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君竹时不时就“捡”人回本丸这件事众人已经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次稍微有点惊讶的理由是她终于不再是单独捡一个,而是一次性捡回来5个!
五个小孩刚到一个新环境还有些忐忑不安,全部围在李君竹的身边,或是抱着她的腰,或是紧紧抓着她的手。面对好奇打量他们的付丧神时更是忍不住缩瑟。
安抚这五人的事暂时还无法假以人手,且他们身上的怨气虽然已经收住却未消散,就这么和众人接触李君竹也不能完全放心。
刀剑本就是杀戮之物,是凶器,即使成为付丧神煞气也不见得就此消失不见。凶煞与怨气相遇,李君竹完全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好在本丸里也有过去未曾上过战场的刀剑,比如作为大姬嫁妆后又供奉在神社里的白山吉光,以及诞生之时就供奉在神社里消灾去厄有神刀之称的石切丸。
在孩子们怨气消弭之前,只能拜托这两人代为照拂。
只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好在李君竹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在将五个小鬼安顿好之后,李君竹招来了名为崇妖的妖怪。
崇妖又被叫做笛子童妖,是守护在死去的孩子们的身边,安抚他们的灵魂直至成佛的妖怪。
它平时闭着双眼,在已死孩童的身边吹着木质的短笛,用悠扬的乐声安抚他们。它看似无害又随和,可一旦这些孩童的灵魂怨念不散化作恶鬼,它的眼睛便会睁开。当它的眼睛完全睁开时变作恶灵的孩子立马会被拉入无间地狱,再没有转生的机会。
李君竹放心将幸介这五个小家伙交给它看顾,除了需要它帮忙安抚他们的灵魂外,更是因为李君竹确信纵使五人因枉死而怨气横生,也绝不会堕落成为害人世的恶鬼。
更何况,她早已将五人身上的怨气收住,剩下的只要慢慢净化即可。
叮嘱过爱玩闹的短刀们三日之内不要因为好奇和好玩靠近那几个孩子后,李君竹便立即动身前往横滨。
这个时候再以普通的方法赶过去显然时间不允许。
望着本丸里已经完全盛开、连绵不绝的樱花林,李君竹微微思考了一下,轻启檀口,默念了一句咒语。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在李君竹的脚下就突然出现了一道淡蓝色的法阵,紧接着她的身子仿佛波光一样渐渐淡去,错眼间便消失无踪。
李君竹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海边公路旁的那家餐馆前。
压下瞬移带来的微微的不适感,李君竹抬眼打量了一圈这个她曾受织田作之助邀请来过一次的餐馆。
此时消防和凑热闹的人群早已散去,当做停车场的院坝里只剩下下爆、炸过后以及大火烧焦的痕迹,幸介五人的尸体连同被炸毁的车子已经被带走。
餐馆外也被拉起了警戒线。
但是奇怪的是,李君竹并未在现场看到本该对这场爆、炸事故进行调查的警方。
不提警方的调查人员,就连本该留下保护现场的警员也没有
孤零零的警戒线在海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一眼看过去分外的滑稽。
李君竹越过了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警戒线进入店里。
店里一副被洗劫的模样,锅碗摔落一地,在灶台前还有已经渐渐变成黑褐色血迹。
看这个流血量,李君竹几乎断定老板是死于大出血。
并不是被一击击杀。
死前老板似乎还想着求救——一部浸满血渍的手机就掉在灶台的不远处,而这个几乎可以作为案件证据的关键证物被彻底无视,随意的遗落在案发现场。警方除了抬走尸体,恐怕连最基本的采证都不曾做。
老板的灵魂并未离开,在李君竹进到店里时他就已经从灶台前转过身举着搅拌咖喱的勺子同她打了声招呼。
老板死前像平时在制作自己拿手的咖喱,厄运降临后,灵魂依旧维持了生前的模样,似乎想要再做出一锅美味的咖喱。
他如往常一样带着笑,纵使面对秃顶的威胁,也改变不了他爱笑的性格。
哪怕是被人残忍杀害也一样。
他的心里并没有多少怨恨,即使面对飞来横祸他也依旧心胸豁达,只是少不得多了些遗憾。
遗憾没能保护好那几个孩子;遗憾今后再不能为织田作之助制作他最爱的辣味咖喱;遗憾到死都还只是一只可怜的单身狗。
面对不请自来的李君竹,死后瞬间就明白很多事的老板郑重的将孩子们以及织田作之助拜托给了她。
然后,他像是了却了心愿般化作光点,人形散去,只留下一团白色的光球。
地狱的使者出现,他们先是对着李君竹点头示意,接着将光球收入怀中。
临走之前使者回过身对李君竹道:“姬君无需担心,这个男人的灵魂干净明亮,即使到了阎魔大王的面前接受审判,以我的经验来说他也不会有事。重入轮回后来世就算不是大富大贵也一定能一生平安顺逐。”
说完,这位使者便离开了。
送走了老板,李君竹这次动身前往二楼,孩子们们居住的屋子。
这里也同一楼一样一片狼藉。
并没有花费多长的时间,几乎是一进到屋子里,李君竹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被匕首钉在双层床上标明了地点的地图。
这张地图没有被收走或是销毁也是个奇迹了。
虽然一开始对能在这里找到织田作之助去向的信息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可当李君竹看到这份还留在原地的地图时,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
织田作之助执意自己为死去的孩子们还有老板报仇,甚至连本该查明真相的警方也不作为。
这里面究竟牵涉到了多少阴谋和算计,李君竹无力去想。
此时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雨后傍晚时分的火烧云漫布天际,像是烈火一样将天空熊熊燃烧。
李君竹取下地图,在将地点默记入心底后再一次发动了瞬移。
这个地方之前她从未来过,下落的地点或有偏差,但好在偏差并不会太多。
连续两次使用瞬移对李君竹的身体产生了极大的负荷。
第二次落地时她甚至差点没能站稳。
身体晃了晃,勉力站好的李君竹抬手按了按肿痛的太阳穴。前后耽搁的时间不过10秒,接着李君竹就听到了不远处废弃的一栋房屋里穿出了两声枪响。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君竹拔腿便向房子跑去。
这里位于树林深处,房子看着虽然近,李君竹赶到时却已经过去了2、3分钟。
当李君竹赶到,空旷的大厅里已经躺了一地的人,有港黑的成员也有不认识的披着破烂斗篷的异国者。
李君竹的注意力不在这里,甫一赶到,她就发现了中弹倒下的织田作之助,在他身旁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赶来这里的太宰治。
顾不上理会太宰治为什么舍得拆开他脸上缠绕的绷带,她三步并作一步跑上前,掰开织田作之助的嘴将一枚红色的药丸塞了进去。
“狐之助,马上联系时政的医疗部待命,会有一位中枪的伤者送到。”
李君竹一边联系狐之助,一边也没有停下自己灌药的动作。
连续重复了几次后,织田作之助所流失的血液已经补上。
只是子弹还卡在体内,他的呼吸依旧微弱,甚至一度停止。但是又因为李君竹手里红药,在呼吸停止一秒后又被拉了回来。
然而,危险并未过去,哪怕有红药吊着一条命,织田作之助也随时可能挂掉。
接到李君竹联络的狐之助被吓了一跳,不敢耽搁连忙联系了时政医疗部。
在听说是中弹的伤者时,又向李君竹要了确切的地址。
接着,终于回神的太宰治还没来得及问李君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见突然冒出了一队准备十分齐全的医疗人员。
他们将织田作抬上担架,插上呼吸管,动作娴熟配合默契。然后他们就这么推着担架带着织田作直接在太宰治的面前消失。
太宰治看着他们将担架往外推,可还没走出这道门,这些人就不见了。
他转头去看李君竹,后者也同那些莫名其妙出现消失得诡异的医疗人员一样,如水波一般身形晃了晃,随即消失不见。
太宰治独自一人站在原处,看着手上沾满的鲜红血迹,良久,他忽然抬手遮住眼痴痴的笑了起来。
…………
织田作之助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为了给孩子们报仇打破再不会杀人的誓言不顾太宰的劝说只身赴会,与mimic的首领放手一搏
最终,他们谁都没有战胜谁,只是完成了心底的最后执念,倒在了彼此的枪下。
濒死之际太宰赶到。织田作明白太宰的孤独和痛苦,他希望他能从这一切里解脱出去,既然在他心里善恶并无分别,那就去做一个“好人”吧,站到善的这一边。哪怕自身存在于黑暗之中,至少还有光明的存在。
交代完遗言,他就该已经死去。
然而,睁着自己有些无神的棕色双眼,理智渐渐回笼的织田作之助并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泛起了名为“茫然”的涟漪。
“早上好,织田先生。你已经昏迷了一周,现在感觉还好吗?”
他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没有动,依旧直愣愣的望着头顶上木质的房梁。
半晌,他才慢悠悠地,用一如既往平淡无波的口吻出声问道:“这里就是地狱吗?”
“这里还是人间喔,织田先生。”
那道熟悉的声音发出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织田作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这道他感觉很熟悉的声音主人是谁。
他猛地坐起,抬眼便看到了跪坐在距离门边不远处的李君竹。
她穿着好似电视上或神社里才会看到的白色狩衣,看到自己坐起后轻轻皱了一下眉不赞同地道:“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起身时不能一下起得太猛,会造成晕眩。”
李君竹不说还好,她刚一说完,织田作之助就看到眼前的女孩变成了四道重影,接着眼前一黑倒回床铺上。
李君竹不疾不徐的起身靠近了些,在他的床铺边跪坐下,“看吧,我就说了。”
织田作之助依然是那副有些呆愣的样子,没有回应。
等他感觉好点了之后就见李君竹重新调节了还扎在他手背上的吊针流速,取来了靠垫,将他重新扶了起来靠着靠垫坐好。
做完这些,她又取了一旁放着的汤碗递给了织田作之助,然后看着他。
李君竹没有说话,只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黑乎乎的,散发着诡异味道的汤水。
织田作之助瞥了一眼碗里的东西,然后看向李君竹认真的道:“如果之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道歉。”
“唔?”
李君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喝个药而已,怎么扯到得罪不得罪去了。
李君竹僵笑着将碗又往前递了递,织田作之助几乎是下意识的碗递过来时往后躲了躲。
这下李君竹确定了,对方这是害怕喝药呢。
这个念头刚起,房间的纸门被拉开,幸介几个小鬼头的半个身子就探了出来。
他们一个个眼睛滴溜溜的转,在看到李君竹捧着碗而织田作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时,大笑起来:“哈哈!织田作你居然害怕喝药!”
在幸介五人冒出来时,织田作之助望着他们整个人都僵住了。
李君竹轻轻叹息一声,端着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将空间留给了这位老父亲与他的养子养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