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再一次揭开锅盖,丸子的表面已经被烤成金黄色,金黄中又点缀着鲜翠的绿意,仅看颜色就令人咽口水,更别提那一阵阵扑鼻的香味了。
  不仅林红娟坐不住,王彩凤以及大儿媳妇程桂兰连同她的两个儿子也坐不住了,纷纷从炕上爬起来。
  “娘,我饿了,什么东西这么香?”程桂兰的大儿子林宏海问。
  “味道是从厨房传出来的,我要下去吃!”小儿子林宏江就没那么老实了,直接蹦下地去趿拉鞋,连棉袄都等不及披。
  程桂兰一把拉住他,“你做什么!你奶不让咱们出去。”
  “再不出去,东西肯定又进小姑和小叔的肚子里了!”林宏江急得直跺脚。
  程桂兰十分为难,她一向对婆婆王彩凤唯命是从。晚饭后,王彩凤说乔满满回来后谁都不准出自己的屋,她这时候放孩子出去,事后肯定会遭来王彩凤一顿骂。
  她看了看还躺在炕头上呼呼大睡的自家男人林中北,憋闷地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男人晚上吃饱喝足倒头就睡,也不想想她们娘仨可没有他那么好的待遇可以吃干的,她们吃的可都是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
  本来肚子里就空落落,偏偏这会儿二弟妹在厨房里做东西吃,香气勾人,想到这,程桂兰干脆下了死力气用力踹了踹炕头的男人。
  林中北被踹得迷迷瞪瞪睁开眼,见自家婆娘正发力踹着自己,不悦地低喝:“作什么妖!该睡觉不睡觉。”
  程桂兰恨道:“你闻闻外面什么味儿,你儿子饿了,想吃。”
  林中北根本不用仔细嗅就闻到了那股子浓香,当下偷偷咽了咽口水,表面上仍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那你就带他们去吃呗,踹我就能吃上?”
  “你忘了晚饭后咱娘说谁啥啦?你带他们去,娘不会骂你。”
  林中北这时才想到这香味应该是二弟妹乔满满捣腾出来的,可让他一个大老爷们管弟妹要东西吃,他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林家大房还在这儿纠结,林红娟已经行动起来。
  林红娟一边摸黑穿鞋一边想,乔满满怎么会做出这么诱人的东西,她哪来的食材,莫不是撬开了娘的橱柜?如果真是这样,一会儿看她在娘面前怎么收场!
  没错,她林红娟就是不待见这个二嫂。
  听娘说,当初原本是梅雨姐的爹先看中了二哥林中南,想要主动跟林家结亲。
  梅雨姐的爹是生产大队副队长,儿子是公社粮管所的一名管理员,家里的条件比村里大部分人都要好。娘说,等梅雨姐嫁进来,就让梅雨姐的爹给三哥也找份活计,到时候家里的日子、她的日子都会比现在好上许多。
  谁知梅家刚对林家透露出来这个意思,还未正式谈婚论嫁,乔家人好巧不巧出来横插一杠子,用旧日恩情胁迫林家娶乔满满为媳。不但如此还趁机索要了一大笔彩礼钱,让林家一下子变得紧巴巴起来,之后别说她的新衣服,就连平常的饭食都要比先前差上许多。
  在这个人人都吃不饱的年代,别人都瘦出了一把骨头,乔满满却臃肿肥胖。都说胖是福气,偏偏乔满满只长肉不长力气,跑两步就呼哧带喘,下地挣工分更是想都不要想。
  记得乔满满初嫁入林家时,她娘曾逼着乔满满去地里挣工分,结果不到一小时乔满满就一头栽倒昏迷不醒。送去卫生所后,大夫检查了半天才说什么心脏不好,不能劳累,不然会有性命危险。
  林家人听后只觉得有苦说不出,这等于是花钱娶了一个累赘回家啊!
  林红娟愤愤地推开门,一出门就与她娘王彩凤碰了头。
  母女俩心照不宣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想要找茬儿的心思。
  “娘,乔满满肯定撬了橱柜,还不一定祸害多少东西呢。”
  王彩凤也如此做想,边走边恨声骂,“这个懒馋的东西,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她!”
  母女俩走进厨房,乔乔正从锅中夹走最后一个丸子放进灶台边的海碗中,海碗中已然整整齐齐码了一小堆小山一样金黄带翠的丸子。
  林红娟贪婪地盯着海碗,口中恶狠狠道:“好啊,乔满满,你偷东西吃!”说着就要扑上前去抢。
  乔乔悄悄勾了勾唇,端起海碗稳稳避开。
  林红娟连碗边儿都没摸到,倒是因为凑得更近,嗅到那丸子的香气更加勾人,当下勾得她连口水淌下来都不自知。原本以为能够轻轻松夺到那碗丸子,谁知竟扑了个空,差点一头栽进还滚烫的大铁锅里。
  乔乔躲开后,用手指了指,“你看清楚,橱柜好端端锁着,我没动。再说就算我动了又怎样,自家的东西我还动不得了?”
  “放屁!”王彩凤破口大骂,“你连你小姑子都能给送进派出所,你个丧尽天良的玩应,哪里配吃我的东西,说你是偷的就是偷的,快把丸子给我放下,信不信我也给你扭送到派出所去!”
  其实王彩凤也馋得不行,那丸子表面泛着微微焦黄的油光,看起来喷香可口。又想到做这么大一碗丸子,乔满满还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油,一时又心疼得厉害,直暗骂乔满满是败家娘们。
  乔乔面色变冷,原身不配吃?王彩凤还真说得出来!
  林中南每月给王彩凤邮三十,还有若干这票那票,可以说整个林家几乎都是林中南撑起来的,作为林中南的妻子,居然连厨房的东西都动不得,还要硬被说成偷,甚至还想将人扭送到派出所,这未免也太好笑了。
  不过她现在不是原主那个愚昧的,这唬人的话在她听来就是个笑话。
  乔乔好以整暇道:“怎么不信?我信!您都能睁眼说瞎话,报假警又有什么稀奇,不过您知道报假警是什么后果吗?”
  “你说啥?”作为没有上过一天学的农村妇女,王彩凤根本不理解乔乔话中的意思,梗着脖子道:“你能报警,凭啥我不能报?红娟今天尝过的苦头我还就偏让你也尝尝!”
  要说王彩凤最疼谁,除了小儿子林中西,就属这个小闺女林红娟了,连老大家那两个小子也得靠边站。
  林红娟刚生下来时,像小猫一样孱弱,已经有三个儿子的王彩凤突然间得到这么一个小闺女,自然是心疼的。
  偏偏生林红娟时,赶上三年灾害,王彩凤没有奶水,林红娟是靠着杂粮米汤、树皮草根熬水以及跟猪崽子抢母猪奶喝才勉强吊一口气活下来。
  王彩凤自觉亏欠了这个小闺女,觉得小闺女最苦,所以家里有好东西都先紧着林红娟和林中西吃。饶是这样,比其他人都吃得好、吃得多的林红娟长到18岁,仍是一副皮包骨的样子,瘦到脱相,连找对象都难。大家私下都认为林红娟的身体肯定有毛病,这年头谁会娶个有病的姑娘当媳妇,这不是给自己找负担么。所以林红娟长到18岁,连给张罗着说对象的人都没有。
  反观乔满满,同样生在那三年,却长了一身肥肉,偏偏还是个身患心脏病累到一点就会晕倒的主儿,却能轻轻松松嫁给她最能挣钱的二儿子。两厢一对比,王彩凤就瞅乔满满非常碍眼。
  林红娟到底在派出所被教育了两小时,知道了一些浅显的法律常识,此刻听乔乔这么说,一把拉住她娘,低声道:“娘,你吓唬吓唬得了,可千万别报警,警察来了知道你骗他们,你也是要拘留受教育的。”
  厨房不大,林红娟的声音压得再低,乔乔也能听见,何况林红娟为了劝住冲动的王彩凤,声音不免加重了一些。乔乔当即插话道:“娘,你看红娟都亲口承认我没偷,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先回房了啊。”
  “站住!”王彩凤看着端起碗就要走人的乔满满,喝道:“要走可以,把丸子留下,既然现在还没分家,做出来的东西就应该人人有份,不该你一个人吃独食。”
  乔乔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您说的没错,我分!”
  王彩凤和林红娟对视一眼,露出轻松的表情。
  “不过,分之前,你得先给我一根萝卜,两个鸡蛋、一两白面、二两豆渣、三两玉米面,因为做丸子的这些材料我都是管李嫂子借的,我得先给人家还回去。”
  王彩凤听了一阵肉痛,好家伙,怪不得这么香,放了鸡蛋和白面能不香么!
  她可不舍得用鸡蛋白面做这种一看就是零嘴的丸子吃,当下又变了一副脸孔,“败家玩应!谁叫你借这么多东西,自己借的自己还吧,我可不管!”
  “那这丸子?”乔乔又故意问道。
  王彩凤没接茬儿,狠狠瞪了乔乔一眼,拉起林红娟就走。林红娟的眼睛却还不舍地盯着海碗里的丸子不放。
  乔乔当着她的面,故意捏起一个热乎乎、香喷喷的丸子放进口中咬开,兹拉一声,油花冒出来,将嘴唇都染上了润泽的颜色,看得林红娟直咽口水。
  抢!必须抢过来,这样的好东西凭什么进乔满满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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