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想了想,其实也不难理解。
苏家逼死了李涵宇。苏皖看到李涵宇的孩子日夜在身边……心情的确不会太美好。
但也不至于要掐死他吧?
“皇后当年趁着陛下醉酒,谎称与陛下同房,假孕装了半年,被陛下发现后不知怎地,把矛头转向了太子,表面装作对太子照顾有加,背地里偷偷对太子打骂虐待……难道她以为太子死了,陛下就会与她生孩子了么!陛下新婚之夜掀开盖头看到她都吐了!”雪莹越说越激动,气得脸都红了。
周锦差点被茶水呛到。按说皇后长得也还是个端庄美人……李崇云怎么就吐了?喜宴上喝多了吧?
“真的?”
“当然!我和姐姐们伺候陛下更衣的!”雪莹笃定点头,难得能找到人吐槽,一发不可收拾:“我们日夜侍奉在侧,偶尔陛下体恤奴婢辛苦,会赏些东西。当年陛下不过赏了冰儿姐姐几件新衣,皇后便心生嫉恨,趁陛下不在宫中,诬陷姐姐偷盗,差点把姐姐打死!”
周锦挑了挑眉。
李崇云这没什么人的后宫也挺鸡飞狗跳啊!
“若不是因为先帝指婚,陛下早就休了她了!”
“咳咳——”
周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低头饮茶。
自知又话多的雪莹退下去添热水了。
周锦望着院子里和李铭宇欢笑玩闹的人,长叹一声。
家和万事兴,后院鸡飞狗跳的,老成这样也不奇怪。
不过新婚之夜吐了……李崇云也太过分了。
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子最难忘的日子。
不过想到初来燕国那日被伏击身亡的几个同行人,周锦心中稍稍不忍也荡然无存。
燕国的雪真大啊。
鹅毛大雪,原来并不是夸张。
沉沉地落下来,整个世界都干净了。
看他们玩闹完,一同用了午膳,回宫的路上,周锦被李铭宇拉着同乘一辆车。他掀开车帘,李崇云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到他们进来,拍了拍身边的软椅,示意他们坐下。
周锦被雪莹的一番话引得浮想联翩,再看倚在他身上酣睡的李铭宇,心里也不是滋味。
跟周渺那个混世魔王比起来,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小可怜。
得受多大打击,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虽然以前就知道李崇云不会看孩子……周锦还是没忍住瞪了李崇云一眼。
李崇云:“……?”
周锦也不想和他解释,低头摸了摸李铭宇的脑袋,此刻无比希望燕来能在身边。
看孩子真是个技术活。他也不太专业。还是写信让燕来给支几招吧。
刚想问问国使要不要吃点什么,就被国使瞪了一眼,李崇云也有点气:“我怎么对不住你了?天天跟我翻白眼?”
周锦脑袋里都是该如何能让李铭宇说话,还是不想搭理李崇云。
李崇云收了桌板,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掰过他的头让他看自己:“我问你话呢!”
周锦冷眼看他——
你能拿我怎样?
“信不信我——”
李崇云气得刚要凑近理论,刚好马车颠婆,李崇云一激动也分了神,失了平衡向前栽,直接扑到周锦身上。
周锦瞪大了眼。
唇上猛地贴上柔软馨香却有些凉的唇瓣,李崇云猛地一机灵,睁开眼看到惊恐的桃花眼,触电似的弹开。
托这路上的小插曲的福,李崇云难得地安静了一路。
除了被李崇云撞到唇有点疼,周锦摸了摸发麻的唇瓣,倒也没放在心上,思索着如何让李铭宇说话,没过多久就回到了燕国王宫。
李崇云一路上斜睨国使。都亲上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也得骂他一句,打他一下啊……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他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呸呸呸……他个太监哪来的习以为常!
见国使无任何反应,李崇云也憋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开口解释就输了似的,硬是按捺住了一肚子好奇,忍着没说话。
周锦为了避开文伯,借宿在李崇云书房多日。为了彻底避开,他准备继续住到离开燕国那天为止。周锦牵着李铭宇还没到书房门口,就远远看到站在门口的文伯,吓得头皮发麻,一把薅住李崇云披风:“陛下——”
李崇云回头,“怎么了?”
周锦连忙使眼色:“那、那个……文伯……”
文伯也看到他们,匆匆走过来,拱手:“陛下,太子殿下。”
“文伯怎么在这?”李崇云回头瞥了一眼,心中了然。原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国使,害怕文伯啊。
“老朽多日未见国使,不知身体情况如何,容臣诊治一番!”
“哦。”李崇云看周锦连连摇头,笑道,“文伯来了,便为国使诊治吧!”
文伯抓住周锦手腕,眼露精光:“大人不怕病情恶化,让陛下担心,还是让老夫诊治吧!”
面对文伯,周锦实在无话可说,乖乖跟他进了屋。
李崇云坐在一旁,看文伯替周锦诊治。
文伯皱眉,“大人最近都吃什么了?”
“吃了几顿羊肉。”李崇云上前,“可是有何不当?”
“哦,无妨。”文伯点点头,“体寒之质,适合吃些温热的食物。”
李崇云:“那以后大人每顿饭都加羊肉。”
周锦连连摇头:“不用了,吃多了上火。”
“天天吃的还不如小宇多,哪里多了!”李崇云不屑道。
文伯看了二人一眼,再次望向周锦,“多日不见,大人与陛下倒是亲近不少。”
周锦移开目光。李崇云笑着拉过文伯,悄声道:“文伯,这位大人……身子与常人不同。”
“哦?”文伯震惊地眨眨眼,“陛下知道了?”
李崇云点点头。
文伯皱眉,悄悄指了指周锦,“他告诉你的?”
“我查出来的。”
文伯倒吸一口冷气,“你都知道了?”
李崇云一脸骄傲地眨眨眼。
“啊,难怪,”文伯点点头,拍拍李崇云的手,“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不还得拜托您嘛!谁不知道您是四海第一神医,”李崇云拍拍文伯肩膀,“他体寒的毛病,就拜托您啦!”
“不是,我没问你这个。”文伯回头看了周锦一眼,将李崇云拉得远了些,小声附耳,“你既然知道他是谁,怎么还能跟他形影不离,你不会又对他有非分之想了吧?”
“啊?”李崇云一脸懵逼。
“啊?”文伯一脸尴尬。
“文伯你说什么啊?”李崇云皱眉,“什么非分之想?”
“……你说知道他身子情况。”文伯有点蒙,“你知道什么?”
“他不是自宫了吗?”
“什么?”文伯愕然转头,“自宫?!”
“噗——”
周锦正在喝茶,被文伯这声吼叫吓得差点喷了个天女散花。周锦擦了擦嘴角的茶水,尴尬地捏了个兰花指,娇滴滴道:“讨厌!”
文伯捂着胸口走的时候有点顺拐。
无论如何,送走文伯这尊活阎王,周锦还是松了一口气。
不用受皮肉之苦,装几天太监也没什么。
燕国王宫不比温泉行宫,低了好几度。
周锦裹紧披风,走到书房。
早已等在书房的六个学生站起身,拱手道:“先生。”
周锦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环视一圈。
大眼,大嘴,小静静,小倔倔,小荣荣,大高个。
陈飞,王允,安冉,蒋景天,荣升,宋涛。
“咱们今天不谈国事。”周锦揣着袖筒,窝在太师椅上,“聊点别的。”
六人不知所措面面相觑。荣升笑问:“先生想聊些什么?”
“有个疑问早就想问,”周锦歪头,“如今外戚专权,与陛下政见多有出入,你们跟着陛下到底有什么好处?”
宋涛第一个气得瞪眼,上前三步冲到周锦面前:“先生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出世为臣,若是忠君爱国都做不到,还不如回家种地去!”
周锦抬起衣袖遮住宋涛慷慨激昂喷出的唾沫,连连点头:“说的不错。”
荣升连忙附和:“臣受陛下提携,不敢忘恩。若有机会,必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行了。”周锦打断荣升的话,指着一旁几个,“你们也说说。”
陈飞:“臣附议。”
王允:“臣附议”
安冉:“臣附议。”
蒋景天:“臣附议。”
周锦冷笑:“我虽然也很想附议,但事实不允许啊!”
六个人懵懂地望着他。
“你们中间,有一个叛徒。因为他,公主车队才会遇到伏击。”周锦托着下颌,笑盈盈地打量他们惊慌的神情,“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六个人:“……”
“不过,我想给他一个机会。李崇云用人不疑的性子你们也都知道,我也不愿惹事。叛徒既然选择背叛,必然有他自己的考量,我也懒得管。你们既然称我一句先生,我也得劝一句,免得他日后锒铛入狱。”周锦站起身,一一走过六个人面前,最后停在蒋景天面前,“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宋涛愣了半晌,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荣升:“先生说的是谁啊?”
荣升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莫非是你?”
宋涛:“去你妈的!”
荣升:“你这个粗人,怎么骂人呢!”
宋涛:“你说谁粗人——”
“够了!”蒋景天怒喝,“你们因为一个外国使臣,就这样疑心同窗吗?”
陈飞瞪着大眼环顾一圈:“话也不能这么说,先生说的对,陛下身边似乎的确有泄露消息之人。”
王允不悦:“那也不能疑心我们啊!要疑心谁,就直接说,现在又不说清楚,这不是让我们互相疑心吗?”
安冉:“也许,这就是先生的用意。”
宋涛:“啥用意?”
“先生也不确定,所以让我们互相疑心,早日抓出叛徒。”安冉嘿嘿一笑,“先生好坏哦。”
另外五个:“……”我们看你最像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