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温酒酒以为自己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做到,其实从她发现蛇,到爬上岸,撞进傅尽欢的怀中,也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情。
傅尽欢伸出左手,搭在她的腰间,扶住她的身体,目光森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蛇,抬臂从她发间抽出簪子,掷了出去,钉住蛇的七寸。
蛇的身体挣了挣,不动了。
那根簪子是温酒酒用来束发的,沐浴之前,她将头发打散,只用这一根簪子挽住,固定在脑后。
傅尽欢将簪子抽走后,满头乌黑柔顺的发丝倾泻而下,覆满她雪白的双肩,衬得她肌肤晶莹如雪。
温酒酒看了看自己垂下来的乌发,又看了看傅尽欢的头上束发的簪子,暗自感叹,不愧是双生子兄弟,遇到蛇的第一反应,都是抽她发间的簪子去钉蛇的七寸。
怪只怪她这具身体生得娇小玲珑,不比二人身材颀长,只需抬手,便可轻易抽走她发间之物。她若是想拔傅尽欢的簪子,还需得踮一踮脚尖,要是傅尽欢不愿,只怕她连他的发丝都摸不着。
温酒酒这般胡思乱想着,胸腔内如焚烈火,一股腥甜的气息从她喉中喷出,化作斑驳的血雾,瞬间染红傅尽欢雪白的衣襟。
她的眼前黑了一黑,身体软倒下去,昏迷之前,她喃喃自语了一句:“……怎么又吐血了。”
傅尽欢扶住她身体的手,似乎僵了一下。
这次还是在床上醒来的,温酒酒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天色,半开的窗户映出天际红彤彤的云,夕阳半隐在青山后,往西天坠去。
终归进步了些,没有如上次那般,一觉直接睡到大半夜。
小桐守在床头,见她醒了,唤了一声“姑娘”,扶着她坐起身来。
温酒酒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被她裹身的纱帘,已经换成了正常的亵衣。她默了默,决定不追究这次是谁替她换的衣衫。
她裹着一层纱帘,撞进傅尽欢的怀中,简直就是“投怀送抱”,想也知道,傅尽欢不仅看了,还摸着了。
但她可以确定,傅尽欢抱着她,依旧跟抱着一个胖花瓶没什么两样。
“你怎么来了?”温酒酒瞥了小桐一眼。
小桐垂着眼睑道:“那日姑娘说想吃鲜花饼,奴婢也不知鲜花饼是怎么做的,就翻了翻书,没找出鲜花饼的做法,便试着自己用玫瑰酱做了点饼,特意送过来给姑娘尝一尝。”
小桐入伏魔岛之前,虽说不受宠,也是正经的大小姐,进入青雀堂后,再出来,一口一个“奴婢”自称,十分顺口,倒真像是被驯化了,可惜她再怎么低垂着眉眼,也掩不去眼底的野心。
温酒酒问:“来了多久?”
“姑娘沐浴时就来了。”
“鲜花饼呢?拿来我尝尝。”
小桐走到桌边,打开食盒,端出一碟,送到温酒酒面前。
温酒酒这次醒来,不似上次那般,胸口处有针扎般的疼,反而通体舒畅,精力充沛。她伸了个懒腰,从碟子里取走一块,咬了一口。
小桐手巧,纵使是自己摸索着做出来的,也滋味可口。
温酒酒点头:“做得挺好吃的。”
“多谢姑娘的夸奖。”
温酒酒下了床,拿起床头的衣裳往身上套,自言自语:“我怎么觉着睡了一觉后,整个人好像变精神了。”
“姑娘有所不知,您昏睡时,大公子往您体内输了内力。”小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略带了些酸意。
温酒酒惊讶:“给我输送了内力?”
小桐颔首:“据璎珞姑娘说,大公子至少往姑娘体内输了三年的内力。”
“当真?”温酒酒窃喜,连忙推开屋门,走到院中,试着运起内力,朝着花圃中矗立的一块石头拍了一掌。
一掌下去,石头立时化作了齑粉。温酒酒看着自己的手掌,又惊又喜。
这具身体底子太差,原身酒酒十岁入苍穹派,苦练了六年,也只习得剑法,内力方面毫无长进。如果是之前的酒酒,方才那一掌下去,石头大概只会裂开一条缝,她现在居然能一掌打碎石头,可见傅尽欢那三年的内力是何等的深厚。
温酒酒高兴的同时,心头又不免覆上一层悲哀,她这内力都是拿寿命换来的。
“姑娘真是好福气。”小桐艳羡地说了一句。
温酒酒真想将这福气直接送给她,要命的福气,温酒酒要不起。
温酒酒醒来的事,不到片刻功夫,就传入了傅尽欢的耳中。过了一会儿,来了一名侍女,是之前伺候过温酒酒的那名侍女,名叫小环。
小环对温酒酒施了一礼:“姑娘,大公子叫您过去一趟。”
温酒酒战战兢兢地问:“可是有什么事?”
她这刚醒来,还经不起折腾,她泡了两回药浴,吐了两回血,真的不想再去泡澡了。
小环笑了笑:“姑娘无需担心,红尘渡内突然进了蛇,还差点咬伤姑娘,大公子说,务必要给姑娘一个交代。”
红尘渡内有层层守卫,院内每日由专人打扫、除虫,不会无缘无故进来一条蛇。那蛇傅尽欢已经叫人看过,含有剧毒,被咬一口,七步内必然命丧黄泉。如此剧毒之物出现在红尘渡内,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当重罚。
温酒酒道:“我可以不去吗?”
小环微笑:“大公子说过了,您必须去。”
“好吧。”温酒酒无奈。她不去,傅尽欢就没了发作的借口。
温酒酒跟在小环的身后,踏入一间四四方方的院子,她心中正奇怪着,璎珞才是丫鬟总管,傅尽欢的心腹,怎么这次反倒派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环来传话,璎珞又去了哪里。
刚进院子,她就有了答案。院中乌压压地跪了一片人影,璎珞领头,身形僵硬着,跪在院子台阶下。
小环穿过人影,从璎珞身边经过,往屋中去了,对着立在窗畔的白色人影道:“大公子,温姑娘来了。”
傅尽欢转过身来,眸中映着夕阳的残影,朝温酒酒投来一瞥。
温酒酒微微欠了欠身。
“身体怎么样?”傅尽欢淡淡开口,似乎是例行问一句。
温酒酒怕他又逼着自己去泡澡,蹙了蹙眉头,掩在袖中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登时脸白了三分:“好、好很多了,只是头还有些晕,身体发着软,心口处也隐隐泛着刺痛。”
言下之意,别再折腾了,再折腾她这骨头架子就散给他看。
傅尽欢:“……”
他本就懂些药理,又亲手给温酒酒输了内力,自然知晓她身体的状况,他似乎没打算拆穿温酒酒,反而叫小环给温酒酒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廊下。
小桐扶着“虚弱”的温酒酒,在椅子上坐下。
温酒酒裹着衣裳,倚在紫檀木倚中,眸光怯怯地看着院子中央乌泱泱一片跪倒的人影,心里头略有几分发虚。
傅尽欢最擅杀鸡给猴看,今日院子里跪的是鸡,那这猴又是谁?该不会又倒霉地落在她头上吧。她这回差点给蛇咬了,明明是受害者。
傅尽欢从屋中走了出来,扫了一眼院中的人影,冷声道:“是自己站出来,还是一个个上刑?”
红尘渡内从未出现过剧毒之物,今日这条蛇明显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他这话一出口,院子里跪着的人影,肉眼可见的似风中落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们抖的厉害,却无人敢说话。
傅尽欢的眼底渐渐覆上一层阴霾。
小环会意,扬声道:“抬进来。”
侍卫们抬进来一口箱子,那箱子约莫只有半人高,上面露出一个洞,脑袋大小。
温酒酒一看到这口箱子,心头一凛。这不是普通的箱子,这是专门用来折磨人的箱子,箱子的内壁嵌满长钉,将人关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长钉就会刺入血肉中。
箱子大小能容下半个身体,要想装进去,露个脑袋在外面,就只能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莫说那些长钉的厉害之处,光是蹲一会儿,腿就麻了。
人关在里面,一时半会死不掉,只能活生生地承受着折磨,再慢慢地死去,可谓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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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酒酒(揪袖摆):奇怪。
傅尽欢(僵住):怎么了?
温酒酒:我记得你袖子里常常藏着暗器,为何要拔我发间的簪子?
傅尽欢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个高度,很顺手。
傅司南试了一下(恍然大悟):真的,难怪我上次下意识就拔了你的簪子。
温酒酒:……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