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闺女商量好计划后,林老太就忙碌了起来。
在她的计划里,酒是不能缺少的,只是这时候粮□□贵,农村没人舍得拿粮食酿酒。供销社倒是有卖的,但去供销社买酒不光要钱,还得有票。林老太手里没酒票,只能去黑市买或者找人换。
黑市酒票不便宜,林老太起初还是想找人淘换。她也怕事情暴露,没敢在村里打听这事,就回了娘家托嫂子帮自己打听。忙活了一上午,倒是换到了两张土酒票,但土酒度数小,而且两张票加起来也不过半斤。
林老太想着她女婿赵立业看着白白净净,实际上酒量好得很,相看那会他上门,半斤白酒都没把他灌倒,这么点土酒肯定不够,只好收拾东西往公社去。
到了公社,林老太直奔黑市,也是她运道好,刚问了三个人就碰上了要出白酒票的,共三张,全是一市斤的。就是那人鸡贼,白酒票卖得跟白酒一个价,而且只肯一起出手,不单独卖。
平时林老太肯定舍不得这钱,但这关系到闺女一辈子的幸福,她咬咬牙还是出了钱。拿到酒票后,林老太直奔公社供销社,估摸着买了两斤白酒。
买完东西林老太心里一盘算,就这么点酒,就花了她五块多钱,顿觉心口绞痛。
但林老太转念一想,闺女在公社小学上班,一个月好几十的工资。她又是个孝顺的,隔三差五送吃的银钱回来。只要闺女婚姻能保住,现在花出去的钱闺女迟早会补给自己。
林老太振奋起来,继续去张罗药。
这是林老太的后手,她怕女婿喝醉后成不了事,就想用药物激一激。林老太想好了,不光是壮阳药,明天再让儿子找人弄只鳖回来清蒸一锅。
……
林老太奔波一整天,到晚上才备齐东西,吃完饭后她准备找林青青谈谈明天的事,却看到闺女因为女婿还没来的事情愁眉不展,只好把闺女叫进屋里说:“立业是中学老师,本来就比你忙一点,指不定是学校有事绊住了脱不开身才没来。”
但这话丝毫没安慰到林英,中学周六也该放假了,从公社到林家咀大队骑自行车才十多分钟,他再怎么忙也该到了。
想到婆婆今天见了媒人,林英担忧问:“娘,您说他会不会相亲去了?”
林老太忙碌了一天,脑子倒是比上午更清醒,摆手说:“不可能,立业跟你还没离婚呢,就算你婆婆想让他另娶,媒婆也不敢给他做媒!我看你婆婆就是吓唬你,想让你自己退出。闺女,这种紧要关头,你可不许犯傻。”
林英也是当局者迷,自己看不开,被老娘这么一点拨就明白了,但心里又有些难受:“不是相亲,立业又是为什么没来呢?学校里早该放假了才是。”
“指不定是被那老虔婆缠住了,”林老太沉着脸说,“立业心里再着急,那头也是他亲娘,想拦着他来找你还不容易?你放心,他今天不来,明天总要来了,到时候你也收着点脾气,别朝他发火,把他留家里吃完饭,明晚事情一成,你也能安心了。”
林英听着老娘前半段话,神色好转不少,她也觉得丈夫肯定是被恶婆婆缠住了。听到中间还不住的点头,心想她才不冲立业发火。那老虔婆不是想让她和立业离婚吗?她偏不!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把立业的心抓得紧紧的。
但等听到后半段,林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没有女人愿意把自己的丈夫送到别的女人的床上,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林英也不会想出这个办法。所以母女俩定好计划后,事情都是林老太去办的,但就算林英什么都不管,只是躺在床上想象,这件事也足够让她痛彻心扉。
但林英最难受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她发现林青青变了。
在过去,林英从来没将这个便宜妹妹看在眼里。因为她从小就长得漂亮,脑袋也好,考试永远是年级第一。而林青青小时候生得黑瘦,相貌很不起眼,而且她性格沉闷,只知道养鸡喂鸭、砍柴挑粪。
长大后林青青倒是好看点了,但她大字不识,既没读过《安娜·卡列琳娜》,也不认识保尔·柯察金,眼神木然呆滞,性格唯唯诺诺,皮囊也无法掩盖她身上的缺点。
因此,林英觉得她就算生了孩子,自己的丈夫也不可能看上她。
但这次回来,林英发现林青青变灵动了,她的眼神里充满希望,而希望让她的气质焕然一新。
至此,林英才发现自己这个便宜妹妹竟然出落得这么漂亮。
她的身材是臃肿的棉袄都掩不住的纤细婀娜,她的皮肤白得好似剥了壳的鸡蛋。看到林青青,林英才发觉自己肚子上有了一圈赘肉,皮肤也变得粗糙起来,再多的护肤品也掩不住暗沉与色斑。
林英有了危机感,她甚至不想让林青青替她生孩子了。
林英不想承认自己忌惮林青青,犹豫半响说:“娘,你说让青青替我生孩子?合适吗?如果以后她心大了怎么办?”
林老太之前也有这样的担忧,但她现在完全不担心了,说道:“立业一颗心全在你身上,就算她有心又怎么样?而且咱们又不让她和立业长处,怀上了就让她在家里安胎,儿子一落地,娘就找户人家把她远远嫁走。”
说到这里,林老太眯起眼睛,声音冷酷:“你放心,娘绝不会让她影响到你和立业的关系。”
听完母亲的计划,林英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林老太一心想着安慰闺女,等想起养女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她倒是出去敲了敲林青青屋里的门,但半天没人应,只好骂骂咧咧地回屋了。
回屋后林英还在翻来覆去,一想到明天发生的事她就睡不着觉。林老太倒是困了,她跑了一天,眼睛早就要睁不开,但因为闺女不停翻身,被吵得也是一晚上没睡。
……
这一晚失眠的还有林青青,虽然谢巍答应帮她,但她心里总有些不安。晚上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推演着第二天的事,到后半夜才睡着。
再睁眼已经是天明,外面已经热闹起来,林青青穿好衣服,拿着牙刷和搪瓷缸出门,去对面灶房舀水刷牙。李春莲正在灶房里忙活着,看到林青青进来,她冷哼一声:“早上怎么都叫不醒,怎么饭一熟不用人催你就起来了?”
“我要吃饭啊。”林青青理所当然地说。
李春莲闻言气得够呛,昨天林青青起床做早饭,她还当这小姑子终于知道廉耻,不敢再躲懒了。谁想今天起床后灶台都是冷的,林青青在屋里呼呼大睡叫都叫不起来!
想着婆婆前天说的那话,李春莲还当婆婆要教训小姑子,却不想婆婆知道这事后把她兜头一顿骂,还说她今天要是不做早饭,这一天都不用吃了!李春莲无缘无故挨骂,心里委屈得不行,觉得她昨天干了那么多活,凭啥不能吃饭啊!
林青青昨天没下地不说,家里的活一点都没沾,依她看该饿她一天才对!
李春莲这么想着,等到一家子围在饭桌前,婆婆准备把满满一碗粥分给林青青的时候就嚷嚷起来:“娘,您昨天说过,干活越多的人吃得越好,昨天青青没下地也没做家务,那她今天是不是不能吃饭?”
说完,李春莲得意洋洋地看了林青青一眼,心想,让你跟我顶嘴!
但让她失望的是,林青青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淡淡地看着林老太。林老太被儿媳妇和养女的眼神看得动作顿住,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把端着粥的手伸出去还是收回来。
林英见林老太为难,开口说道:“一家子吃饭还讲究这么多规矩干什么。”
“三妹,这就是你不了解家里的情况了,咱们农村和城里可不一样,粮食只有少没有多的,可不得精打细算着吃?”
林英知道自己这二嫂小家子气,却没想到她能计较到这种程度,不过这时候她不想节外生枝,拿起碗将自己没动过的粥弄了一半到空碗里,笑道:“不就是一碗粥嘛,我的分给青青好了,”又对林青青说,“你别管二嫂,尽管吃,吃多了身体才能好呢。”
李春英闻言气得够呛,心想你吃着娘家的粮食当然能穷大方,唇角挑起阴阳怪气说:“三妹怎么突然对青青这么好了?”
林英脸色不变说:“青青是我妹妹,我不对她好对谁好?”
林老太附和闺女的话说:“英子啥时候对青青不好了?反倒是你,以后也对青青好点,别动不动挑刺。”
李春莲被婆婆一顿说,面露不甘,但林卫国用胳膊撞了她一下,只好忍着气低下头去。
林老太没太在意儿媳妇,只对林青青说:“虽然你三姐对你好,但你也不能得意忘形,往后什么活都不做了怎么成?”想到养女昨天躲了一天懒,林老太很不高兴,所以想压一压她的脾气。
林青青唇角勾出个略带嘲讽的笑容,林英这哪是对她好,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但她没打算这时候拆穿林英母女的打算,乖乖顺顺说:“您放心,吃完饭我就去洗衣服,今天绝对不歇着。”
林老太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点点头说:“也不用急着洗衣服,待会吃饭完,我有话对你说。”
林青青点头应道:“嗯。”
看她乖顺,林老太微微点头,嘱咐林卫国下午买只鳖回来。吃完早饭,林老太就去屋里数出买鳖的钱,递给林卫国说:“记得挑只老鳖。”
安排好今晚的事,送走儿子媳妇孙子孙女,林老太想起养女,准备去她屋里喊她。只是她刚走出堂屋,就看到女婿赵立业提着东西来了。
看见女婿,林老太立刻将养女抛到脑后,把女婿迎进屋里,看着他和闺女和好才放心地去找林青青。只是她在屋里找遍了也没看到林青青的人影,直到赵立业说:“四妹?她不是去池塘洗衣服了吗?”
“我不是让她等我吗?”林老太一听眉头皱起来,觉得养女太蠢,半点不懂得事情轻重缓急。
但她转念一想,她和养女在家商量这事可能会被女婿听见,在外面谈完再回来反倒好些,便起身说:“我去找她!”
说完林老太便雄赳赳气昂昂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