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苏齐云终于感到稍微好了些。
  他睡觉怕光,卧室窗帘重,结果视野里黑咕隆咚的,看不出来什么时间。
  身上传来一阵阵波浪般的热潮,几乎要把他融在床上。
  镇静药物的剂量极难把握,个人体质、配伍情况,成瘾性等都要考虑,苏齐云体质敏感,对正常人来说适中的剂量,他的反应会尤其剧烈。
  才开始使用这类药物的时候,因为这个原因,几次都差点送医,折腾了好几回,苏齐云才慢慢摸着了点针对自己的用法剂量。
  凭他的经验,现在这个阶段,属于过量镇静后的波浪发热阶段。
  苏齐云正沉沉地淹在被子里,忽然,床头有个人影动了动。他竭力想睁开眼睛,挣扎着想动,结果只有指尖弹了弹。
  那人站着,他躺着,低矮的角度,只看得到对方的手。
  黑暗里,这人的肤色发冷,修长的手指提着个晶莹的瓶子,轻轻放在床头,接着一股酒精味刺了过来。
  那个人手上拿着对棉签,慢慢俯身。
  他的下巴白又窄小,唇角还天然带点上翘,凑过来的时候,他的唇微微张开,看着柔软极了。
  苏齐云莫名想起了透着粉的海棠。
  屋子里安静的很,对方微弱的呼吸声,清晰的简直像凑在耳朵边。
  接着苏齐云侧颈一冰,凉锐的痛感顺着他的伤口扩散开,如果他有力气,这痛楚会让他一缩,可现在,他只是抽了抽眉头。
  那人的动作停了片刻,再抬手的时候力道明显轻了许多,棉签轻点着伤口,一边朝刺痛的部位轻轻吹气。
  他的注意力被气息分散,痛觉的确淡化了不少。
  “陶子么?”苏齐云低声问,几乎没有睁眼。些微痛感让他不自觉揉着床单。
  “不是。”
  对方的声音很沉,听着很有点不高兴。
  “培风啊。”苏齐云烧得稀里糊涂,竭力抬了抬手,“去睡。我睡一觉就好了。”
  顾培风收了东西,听着走了出去。
  眩晕和耳鸣中,苏齐云也失去了意识。
  高烧的时候,人迷糊,知觉触感还有,身体却僵了一样不听使唤。身上热起来的时候,他极力想扯身上的毯子,可不仅抬不起手,全身细密的汗还让毯子缠得更紧了。
  苏齐云的皮肤本就苍白,身上的衣服滚得凌乱,肩头后颈都敞着,沾了层白霜样的汗。
  因为发热,他的手肘、肩头,乃至所有的关节处都透着点红,即使在夜色中,也能看出点粉白,活跟初熟的蜜桃似的。
  模糊间,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胳膊,沿着一点点往上擦。
  他全身燥的不行,这点触感活跟大炎天里吃冰棍一样,苏齐云半眯着眼睛,不自觉地往冰凉的东西上凑。
  那凉东西擦完了他的脸和胳膊,又开始擦小腿,直擦到脚踝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感觉上,过去了很久。
  忽然,有个温温的东西碰了碰他的脚踝,又活跟被惊到一样,瞬间缩了回去。
  室外似乎开始下雨。
  大雨狠狠砸着窗户,簌簌的声音反而衬得室内更加安静。
  这回过了更久,凉凉的东西才重新擦下来。
  喧杂的雨声,很快掩盖了一切。
  五点,启明星刚亮的时候,苏齐云睁开了眼睛。除了全身隐约的酸痛感和轻微无力之外,基本已经恢复正常。
  刚下床,他差点被绊得摔在地上,仔细一看,乐了。
  床边丢了个懒人沙发,一人一猫窝在一起,睡得天昏地暗。
  顾培风个头太大,估计是地上冷,缩着手脚,半个身子歪在沙发上,窝着睡。
  这姿势看着就憋屈,更不提云云整只猫蹲在他肩膀上,眨着扑棱棱的大眼睛,大毛尾巴一下一下全甩在顾培风脸上。
  看着就让人窒息。
  苏齐云抬手把云云赶了下去,把顾培风的毯子朝上拉了拉,这才赤脚走了出去。
  他刚走出卧室门,顾培风揪着毯子,唇角漾起一点笑意。
  除了特别恶劣的天气,苏齐云几乎每天都晨跑。每天五点清醒,晨跑半小时至一小时,回家后简单沐浴,伴着财经新闻吃完早餐,之后出门上班。
  然而这一天,他刚迈出单元门,就察觉出了不对。
  五点钟,小区里隐约透点亮,阴风一过,忽然一条长蛇悠了过来!苏齐云瞬间躲开,那长蛇擦身而过,他这才看清,是条纯黑登山绳。
  绳子楔在四层露台上,露台窗户倒是锁得好好的。苏齐云试了试绳子力度,还挺扎实。虽然说小区里治安还行,可这绳子就这么戳在这里,这不是勾着别人往上爬么。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根麻绳是三叉固定锚,这种结构相当稳固,好锚定、难拆解,尤其是从最下面施力,完全扯不下来。
  看来只能等物业上班,尽快通知四层住户协助解开。
  他正抬头往上瞄着,隔壁扫地老大爷绕着他,哼着小曲挥舞着扫把,眼神有意无意就往他身上瞟。
  这大爷也太壮实了点,看着六七十,胳膊上的肌肉把袖子撑得满满当当,丢天龙八部,那就是少林扫地僧,深藏功与名,活的。
  这扫地僧莫名让他想起在去蒙代尔会所路上被堵截,和书房被人闯进来的事情。苏齐云额外多留了个心,看着还是普通的晨跑,但路径都是绕着自己住的这一栋。
  才刚转到单元楼后边,远远就看到架空层有人蹲点,烟头藏在阴影里,忽明忽暗的。
  苏齐云装作路过,跑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年纪半百的老太太,叼着根烟凑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折着垃圾桶里淘来的纸箱子。
  社会社会。
  “什么人!”
  背后一声炸响,紧接着,一束强光照了过来,他被晃得睁不开眼,拿手遮着光源,这才隐约看到对面穿着保安制服。
  苏齐云平静回应:“我是业主,下来晨跑的。”
  “晨跑?黑咕隆咚的,夜行侠啊?”
  苏齐云忽然警觉起来。
  不说别的,他晨跑日日不间断,往返巡逻的保安换了好几波,个个都认识他。
  苏齐云皱着眉:“你先把手电筒关掉。”
  那人没关,反而把手电筒晃了起来:“你说你是业主,几栋几单元几零几啊?”
  这一问,苏齐云彻底警醒。
  杜乐丽天景属于高档小区,智能联网、私密管理。如果他真的是管家或是保安,一是语气断不会拽的二五八万,二是通过app扫脸就能出所有信息,压根不会开口问。
  苏齐云缓缓放下手掌,眼神复杂地看了过去。
  二人相互打量着,活跟武侠片过招前那段眼神戏一样。
  这一打量,苏齐云的眼睛瞬间聚集在他左肩上的对讲机上。专业的,和小区保安用的,完全不一样。
  他忽然想起那条登山绳——这不会是入室盗窃团伙,正巧被他撞上了吧。
  苏齐云探了探虚实:“单元门口一登山绳,辛苦您,有空把它取下来,免得危险。”
  那人眼神一刺:“你关心那绳子干嘛?”
  苏齐云直盯着那人。
  “没什么。”
  苏齐云塞上耳机,假装要走,这时候,那扫地僧居然走了过来,大扫帚抡得到处都是泥水点子。
  他有点洁癖,被抡得一趔,瞬间有人抓了他的腕子,掰着就要往后拧。
  “老实点!”
  苏齐云字典里压根没有“乖巧”这俩字,加上他从小被他爹锤炼了一身格斗技巧,很多时候完全是身体下意识反应,见招拆招。
  他的手腕刚被拧住,苏齐云就瞬间一个砸肘,制得对方一愣。
  原来是那个保安!
  保安见偷袭没成功,上前就是一个扼喉,动作训练有素。
  苏齐云灵活一躲,那人的手指尖还是刮着他的脖子过去,昨天才好的伤口又开始火辣辣的疼。
  “挺能耐啊。”保安夸道,接着,几招全部瞄准了他的喉咙。
  苏齐云迅速后退拉开差距,这时背后传来一声粗犷的“老娘今天教你做人!”,那老太太一个飞腿就劈了过来。
  这歹徒真是胆大包天了!
  苏齐云刚还只是拿捏着分寸,防守为主,可对面俩人配合着,招招都是踹踝锁喉的制服招,苏齐云无法,躲过老太太的袭击,顺势把他跟铅球似的抡走,接着一个侧踢,出了第一个有些威胁性的招式。
  保安显然是练家子,直接死死抱住了苏齐云的腿,让他动弹不得!
  飞腿老太见势一个锁喉甩了过来,正瞄着苏齐云的后颈。他几乎躲无可躲。
  没想到,苏齐云被钳住左腿后,硬是凭着过硬的爆发力,双腿瞬间攀上保安的脖颈,身体完全放空。
  刹那间,他绕着对方肩颈,利落地打了几个旋,生生把那人拧得东倒西歪,竟被狠狠带倒在地!
  “卧槽!牛逼!”老太太连偷袭都忘了,完全看惊了。
  双腿夹着敌人的脖颈,凭着巧劲打旋,光速制敌,这种电影里才有的招数,现实中看,那敏捷灵巧的程度和视觉震撼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此时,苏齐云一个翻滚,稳稳落地,迅速前扑,那肘朝着保安就要砸下去!
  “别动!警察!”
  苏齐云瞬间一怔。
  扫地僧举着个黑色证件,银色的警徽格外闪耀。他上前就踹了老太太一脚:“看戏!让你看戏!”
  趁这个间隙,那保安不知从哪儿摸出个手铐,咔嚓锁住了他的手腕,“我看你有多能!”
  扫地僧把证件一收:“丢不丢人,丢不丢人!犯罪分子擒拿格斗比你们还溜!明儿个自己上大队做检讨去!”
  犯罪……分子?
  苏齐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手铐:“你们抓错人了。”
  五分钟后。
  为证明自己的清白,苏齐云站在单元楼门口,打算刷指纹验证自己的业主身份。
  杜乐丽天景的配套设施不错,单元门、电梯、房门口三道指纹关卡,非指纹登记的人压根摸不进去。
  这三位民警同志估计也是知道情况,扫地僧扛着扫帚,搭着老太太的肩,就站在苏齐云背后,盯着眼前的嫌疑人打指纹。
  滴——
  指纹窗口的绿色荧光闪了一下,紧接着唰地变红,机器无情地说:“不通过。”
  苏齐云:“?!”
  三位警察叔叔瞬间直了眼睛。
  ※※※※※※※※※※※※※※※※※※※※
  苏齐云: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为免误会,解释一下,陶子和云云是正常友情,证据如下:
  1.陶子扯过他衣角被云云警告
  2.所有涉及隐私的地方,比如浴室、卧室,陶子不会贸然进去,会转脸不看
  3.陶子没有照顾过脆弱时刻的云云,参考云云出浴室谁都不让扶。本章下意识问“陶子?”只是因为培风才来一两天,他忘了家里住了别人)
  当然,顾顾醋还是可以吃一吃的
  **云云知不知道顾顾悄悄抓了他脚踝?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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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更新时间改为每天晚上23点啦~~大写!加粗!每天!晚上!23点!!
  v后不出意外,应该都是日5~6k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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