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慌乱起来,“怎么会是我!我还没说完,我想说那一定是误会,进站的人那么多,大家互相搭伴很正常。”
  在场的人都神色各异,梅雨先前还口口声声称相信乔满满的清白,结果转头就说出让人误解乔满满的话。梅雨这般处事令大家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们并不知道,后世网友管梅雨这种人叫白莲花。
  乔满满嘴角噙着一丝讽笑,梅雨这点功力还真不够她看的。
  虽说梅雨是重生之人,但她上辈子只活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没经历过物质的极大丰富时代,也没经历过信息爆炸的洗礼,眼界、手段、心机和真正的白莲花相比还相差甚远。
  她只是浅浅地挖了个坑,梅雨就自己跳进去了。
  梅雨心中已然后悔,她今天着实大意了。重生以来,一直都顺风顺水,她也刻意营造自己善良、大度的形象,清水村的人谁不夸她一声好。没想到今天在乔满满这里栽了跟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她的形象会不会大打折扣。
  白天,乡下人家的院门都大敞,谁家发生了什么事,邻里邻居都会出来看热闹。
  此时,院门外早已聚了一圈看热闹的大人、小孩。听见杨东荣的这番问话,纷纷恍悟,原来根本就没有乔满满私会男人的事,人家小姑子可是说乔满满去火车站是为了给她男人捎东西。都是梅雨这个丫头见风就是雨,事后还不肯承认。
  乔满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辟谣的最好时机就是在流言刚刚传开的时候,因为这时流言还未发酵,只有一个版本,只要将这一个版本扼杀在摇篮中,流言就会止息。待流言越传越久就会越传越邪乎,五花八门的版本纷纷涌现,那时不管加大多少力度,辟谣也是徒劳。
  她前世红遍网络的时候,不是没经历过网络谣言、网络暴力。要说她最讨厌什么,那肯定是沾染上不实流言。
  所以她大张旗鼓地将村支书、警察、当事人一个个请来,除了想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就是为了力证自己的清白。
  杨东荣没再追着梅雨不放,毕竟这又不是在查案,他转身对林大旺示意一眼。
  林大旺上前一步对王彩凤说:“大娘你看,是误会一场,快过年了,一家人还是和和气气为好。”
  王彩凤神色不明地看了看梅雨,又嫌恶地扫一眼站在林大旺身旁的乔满满,忽然没好气地挥挥手,“行啦,行啦,都跑我家干啥,我家又不是公堂,更没犯人,散了散了!”
  梅雨自觉没脸,最先跑出林家,何志远一愣,连忙去追。
  林大旺和杨东荣相互转头,交流一下眼神,也齐齐向外走。
  “大旺叔,等一下。”
  林大旺收回脚步,目带询问地看着乔满满,“中南媳妇,你还有啥事?”
  “大旺叔,我要分家!”
  “分家”二字一出,众人皆是是一惊。
  俗话说,父母在,不分家。
  如今,村里虽然不再严格遵循这套俗礼,但大不多数人家皆是在子女全部结婚后才张罗分家单过。
  林家尚有一儿一女未成家,因此众人都十分惊讶乔满满会在这时提出分家。
  王彩凤最先跳起来,手指乔满满,大嗓门嚷开:“败家玩应,分家还轮不到你来提!要分你就把你自己分出去!”
  林大旺到底是村支书,做事讲究个公平公正,他制止住王彩凤的吵闹,温声询问乔满满,“中南媳妇,你跟我说说,你为啥想要分家?”
  “因为她虐待军属、污我清白!”乔满满定定地看着王彩凤,每一声都是控诉。
  “放屁!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王彩凤瞪着眼睛否认。
  对比王彩凤的大声嚎气,乔满满的声音反而忽然放缓,“大旺叔,但凡我还能忍下去,我也不会想着分家。流言一事您已经清楚,试问谁家婆婆像她一样,恨不得那些流言是真的才好,她好借故让我这个儿媳妇滚出林家。她只凭几句不实的流言就污我清白、说我丢林家的脸面,可她今天若是真将赶我出家门,就是彻底坐实了这个流言,那时林家的脸面才叫真正丢光了呢。”
  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讲求策略,这是乔满满上辈子的处事经验,无往不利。
  果然大家的天平都倾斜到她这边来。
  林大旺和杨东荣面面相觑,这个王彩凤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胡搅蛮缠,现在越老越来劲,哪有这样办事的,这是视儿媳妇为眼中钉,宁可自伤一千也要杀敌八百!
  院外看热闹的人也纷纷道:“王彩凤那婆娘怕不是个傻的吧?哪有把屎盆子往自家脑袋上扣的。”
  还有不怕事大的,招呼自家小孩,“赶紧去把你林大爷找回来,还有你中北叔、中西叔,就说他们家出事了。”
  王彩凤不干了,她还从来没被儿媳妇这样下过脸,她在老林家劳苦功高,谁也别想越过她去!当下就拍着大腿嚎起来,“儿媳妇不孝啊,我只说几句气话,她就当真了,她还要分家,这是没把我和她爹老两口放在眼里呀!”
  众人指指点点,看来王家婆子这是又开始胡搅蛮缠上了!
  林大旺在王彩凤哭嚎的停顿间隙中问:“那虐待军属又是怎么回事?”
  王彩凤突然不哭了,抢话道:“我可没虐待她,你们看她结婚前有多胖,现在还是有多胖,身上哪都没伤痕,是受过虐待的样子吗?”
  乔满满却并不理会王彩凤,她捂着心口,娓娓而道:“大家都知道我心脏有病,不能下地挣工分,她觉得娶我娶亏了,便想法设法压榨我。恐怕你们都不知道,家里所有柴火都是我忍着心口痛一点点从山上砍回来的。可但凡我用一点热水,她就不让我吃饭,说我浪费柴火。为了吃一顿饭,数九寒天我用冰得扎骨的水给全家洗衣服。昨天只因为我没有给小姑子5毛钱,到了家里,一口吃的也没有,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她锁在橱柜里,现在我已经连着三顿饿肚子了。”
  是的,不给饭吃,不是只发生在她穿来的这两天,这是原身在林家的常态。原身脾气不好,也曾经撂挑子不干,但换来的是更频繁的饥饿。在这个本身就难以吃饱的年代,饿肚子是会出人命的!
  这时,林家三父子也回来了。
  林老头一言不发,蹲在地上抽旱烟。
  小儿子林中西被王彩凤惯得没心没肺,觉得分不分家和他没什么关系。
  唯有林中北表示不同意,避重就轻地说:“弟妹,你和娘都是爆脾气,以前发生的那些矛盾,不都是话赶话么,没想真让你饿着,都是一家人,有啥不能说开的。”
  乔满满看都没看林中北一眼,她只盯着林大旺,“大旺叔,今天这个家必须分,你不给我分,我就去找乡政府,走到哪里我都是有理的那个!”
  王彩凤一听,立时又要蹦高,林老头把烟杆子往地上一敲,闷声说了一句,“老二媳妇想分就分吧。”
  “你个老头子脑袋被门夹啦?有我在谁都别想分家!”王彩凤眼睛瞪着林老头,恨不得把林老头生吞了。
  林老头压低声音,喝骂王彩凤:“你个婆娘不懂别瞎搅合,你忘啦,老二前些日子邮过一封信,说是要转业回来了。”
  王彩凤像被点了哑穴,眼睛转了转,忽然便改了口,“分家,现在就分。”
  众人离得远,不知道王彩凤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乔满满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嘴唇不由扯出一抹嘲意,心中却为林中南感到悲哀。
  这老两口把林中南当成什么了。林中南能赚到钱时,死扒着林中南不放,全家都吃他的喝他的。现在知道林中南要退伍回来,怕林中南找不到工作要拖累家里,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分家。这是有多不待见这个儿子呀。
  不过,她将这篇年代文从头看到尾,都没见书中有提过林中南转业一事。
  既然要分家,那就要请生产大队的队长也过来一起做个见证。
  分家,最重要的就是分钱、分房、分地、分物、分粮。
  林大旺让王彩凤将家里的情况说一下。
  有村支书和生产大队队长盯着,王彩凤不敢藏私,她将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喏,这些年攒下的钱都在这儿了,共有一千二百块,都是老大和老二这些年上交作为家用的。”
  林老头一边吸着烟枪一边说:“这钱该分成四份吧,三个兄弟一人一份,我们老两口占一份。红娟还没成家,先花我们老两口的,等红娟结婚时,你们兄弟三人再各出一份钱给她充嫁妆吧。”
  林大旺问乔满满:“这么分你有什么异议?”
  要乔满满说,她的异议大了。一千二百块钱,该有八百是林中南赚的,结果却只能分到三百。不过在这个年代这就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不是谁赚得多就能分得多。
  乔满满只能点头回答,“我没有异议。”
  分房子时产生了争执。
  林家现在所住房子的宅基地是属于老两口的,这等于说所有儿女都住在老两口的房子里,住得十分紧巴。而兄弟三人的宅基地却一直处于闲置状态,还没有起房子。
  现在的问题是,分家了,王彩凤强势表示,不想再住得那么紧巴,希望两个已经成家的儿子去宅基地盖房子住。
  林中北不愿意,每个兄弟才分三百块,盖了房子可能就什么都不剩了,他希望继续和老两口住一块,表示会像以前一样照顾孝顺老两口。
  林中北将王彩凤和林老头哄得高兴,也就顺理成章地住在老房子里。
  现在,一家人都看着乔满满。既然分家是乔满满提出来的,那么理该老二一家出去住。
  乔满满想了想,询问林大旺,“大旺叔,我听说知青点那边还空着几间房,我能不能般去那里?”
  “知青点那边条件不好,你行吗?”林大旺有些忧心,转头又与老两口打商量:“要不中南媳妇就先别搬吧?等中南回来再说。”
  乔满满不等王彩凤反对,已经摇头道:“不用了,只是暂时住一段时间,等他回来我们再重新做打算。”
  “我们就住知青点!”一道沉稳刚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乔满满转头,林中南那张英挺刚毅的俊脸映入她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