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大女儿的死讯之后,钱夫人和钱老爷一夜之间像是又老了十几岁。
这好好的女儿,怎么突然就离世了呢?
钱艳若死的蹊跷,死因更是疑点重重。难道真的是因为传染病?可那天下午还好好的,突然就暴毙而忙,钱员外总觉得哪里不太正常。
钱员外正欲往下探究,钱皎若却哭哭啼啼地来劝父母,希望他们可以让姐姐早日下葬。毕竟姐姐的死法不太光彩,若是传出去因为身染怪病而死,钱皎若以后的名声怕是也不会太好了。
“我和镇上的道长选了一个黄辰吉日,准备将我那大女儿风光大葬,”回想起自己宝贝女儿的死,钱员外的皱纹像是又深了几分,“异变就是在下葬那天发生的……”
大概是半个月前的某天,钱家请了一个德高望重的道长,商议之后又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准备风光下葬钱艳若,但在那天夜里,异变突生。
那天也是在破晓时分,钱家不知从何处突然飘来一阵诡异的啼哭声,阖府上下被闹得彻夜不宁。
钱员外请来的那个道长也颇有几分本领,他猜测这大概是钱家大小姐对人世间还有留恋,不愿就这样离去,于是那道长连夜设了一个法阵,准备超度钱艳若。
当天啼哭声是没了,但第二日下葬的时候,钱家大小姐的眼睛却无论如何都合不上了。那道长想了一切办法都没能将钱艳若的眼睛合上,他便对钱员外说。
“贵府大小姐是突发急病身亡,她的执念又太强,怕是在人间还有心愿未了啊。”
钱员外也不太懂这些东西,但他知道大女儿一直耽搁不下葬也不是回事,他急道:“道长,那该如何是好呢?”
道长问:“你可知,你大女儿大概在世间对何留恋最深?将大小姐的执念了却,她的眼睛自然就闭的上了。”
钱员外和钱夫人赶紧回想自己的大女儿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偏偏钱艳若生前深沉如海,他们试着做了许多事情都未能如愿将大女儿的眼睛合上。
于是,钱府便在那时开始,一到破晓时分,院中就会出现啼哭声。之后道长再做法超度镇压,效果也不复当初。随着异变发生的时间越久,钱府的其他地方也开始慢慢发生了改变。
首先发生变化的是府上的仆从们,就像玩家刚才遇到的那小厮一样,仆从们的脸上都慢慢浮现出假笑,行为也开始变得怪异;之后不久,村里黄沙突起,每天都被沙尘暴围绕,整个镇子都不见天日。
这回钱员外是真的急了,他觉得自己再不采取点什么措施,就连他自己都要变成那不人不鬼的模样了。
钱员外急道:“道长,您看这实在是找不到我大女儿的生前执念,这可怎么办呢?”
道长也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思索了一下,迟疑道:“……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就是这法子有损阴德了点……”
“什么法子?只要是能让我府上恢复太平,我什么都愿意做!”钱员外一听这话,顿时又有了信心。
道长无奈,叹口气:“罢了,为了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损失些阴德没有什么大碍的。”
“这法子就是为您家大小姐寻一门阴亲,到时候大小姐在地上姻缘圆满,对人世间的留恋自然就消失了。”
“但是您记住,寻到结阴亲的男子必须是大小姐能够满意的类型,否则,这法子只会火上浇油,让情况变得更麻烦。”
钱员外仔细聆听,牢牢记住了道长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再给您指一位擅长此道的行家。”道长说:“就在您隔壁的黄棺村有一位张师傅,他是配阴亲的大师,您派人去寻他即可。”
道长在讲完这个方法又留下张师傅的地址之后就要离开,不管钱员外如何挽留都不肯再留下。
在走之前,道长紧盯着钱员外嘱咐道:“您千万要记住我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其中环节,千万不能出错。”
钱员外之后按照道长给的地址还真找到了张师傅,他又将自己大女儿的生前喜好都告诉给张师傅,让他替自己女儿好好寻一门阴间的亲事。
这张师傅果然很在行,没几天就托人来说找到了这么一个符合条件的男子,而且巧的是这男子也是刚去世不久。
但张师傅的身体抱恙,无法亲至,所以就派他的徒弟们,也就是玩家们前来帮助钱员外。
钱员外从回忆中抽离,他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问诸人道:“听我废话了许多,诸位大师匆忙之中赶过来,应该还没用过早膳吧?”
听钱老爷这么一提,玩家们才忽然感觉腹部传来阵阵饿意。之前总是在紧要关头站出来的东北大哥,对着钱员外憨厚一笑:“……嘿,您这么一说,是有点饿了。”
钱员外生怕怠慢了这群玩家,于是又把门打开,跑到外面去吩咐几个还算正常的小厮去为诸位大师准备早膳。
虽然有些突然,但是训练有素的钱家小厮还是很快就端上来十几道点心小吃,钱员外招呼众人在旁边的梨木大圆桌旁落座。
钱员外有点难为情地说道:“最近府上被闹的鸡犬不宁,叫的匆忙,后厨只能随便准备了点东西,招待不周,希望各位大师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已经很丰盛了,感谢员外的款待。”佛系老伯这时出来讲场面话,不过他说的确实也全都是事实。
早就饿昏了的众玩家,盯着一桌子琳琅满目、根本算不上随意的早茶点心,就如同饿狼看见了生肉一般,这边老伯的客气话刚讲完,其余玩家就忍不住开始动筷吃饭。
司禹枫边吃边漫无边际地瞎想道:这钱家果然家大业大。上次看到如此多样的点心种类,恐怕还是在吃自助餐的时候。
他绝不会想到自己吃饭的时候,饭桌上也有人正在悄悄地打量着他的种种行为。
而悄悄打量他的人正是他的“大佬”队友——江霰。
江霰的座位在司禹枫的左手边,他忽然发现司禹枫的吃相很是斯文。不论吃菜还是喝粥都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吃饭的时候也是细嚼慢咽,不像别人饿了以后就会狼吞虎咽,而且就连他吃饭时候的坐姿都如同平时一样端正。
司禹枫的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叫人从中窥出,他曾受过极好的家庭教养。再联系到之前司禹枫所展现出来的博闻强识,江霰总觉得自己这个队友的真实身份,不会仅仅就是个教堂里的牧师那么简单。
用餐完毕之后,钱员外就安排众人先去休息。
新手玩家一共还剩下六人,但只有那个高中女生一个女性,分配房间的时候大家自然不愿意一人一屋,恨不得都能与江霰或司禹枫这样的老玩家分到一间屋子中。
作为全场的唯一女性,高中女生肯定享有优先选择的特权,她的眼神在司禹枫和江霰之间转了几圈之后,最终还是选了看起来就很温和的司禹枫。大约也是因为之前江霰毫不留情的话语,带给她的负面印象太过深刻。
为了避免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尴尬场面,司禹枫还特意叫了那个赶车的佛系老伯与他一起,而剩余的五个男性玩家,则是又被分到了两间屋子,江霰和新手玩家里看起来体力最差的倒霉大叔一屋,其余的三人一屋。
分好之后,众人都在钱府小厮的带路之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不吃饭还没觉得什么,刚一吃饱又看到了屋内舒适的床榻,劳累和疲倦之感顿时涌现。
司禹枫自问不是体力差的人,但他的体力也算不上最好,此时难免有些困倦,但他还是坚持让佛系老伯和高中女生先睡一会,他在旁边守着他们,然后大家再轮换着进行休息。
那个高中女生刚睡了一会就醒了过来,之后就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她试着和司禹枫轻声搭话道:“哥哥,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过来的嘛……”
司禹枫和颜悦色,柔声安慰道:“怎么了,睡不着吗?别想太多,这样会很累的,一会儿还撑不下去了。”
高中女生又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哥哥。我叫沈盈盈,是个高三的学生。”
司禹枫微笑答道:“盈盈?很好的名字,我叫司禹枫,司法的司,尧舜禹的禹,枫叶的枫。”
他温暖的微笑一向会让旁人感到放松。
但沈盈盈却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不符合年龄的沉重,她有些哭腔地回忆道:“那时我还在做题呢,谁知道……唉……”
和大多数高三学生一样,沈盈盈当时正在挑灯夜战,埋首在无边的题海之中。
大概到了凌晨一点,沈盈盈沉浸于一道圆锥曲线的题中,眼看着繁杂的最终解终于要算出来了,就在那时,她定的“必须上床睡觉”闹铃却突然在寂静的夜中响起,尖锐的声音当即令沈盈盈心头一颤。
长时间的夜以继日早就已经让沈盈盈体力不支,这突如其来的刺激直接让她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她就已经身处在这个奇怪的世界了。
“我想回家……我还没参加高考呢……”沈盈盈的双眼满含泪水,大颗泪滴顺着她的脸颊扑簌扑簌地流下,“为了考试,我已经一年多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了……”
“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