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不会把那东西再……排泄出来吗?”
霍华德一脸有点恶心的表情:“那时候难道要我们定位集中营的卫生间?”
所有人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不会,有必要的话可以在体内用魔力粉碎它。”
林德尔倒是神色不变:“在粉碎之前我并不能吸收这种东西。”
所有人:“…………”
*
科恩是犹太人的大姓,再加上出现在华沙的犹太人聚集区,几乎不会有人怀疑他的从属。作为临时的情报人员,他甚至还临时恶补了一些犹太教的常识,防止在关键时刻露馅。
直到这个时候,林德尔才粗略地了解到,为什么整个欧洲对于犹太人的态度都有些不待见——这本质上是基于宗教信仰的细微偏差。
大体上来说,基督教是由犹太教发展衍生而来的,最大也最本质的区别是,犹太人相信拯救世界的将会是弥赛亚,而非如今人们口中称颂的耶稣。
更加细分的差异,比如对一些天使名字的定义和权能的划分差别,则延伸到了异教徒互相辩经的层面,林德尔目前还用不上。
金发的妖精深深叹了口气:“可是上帝本人又不会很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而且加百列天天用鼻孔看人,你们还这么崇拜他。”
加百列?
不少人都露出悚然的表情,霍华德震惊道:“你认识加百列?”
这家伙的社交范围意外地广……而且有种神话传说走近现实的感觉。
“他是我监护人的上司,我没真正见过,但是听说过不少亚茨拉斐尔对加百列的抱怨。”
林德尔双手抱在胸前:“目中无人,冷酷无情,对人类本身不屑一顾也根本不肯尝试食物……之类的。”
“……我记得他应该是仁慈的大天使,壁画都很慈祥的那种。”
佩吉·卡特有些怀疑地说道。
“营业用的笑容谁都会做出来,毕竟那是加百列工作的一部分,如果你硬要勉强我的话我也可以试试看那么笑。”
林德尔回答:“就是笑完了以后会觉得更恶心罢了。”
众人:“…………”
霍华德·斯塔克面无表情地感叹:“很好,从现在开始我不是基督徒了——虽然其实之前也没有多虔诚。”
——讲天使的坏话对宗教信仰的破坏毫无疑问是毁灭性的,很明显,这个房间里不止霍华德一个人这么想,只不过他第一个说出来而已。
史蒂夫也有点精神受创的模样:“我还以为天使都该是亚茨拉斐尔先生那样——我从小学开始对天使的全部想象差不多就是这个形象了。”
“大多数天使绝不会和恶魔待在一起。”
林德尔耸肩,摸出霍华德的那个通讯器,带着嫌恶的表情吞了下去:“一个月之后你们来接应我?”
“具体看你的安排,说不定都用不了一个月。”
卡特女士说道:“只要情报收集完毕就可以立刻收手,突击队成员会等你的消息。”
*
通讯器的信号一切正常——只具备显示地址的功能。林德尔需要先乘坐直升机到华沙,再搭乘盟军提供的运输车到犹太人的聚集区附近,最后下车想办法步行前往这片居民区。
这里弥散着萧瑟而拘束的氛围,大多数家庭都门户紧闭。
人类是奇怪的生物,林德尔无法抑制地想,他们将和自己有任何细微不同的族裔判定为异类,再不费余力地进行差别对待,哪怕那些引起争端的天使本身并不在乎。
作为妖精的他不需要考虑温饱问题。如今已经入秋,林德尔穿着单排扣的风衣,考虑到不管穿什么最后都会被搜查,风衣里面干脆只套了件短袖。他在华沙街头游荡了一两天,在观察过附近的运输车辆和线路之后,总算找到了机会。
——林德尔戴着六芒星的徽标,出现在了当地一家大型商场——犹太人聚集区以外的那种——并且抬脚踢翻了装饰用的盆栽。
这种行为很快就被注意到,两个持枪的宪兵抓住了他的手腕:“你的名字是?”
“林德尔·科恩,c——o——h——”
“我们会拼!”
对方粗暴地把他提起来,林德尔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算已经刻意控制了力道,也让这些人觉得这孩子体力相当充沛。
其中一个人一枪托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周围的顾客捂住嘴压抑下惊呼,没有一人敢上前。林德尔皱了皱眉忍住没反击,闭上眼睛“晕”了过去,等到“一觉醒来”之后,就已经转移了位置。
紧接着是装模作样的审查过程,这群家伙根本没法算从他这里问出些什么,囫囵审讯过之后就把他押上了货运汽车车厢,最后再送进火车当中,一切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林德尔顿时觉得有点失望,他连添砖加瓦的那些“我有一对死于空袭当中的犹太人同性养父母”都还没说出来,非常影响发挥。
火车里环境封闭,不少人沉默着蜷缩在车厢里。这里没有灯光,只有一线小窗透出有限的光亮,但妖精的夜视能力让他将车厢内的场景尽收眼底。这些人基本上没什么共同点,男女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一个腹部高高隆起的孕妇。
空间当中的二氧化碳浓度明显过高,林德尔将呼吸模式切换成魔力供能的形式,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恐惧和战栗的情绪弥散在浑浊的空气中,虽然他也能够从中汲取力量,但味道就像是劣等的烈性酒一样难耐。
一开始在对魔力需求迫切的时候或许可以荤素不忌,但在有得选的时候,他宁可在战场上多杀几个人。
史蒂夫他们在监视着自己的信号吧,林德尔想。这种被“酒臭味”围绕在中央的感觉不算好受,他站起身来注视着那位保护着肚子的孕妇说道:“不用太担心,她现在很健康。”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列车车轮疾驰在铁轨上的声音,因此林德尔的话语虽然轻,却足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啊……什么,她?”
女人慌乱地抬起头,又意识到林德尔的用词。
“嗯,是女孩,很健康。”
林德尔笃定地点头:“而且应该是那种吵闹的性格。”
“诶……谢谢您。”
对方冲着他深深一点头:“你是医生的孩子吗?”
这个年龄总不至于自己有行医经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对方应该不是在信口胡诌。
这个问题他背过,而且很好回答!林德尔开口就接:“我的养父母是一对同性伴侣,他们……”
他看着这些人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他们死于空袭”这句话:“他们回到英国了。”
但是据说英国前一阵也遭到了轰炸。
只不过现在大部分人都没心思关顾其他人,林德尔施施然坐在车厢里,紧挨着他的是一个和自己表面长相接近的少年。对方将头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两条手臂的手肘骨节突出,指关节上也有多处的擦伤。
列车又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林德尔在脑内估算着距离,觉得大概已经离开了波兰国境,不过列车车厢昏暗蔽塞,一时之间没办法判断目的地。
最后,伴随着长长的刹车响动和汽笛声,列车停在了一片低矮的建筑群之前。所有人被推搡着像是赶鸭子一样从车上鱼贯而出,既然目的地已经达到,林德尔懒得营业,表情又变回了被推来搡去也懒得回应的模样。
少年排在他的身后,被粗暴地拎进队伍当中,一个趔趄撞在了林德尔的肩膀上。林德尔的前方就是孕妇,他犹豫了一下,非常敷衍地朝前踉跄一步,松松垮垮地轻轻挨了一下对方的脊背。
他们的面前,是戒备森严,徐徐拉开的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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