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雅致的病房一眼扫过去都是高奢产品,头顶悬着水晶灯,棕色真皮沙发,两个造型别致的茶几,一张工作台,工作台上还摆放三盆花,是刚送进来的,颜色鲜艳,很香,这里的一切不像个病房,除了那张铺了白色床单的病床。
黎言之靠坐在床头,长发披肩,脸微白,穿着浅蓝色格子病服,两天没休息加上偏头疼让她神色微冷,添了距离感。
黎蕴还在喋喋不休:“言之,你不要嫌我啰嗦,既然你爸妈把你交给我,我就对你有责任。”
“你之前一直不忙结婚的事情,我能理解你,工作忙,年轻想快活几年,这姑姑都懂,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你马上就三十四了,再不结婚,你那股份——”
“我知道的。”黎言之打断黎蕴的话,她伸手按住太阳穴位置,脸苍白如纸,唇瓣也没什么血色,很干涩:“我明白怎么做。”
“周末晚上我给你约了饭局。”黎蕴道:“不要再迟到了。”
她说完看向门外,保镖的身影站得笔挺,她问道:“你如果不喜欢赵先生,不如考虑下楚宇?我看楚宇这孩子不错,懂事有礼貌,而且还能体贴你,你俩不是认识十几年了吗?他还是你主治医生,我看你俩就挺合适的。”
黎言之脸色沉下来,眉宇间是浓浓不悦,她不耐道:“姑姑,你能不能不要乱拉鸳鸯谱?”
“怎么就乱拉了?”黎蕴一屁股坐在黎言之身边:“我瞅这孩子挺好啊,对你也不错,我听说上次你在国外犯头疼,他还请假去照顾你。”
“他是我主治医生,给我看病理所应当。”
要不然她一年捐那么多钱给医院是摆设吗?
黎蕴看她油盐不进就一肚子气:“你怎么这么木啊!是,他是你主治医生,那合着你们俩就不能有其他的感情了?”
“他哪里不好你说,人品不错,相貌也可以,虽然家世是没有咱们好,但听说他家庭和睦啊,以后你要是嫁过去,肯定不会有纷争。”
黎蕴越说越起劲:“而且你看,他对你病情这么了解,以后你们要是结婚了,你头疼,不是随时可以找他吗?”
黎言之按着头,对黎蕴的话有深深无力感,刚毕业那年她就和黎蕴因为恋爱的事情吵架,那时候她拒绝相亲,黎蕴说她不懂事,不听话,现在相亲又不是结婚,先处着看,等找到合适的,处几年,赶在三十岁之前结婚就行,她自然不同意,每每回去就和她争论不休,最激烈的一次就是吵完黎蕴摔门说不管她,现在随便她怎么造,等到三十四岁前必须结婚,如果找不到,她安排。
那时候她不堪其扰,再加上她想要拿回股权,就同意了。
后来,她遇到祁蔓。
就像贫瘠的土壤突然开了一朵花,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以至于流连到忘了时间。
这几年黎蕴确实守约,一次都没有提过她感情方面的事情,只过问她生活上的琐碎事,还以为她已经忘了催促自己结婚的事情,没想到,她记得比谁都清楚,前两月就开始张罗相亲了。
年轻能抗拒,因为能拖时间。
而现在,迫在眉睫,不得不做出选择。
“要不你就和楚宇试试?”黎蕴说完看向黎言之,见她出神喊道:“言之?”
黎言之回神,抬眼,神色依旧苍白,眉目间有虚弱之态,她开口:“我和楚宇只是病人和医生,没有其他关系。”
“死脑筋。”黎蕴叹气,想斥责看她这副羸弱的身体又说不出口,只能好言相劝:“既然你不同意,那就周末去吃饭。”
黎言之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姑姑你回去吧。”
黎蕴坐在床边看黎言之,这孩子是她从小带到大的,都说侄女和姑姑亲,她家也不例外,黎言之刚生下来那几年,她和她姐当成宝贝,天天抢着抱,尤其是黎穗,她下班就抱手上,疼爱至极,家里的小玩具堆了两个婴儿房,她哥斥责她们好几次,不许这么溺爱,那时候哪能听进去,黎言之一笑什么都愿意给她。
三四岁的黎言之已经很聪慧了,会拉着她们到处捣乱恶作剧,那时候她嫂子拿着扫帚追黎言之满别墅跑,她们就护在身下,她嫂子气哼哼的说:“你们迟早要宠坏她!”
她说完看着黎穗:“你是主谋。”又看自己:“你是帮凶!”
她和黎穗抱着黎言之笑的找不到边。
宠坏她,那时候一句戏言,现在回想,却是遥不可及的愿望。
如果可以,她宁愿宠坏黎言之,让她被溺爱,可是不可能,她父母出差,飞机失事,两人都没能回来,黎言之一夜之间长大了,从一个不循世事的孩子,长成一个小大人,她整个人很沉默,她有次去喊黎言之吃饭,见到她在照镜子,她不解走过去,问她再看什么,黎言之转头看她,说自己长白头发了。
她一看,鬓角多了两三根不同的颜色,白的刺目,她心跟着疼了很久。
那段时间她想和黎穗说说黎言之的事情,可黎穗忙着公司,没时间回来,再后来那人尝到权利的滋味,独掌大权,更不回来了。
她还记得黎言之过生日,她买蛋糕回去,两人吃了晚饭坐在沙发上,她催促黎言之切蛋糕,黎言之握着刀却迟迟不动,她问道:“怎么了?”
黎言之仰头看她,眼底清澈干净,很漂亮的色泽,她问:“大姑姑回来吗?”
她哑口无言,回来吗?
不回来吧。
她给那人发的消息杳无音信,去公司才被通知很忙,只能见半小时,昔日的姐妹沦落到见面还需要等待的地步,她心一横,对黎言之道:“她不回来了。”
黎言之什么都懂,握着刀的手微颤,声音哽咽道:“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她没说话,鼻尖一酸。
黎言之放下刀看她,神色悲伤:“小姑姑,我爸妈不要我了,大姑姑也不要我了吗?”
一句话让她心疼到极致,她揽黎言之在怀里,一遍一遍的保证:“小姑姑要你,小姑姑一辈子都要你。”
那晚黎言之是哭睡着的。
她十五岁的生日。
父母没了,最亲近的人只觊觎她的财产,对她不闻不问,她不知道黎言之是怎么想的,她很难受,特别难受,她决定要好好护着黎言之,要陪她成长,要让她享受最好的,要让她得到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股份,她必须帮黎言之拿回来。
“姑姑。”黎言之被她看的蹙眉:“回去吧,我没事了,等会休息一晚就好。”
“我在这陪你。”黎蕴道:“这里有床。”
“不用。”黎言之道:“我让人送你回去。”
她说完按下床铃,护士推开门,黎言之喊了保镖的名字,黎蕴有些不高兴:“真不要姑姑陪?”
还把她当成孩子,黎言之无奈道:“真不用,回去吧。”
见她执意,黎蕴也没坚持,她再三嘱咐耳黎言之别忘了周末的饭局后离开病房,依依不舍,出来还不忘和护士吩咐多照顾她。
护士哪敢怠慢,这可是vip客户,楚医生的病人,她们点头应下。
黎蕴刚准备离开身后有人喊道:“夫人。”
是祁蔓。
她站在门口很久了,迟迟没进去。
黎蕴转头,见到祁蔓还是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迁怒,刚刚让她出去倒水就是想和黎言之单独聊几句,这秘书虽然笨好在懂看脸色,没进去打扰,这么一想,黎蕴紧绷的脸缓了缓:“什么事?”
祁蔓往前走两步,站在她面前道:“我想知道黎总周末去哪个饭店。”
黎蕴眉头一皱,祁蔓忙解释:“我担心黎总会忙到忘了,我先给她提上行程。”
唔——这倒是真的,言之这么忙,到时候忘了也是有可能的,没想到这秘书还有点用呢,黎蕴纾解眉头,语气缓和很多:“就在新世界大酒店,晚上七点,你记得提醒她。”
祁蔓低头:“好的。”
黎蕴很满意的离开了,祁蔓站在她背后。
新世界大酒店,晚上七点,她垂眼,转身回房。
黎言之还没躺下,靠坐在床边,祁蔓进去后放下杯子道:“要喝水吗?”
她语气态度和从前别无二致,温和,没了在别墅那锋利的爪子,现在更像是被驯服的猫,软软的,黎言之回她:“端过来。”
祁蔓把水端过去递给黎言之,抬眼看她喝水。
刚刚在开水间她想了很久,黎言之那句话似是利刃插在她心口处,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说秘书都是抬举她,她也知道黎言之不会在亲人面前主动承认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的事情,她有能力,有事业,这个时候承认无疑自掘坟墓,不仅拿不到另一半股份,说不定还会被董事集体讨伐,她明白黎言之的立场,也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退缩和给她安个秘书的身份。
她什么都明白,也做好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太过于伤心和难受,但回想这十年,她还是觉得真心喂了狗。
疼是避免不了的,就是现在看黎言之这副样子她心里都涌上密密麻麻的疼,往昔的欢笑甜蜜在这一刻全部翻转成尖刀,将她刺的体无完肤。
祁蔓以为自己已经疼到麻木了,原来并没有,她还能再一次疼到牙关打颤,身体轻抖。
她见黎言之喝完水接过杯子,两人手指触碰的刹那黎言之道:“冷吗?”
指腹很凉,脸也微白,黎言之见祁蔓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拢起眉头,祁蔓接过杯子,指腹握紧杯子边缘,指尖发白,她声音温温道:“不冷。”
她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帮黎言之掖了掖被角,说道:“你头疼,吃了药就休息吧。”
黎言之见她起身顺势拉住她手腕,一用力,祁蔓坐在床边,她抬头,面前的人眉眼再熟悉不过,睡着时她一遍一遍用手指临摹,额头饱满白净,眉毛修剪精细,睫毛很长,卷翘,山根和鼻梁都很高,五官深邃,除了脸色苍白外,这张脸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那么的完美。
她有次做完之后就这么捧着她脸看,黎言之被她逗笑:“看什么?”
“你怎么这么好看啊?”她百思不得其解:“太好看了。”
她发自心底的话被黎言之当成奉承,那人摇头,搂着她,刚刚才休息一会的手又蔓延上她的腰部,黎言之道:“有这么好看?”
“有啊。”她很正经,语气严肃:“所以你在外面有没有人追啊?”
从前的试探就是那么自然而然,黎言之也非常配合:“有啊。”
她学自己的语气:“很多呢。”
说完她埋自己胸前:“不过她们都没有你好看。”
那人说着话,手也不忘运动,牙齿轻咬胭脂红,刺痛裹杂甜蜜,冲击脑神经,她在攀上云霄的刹那黎言之道:“我不喜欢她们。”
那你喜欢我吗?
祁蔓唇角动了动,听到黎言之说道:“对不起,我姑姑性格很直,说话不太好听。”
“没事。”祁蔓敛神,回她:“我能理解。”
最宝贝的侄女送进医院,紧张是在所难免的,祁蔓虽然对她家的事情了解不多,但黎言之是黎蕴带大这件事还是知道的,她以前也问过黎言之,对黎蕴是什么样的感情,黎言之说和母亲一样。
和母亲一样。
祁蔓想,她大概能明白这种感情,因为她也有不是母亲胜似母亲的亲人存在。
她能理解。
黎言之闻言握住她手:“没生气吧?”
祁蔓摇头:“没有,你睡吧,时间不早了,不是还有公事吗?”
她说完想起身,黎言之不松手,她还用力攥着,见祁蔓不解目光看过来,她拍拍身边位置:“睡上来。”
祁蔓一愣,她下意识看向门口:“有人——”
话还没说完就见黎言之把水晶灯熄灭了,整个房间刹那暗下去,她目光还落在门口,见到保镖很自觉的把走廊上灯也关了。
世界一片黑暗,只有耳边浅浅的呼吸,和黎言之低低的嗓音:“他们知道规矩。”
他们知道规矩。
只有自己不知道。
祁蔓想到这里翻过身抱黎言之,在她肩头轻轻咬一口,黎言之一直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嗓音在黑暗里添了笑意:“你怎么和那猫一样。”
语气宠溺,透着淡淡的无奈和妥协,祁蔓从她脖颈处抬头,没说话,也没再有其他的动作。
她就这么搂着黎言之,躺在病床上,鼻尖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房间静谧,这在祁蔓的记忆中是很少有的,因为她们两人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别墅的哪个地方,总能干柴烈火的燃烧,像如此安静的拥抱,真的很少很少。
少到祁蔓有些不忍心破坏现在的安静氛围。
倒是黎言之率先打破这样的气氛:“睡不着?”
祁蔓靠近她一点,蹭了蹭她脖子,黎言之发丝缠在脸颊旁,很痒,她道:“嗯,有点。”
黎言之问道:“认床吗?我让他们送你回去?”
祁蔓搂着她,猫一样软软道:“我在想事情。”
黎言之下巴磕在祁蔓的发顶,双手搂着她肩头:“什么事?”
“我想提前过生日。”祁蔓语气温温的:“生日那天我想去看看我妈。”
“所以我们周末一起过好不好?”
“你这两天也好好休息。”
她说着手放在黎言之纤细背部,黎言之只穿了一件病服,单薄,宽大,祁蔓右手毫无阻碍摸到她蝴蝶骨,微微凸起的骨头在她手下有了生命,似能展翅。
黎言之动了身体,换个姿势,将祁蔓搂的更紧,她唇贴着祁蔓的脖颈,幽香,诱人。刚刚还温馨的气氛霎时变了,空气一下焦灼起来,似有看不见的火苗,窜的很高。
“周末吗?”黎言之声音又哑又低,她说话时牙齿轻轻咬祁蔓的耳垂,继续道:“可是周末我晚上有饭局。”
她说完头一偏,吻住祁蔓,香味袭来,祁蔓双手搂住她脖颈加深这个吻。
祁蔓一直很主动,在床事上,两人不分伯仲,都是主动索取的主,虽然她嘴上总是说不要了,但每次身体诚实的要死,久而久之,黎言之也喜欢上她欲拒还迎的小把戏。
“蔓蔓——”
压低的声音很性感,传进耳朵添了缱绻,黎言之的手开始有意识想要造次,祁蔓却在深深一吻之后爬坐起身。
她身后被突然推开的黎言之有些懵。
祁蔓解释道:“我要回去,知知晚饭还没喂。”
黎言之想伸手拉她:“明天再喂。”
祁蔓起身下床:“那我还是要回去。”
黎言之按着头:“怎么了?”
祁蔓打开灯,神色平静道:“我认床。”
黎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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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蔓:对不起,我认床。
黎言之:认床干什么?我不比床舒服?
祁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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