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最近很不安。
李崇云每次一看到周锦，就好像野狼看到了肉，眼神直勾勾的冒绿光，恨不能把他生吞了似的。
之前不仅每天让周锦睡在偏房，听宫女议论说，李崇云还单独约周锦去泡温泉……而且她明明远远看见周锦被李崇云拽进房间，派人去问，李崇云居然说周锦不在。
分明就是想独占陛下！
六安气得帕子都咬破了两条。
“公主，宫中有消息来报。”
六安高兴地抓起信件。终于有机会去找陛下了。
六安来的时候，周锦正在看着李铭宇做功课。
周锦关上房门，走到廊下看了一遍书信，随手丢进一旁的炭盆中。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白烟升腾，消散。
天空阴云越来越低。
周锦哈气，“他起疑了。”
六安抓着裙摆，“那怎么办？”
“一时倒也无妨。不过刨根究底挖出了柳家的旧事。”周锦裹紧了披风，思忖片刻，“回信给左相，让他若无要事，不要出宫。再给景武送去消息，苏家最近动作频繁，让她带着永舞马上出发，暗中进行，先瞒着顾陈那两个二货，免得给我添乱。”
“是。”六安小心翼翼地打量周锦，“大人这几日可好？”
周锦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你想问什么？”
六安泪眼朦胧地望着周锦，想说的担忧全都写在了脸上。
“看你天天闲的，”周锦捏着六安鼻子笑，“回去就给你指个驸马！”
“大人！”六安娇嗔地捂着酸酸的鼻子。
“过几天解决了燕国的事，我们就回家。”周锦摸摸她的头，“放心吧。”
“可是……”
六安瞪着不远处走来的李崇云，立刻板起脸，直起腰，摆起了架子，“燕王陛下。”
“六公主。”
周锦用衣袖遮住嘴角偷笑。
李崇云一把抓着周锦手腕拉到身旁，“大庭广众，公主和大人孤男寡女拉拉扯扯，不像话！”
刚才他们谈话声音很小，周锦并不担心李崇云会听到。不过李崇云这生气的模样倒是有些意思。
六安狠狠瞪着李崇云的手，“燕王陛下与我国使臣拉拉扯扯，传出去也不像话吧！”
李崇云眯眼望着六安。
不过一个小丫头，明明怕他，还装作无畏的模样倒也不让人讨厌。
只是这丫头总是对他有敌意似的……
李崇云笑道：“公主对寡人有何不满么？”
“没有。”
六安福了福身，担心自己再面对李崇云会不小心吐露真话给周锦添乱，转身匆匆离开了。
周锦望着六安的背影，挣了挣李崇云的手，“你别拉我。”
李崇云紧紧握着他的手腕，“你们刚才还拉拉扯扯的，现在怎么不让我拉着了？”
周锦不想搭理他的无理取闹，“陛下若无意公主，还是疏远些楚国人的好，我可不想被苏家一而再再而三地盯上，明明来给你送钱的……”
不见李崇云回答，周锦抬起头，迎上李崇云眼神的刹那，心脏咯噔一下。
“没能保护好你们，是寡人无能。”
周锦鼻子有些发酸。他不想看到李崇云这样的表情。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她到底是你发妻。”周锦移开目光，“你不忍也是人之常情。”
“没有。”
“嗯？”
“我没有不忍。”李崇云看着他，“她也不是我发妻。”
“啊？……哦。”
关于李崇云的私事，周锦一个字也不想听，想再次移开目光，下颌却被手勾住，将他转向李崇云。
“你是不是忘了结拜的事了，叫我什么？”
周锦咬牙，“陛下想让我叫什么？”
李崇云挑眉，还以为他容易害羞脸红，没想到还挺赖皮，转身将他按在墙上：“那天谁叫我云哥哥的？”
周锦尴尬地移开目光，向右正好瞥见瑟瑟微微躲在不远处的六个人。周冀连忙给李崇云使了个颜色，示意他赶紧松手。
李崇云转过头，看到身后六个跟班，“滚！”
六个人忙不迭地滚远了。
周锦：“……”
“现在没外人了。”李崇云握住他的两只手搓了搓，“哥给你捂捂。”
温热粗糙的双手将他两手抱着，倒是比手炉还好用。
周锦他百思不解，李崇云到底是从何起疑，非要冒险去调查柳家的底。
难道怀疑他假冒柳希的身份了？
为什么？
等等……
周锦抬起头。
既然李崇云已经摸清了柳希的底，那在他眼里，自己现在应该是个……太监？
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周锦浑身一哆嗦。
他突然明白李崇云这几日意味深长调侃自己的眼神的意思分明是——啧啧，真可怜，身为丞相又如何，年纪轻轻成了太监。
艹……
李崇云见他低着头神情郁郁，浑身轻颤，有些担心地问：“可是公主与你说了什么？”
“公主说，陛下暗中派人调查我。”周锦缓缓抬头，“不知是何用意。”
李崇云笑了一声。他知道楚国情报网络的可怕。
只要通商之处，遍布楚王的眼线。只要稍有动作，就会引起怀疑。
“贤弟闭口不谈自己，为兄想多了解一下贤弟家中情况，有何不可？”
周锦嘴角抽了抽，“那陛下也知道我不算个男人，还一口一个贤弟取笑我吗？”
“楚王不在乎，寡人更不在乎。”李崇云看到他头顶的白玉簪，心软俯身将他抱住，“听了你的事，不知怎地心中也不是滋味，就想让你自在些，不必与我拘礼。”
“……”
周锦被李崇云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正要推开他，身后的房门被拉开。
李铭宇探出头来。
二人对视，周锦突然感觉脸有点发热，连忙踢了李崇云小腿一脚，慌乱地理了理衣襟。
李铭宇上前拉了拉周锦的衣摆。
“太子殿下，怎么了？”
周锦俯身蹲下，再次被李铭宇双手搂住脖颈抱了满怀。
姓李的都这么喜欢抱抱吗？周锦脑袋更晕了。
这几日李铭宇简直长在了国使身上，去哪都要跟着，甚至哭闹缠着要和国使一起睡……李崇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侄子有点碍事。
“小兔崽子。”
李崇云单手抓住李铭宇腰带把他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抓住周锦手臂，把他们拽进了屋。李崇云把李铭宇按到桌前，“继续做功课！”
这几日相处后，李铭宇也不再如之前那么害怕李崇云，拉着周锦当挡箭牌，还朝他做鬼脸。
李崇云看到李铭宇拉着周锦的手，挑眉：“放手！”
李铭宇气鼓鼓地瞪着他，改成了两只手抓住周锦。
周锦一只手被李铭宇抓着，另一只手臂被李崇云拉着，僵在原地看这叔侄二人瞪眼。
“下雪了。”周锦笑着对李铭宇道，“太子和陛下出去玩吧！”
李崇云愣了一瞬，转身打开窗子。
果然落下雪花。
李崇云回头看着周锦，笑道：“你还能未卜先知么？”
“不过是没有那么冷了。”
李崇云回头看他单薄的肩膀，微微蹙眉，“你在廊下坐着烤火吧，我带小宇出去玩会儿，中午用过午膳就回宫了。”
“好。”
周锦抱着袖筒坐在廊下。身边围了两个火盆，身边还有那个常跟着李崇云的宫女莹儿为他煮姜茶。
茶桌上摆放着白瓷花瓶。
花瓶中红梅开了多日。
从那日温泉他摘花未果，每日他在的地方都会摆上红梅。
“大人请用茶。”
“多谢。”
周锦接过茶盏，望着雪地上追逐打闹的二人，忍不住将李铭宇看成周渺。
“大人。”
“嗯？”周锦转过头，看雪莹欲言又止，笑道，“你说。”
“奴婢自小侍奉陛下，除了陛下在楚为质那些年，几乎日日侍奉在侧，却还从未见陛下待一个人如此……”
雪莹原以为国使大人是个和善的性子，每天日夜照顾太子也无怨言，但抬头迎上视线的瞬间，却看到那双桃花眼中闪出的冷光惊得僵住，连忙叩首，“奴婢失言了！”
周锦低头轻轻抿了一口姜茶，笑着放下茶盏。
“你日日侍奉也知他辛苦，最近更需谨言慎行。”
“大人教训的是。”
周锦见女子叩拜，无奈一笑，“起来吧，见我不必动不动就跪，我们楚国没有这么麻烦。”
“是。”虽眼前人无比和善，声音轻柔，雪莹想到桃花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冷光，后背被冷汗打湿。
“我问你，”周锦望向院中，“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莹握着拳，很是气愤，小声道：“还不是因为皇后！”
周锦挑眉。谣言居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