但好歹止住了眼泪,回到嘉林公馆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别墅里灯火通明,季元宁还在客厅等他们。
见他们进屋,立刻迎上去拉白蔓音。
“是不是吓着了?”季元宁问。
白蔓音缓缓点头:“还好,没出什么大事,知言已经报警了,我灰头土脸的,先回房间洗漱,你们聊吧。”
她上了楼,季元宁看向季止行,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白知言也识相地找了个洗漱的理由上了三楼,季止行坐到沙发上,他面色寡淡,看不出情绪,听季元宁问他:“听说你今天是从董事会上直接离开的?”
季止行点头:“是。”
“董事会有多重要你不清楚?你直接离开,就没有想过会造成的影响?陆耀文是冲着钱来的,不是冲着命来的,你、这件事情你完全可以派别人去。”季元宁道。
季止行偏头看向季元宁。
“陆耀文的手上是沾过人命的,当年他受审时,白知言做了证人,证明他杀了人,你就这么肯定他不是冲着人来的?”季止行凝眉问。
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人,灯光明显晃眼,季止行的声音低沉刺耳。
“爸,在你心中,什么是最重要的?”他神色嘲讽,“白知言和您的关系不咸不淡,撇开白知言不提,但白姨跟了你几年了,难道还比不上一次董事会重要?”
季元宁沉怒:“你这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