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见她一直盯着糕看,笑道:“郎君不给夫人买一份吗?”
周蔻忙摆手道:“不是的,我们不是....”
淮溪君懒懒掀了眼皮子,并没有纠正他们之间的关系,任由老头误会。
他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给老头,“那就再来一份吧。”
老头接过铜板,喜笑颜开,又手脚麻利的准备了一份。
拿到片儿糕后,周蔻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干嘛不和他解释。”
淮溪君只顾着吃糕,“有什么好解释的,一男一女出来,任谁看了都是夫妻,难道你要扯着嗓子对那些人一个个解释,说咱们没关系?那多累。”
这倒也是,周蔻遂不去问了,她将片儿糕小心翼翼收好,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淮溪君奇怪道:“给你买了,为何不吃?他们家的片儿糕京城独一份,味道极好。”
周蔻摸了摸那油纸包,“带回去给四殿下吃吧,你之前不是说过他很爱吃。”
淮溪君抬眼,看着她若有所思道:“你这么惦记着四殿下,是不是喜欢他。”
周蔻以为他误会了,忙解释道:“你放心,我没有喜欢四殿下,只是想着他若能高兴些,我便也能多活几日,或许有一天他特别高兴,还能将我放出去。”
这神情真真是十成十的诚恳,看不出半点假话的模样。
淮溪君慢慢哦了一声,低头咬了一口片儿糕,一点碎屑沾在唇红齿白上,周蔻便一直盯着看。
“其实四殿下人并不坏,外头有些传言,你听听就好,只要你别做对不住他的事儿,你肯定平平安安,不过你为什么想出去呢,当四皇妃不好吗?”
他说完一转头,见周蔻不错眼盯着他看,皱了皱眉,将自己咬过的片儿糕递到她嘴边,“你是要吃吗?”
周蔻忙摆了摆手,“不是,是你嘴上有东西。”
她抽出丝绢,踮起脚尖,在他唇瓣边上这么一擦,碎糕屑落在丝绢上,“诺,你瞧。”
姑娘的手又软又香,绢丝划过唇上那一下,袖笼中的暗香就尽数往他鼻子里钻,轻轻柔柔的,像有根羽毛搔挠了他一下。
周蔻也没多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淮溪君都算是四殿下的人,虽说男女有别,这淮溪君总是不正经,但周蔻打心眼里并没有太把他当一个正正经经的男儿看。
顺手这么一擦,也是瞧着难受。
淮溪君呆愣在原地,良久才回过神来,原先问她的话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莫名觉得耳根一热,跟热油浇过一样。
他头回有点慌了神,眼神也跟着闪闪躲躲,看似是万花丛中的放浪形骸下,谁知道他从来就没碰过女人呢。
当然,男人也没碰过。
手下意识在她刚刚触碰到的地方擦了擦唇,他很不自在催着道:“走走走,天色也不早了,快回去吧。”
对面人咦了一声,抬头望天,分明是正午好时候啊....
淮溪君也意识到刚刚说的话不妥,顿了顿后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在外面不能逗留太久了。”
周蔻一下子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大变,“完了,萱花莺草该找不着我了。”
她跟着他出来时,那两个丫头去套车,也忘记打声招呼,都这个时候了,她俩肯定急疯了。
周蔻忙拉着淮溪君的袖子就往回走,“快些回孙府去,萱花和莺草还在等着呢!”
淮溪君看了看被她扯住的袖子,并没有收回来。
他们到的时候,萱花莺草正和孙家家丁辩驳着什么,急得面红耳赤,见到周蔻来了,差点就抹眼泪了。
“皇妃!您这是去哪儿了!奴婢们都急死了,就差报官将这孙家翻个底朝天了!”
周蔻悻悻然,小声道:“淮溪君带我出去吃东西了。”
她回头一望,原先同她一道回来的淮溪君,早就不见了踪影。
周蔻愣住了,“方才...方才还在这里的。”
萱花莺草眼下已经顾不着什么淮溪君不淮溪君的了,只要周蔻平安无虞,悬着的心就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回到马车上,周蔻仍旧没看见淮溪君的身影,仿佛他从来没出现过一样,难道是自己先回去的么,周蔻这样想。
*
元易看着占了他座椅的人,也不能多说什么,默默沏了一壶茶,倒满一杯推到他跟前。
“今日是刮了哪门子的妖风,将您送到我这儿来了。”
指腹轻轻摩挲过双唇,淮溪君垂眼一顾,端起那将溢出来的茶盏,“茶满则溢,你这是不太欢迎我来呀。”
元易笑了笑,谦逊道:“哪儿敢,您愿意光顾,是寒舍的福气,听说今儿个长乐公主的寿宴上出了一桩大事,我掐指一算,就知道是您的杰作了。”
淮溪君哼了哼,大袖拂过,将茶一饮而尽,“略施小计罢了,这下岐山王想留在京城,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脸面继续待下去。”
对岐山王,这位是向来盯着紧,元易心中有数,转而觎着人脸,“当年的事,您真觉得是他做的?”
淮溪君淡了神色,“不论是或不是,他逃不了干系。”茶盏搁在案上,他抖袍起身,踱步自书案前,翻开压在最上头的那一册,“要入秋了。”
只有元易知道,他所说的入秋是什么意思。
大爻占地广袤,物产富足,在诸国中是出了名的丰沃,但并不是其他边国都能拥有这样的资源,尤其是北境一带的波罗,倭刹等国,气候恶劣,物资匮乏,又未经教化,凶残蛮横,每到入秋时分,便会有几批波罗兵和倭刹兵陆续入侵边城,掠夺资源。
他们起初也不会大肆侵犯,只抢吃穿和贵重之物,抢完掉头就跑,想抓抓不住,真要举兵讨伐,难免动辄劳民伤财,所以大爻朝廷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近些年,波罗不仅开始疯狂抢夺物资,还放火烧村,杀人奸-淫,惹得边境民怨沸腾,经过早几年那几次战役,老实了不少,但打从那次战败后,波罗在这两年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元易喟叹一声,“是啊,要入秋了,过了秋就是年下了。”
他朝淮溪君笑道:“前两日,我娘进宫见皇后娘娘,她还一直惦记着四皇妃呢,只盼着到了明年,能添个大胖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