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满腹疑惑,但也不能在金嬷嬷面前露了馅,要是让她知道昨夜并没有圆房,恐怕事情就要大了。
应付走金嬷嬷以后,萱花叹了口气,她看着犹自垂头吃东西的周蔻,总觉得可惜。
皇妃虽不是京城土生土长的闺秀,但这副样貌,已经算是上乘了,最起码她还没见过比皇妃好看的姑娘,但四皇子愣是睡了一晚上没碰皇妃,也不知道是四皇子自身有隐疾,亦或是对皇妃还有着戒备之心。
跟没心没肺整日里乐呵呵的莺草不同,萱花对于那些阳谋阴谋,心里总归是有数的,四皇子喜好男色是一方面,提防着周家,也是一方面。
皇室贵族里的,不同于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两家缔结秦晋之好,重要的还得是背后势力的交织,周擎身为当朝太傅,周家在京城也算是举足轻重,但他迟迟不表态,大有倾倒之疑,立场站不稳,这周家的女儿也都得被标榜上一个不清不楚。
更别说周蔻原就是顶替周郁嫁过来的一个倒霉鬼,说句难听的,那就是一枚弃子,周家也绝对不可能因为一个不重要的女儿,去选择帮助四皇子东山再起。
皇妃夹在其中,半点没沾到周家的好,却将周家的坏全背身上了。
周蔻没有萱花那么重的心思,她所求不多,只盼着平平安安,只要四皇子别砍她的头,这日子就能过下去,至于宠爱子嗣什么的,她还自认没那个本事。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四皇子因为皇后,对她总归是不会下手的,她也怕他,同在屋檐下,必要的讨好得有,但上赶着贴上去献媚,她做不到。
只是既然现在已经是皇妃,该做的事情也得做,账本再困也要看,大小琐事也得管。
不过好在皇子府人少,竹居那一块又始终是个谜,日常开支也都简单,有萱花在旁一点点教她,她如今也算是渐渐能上手了。
午间,府上来了一位客人。
要说这四皇子府虽华丽阔大,但因为四皇子本人的臭名昭彰,门庭一向冷冷清清,鲜少有人愿意登门拜访,来客也是稀奇,但更稀奇的是,这位客人是来找周蔻的。
正是那日在长乐公主寿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恪王妃。
周蔻原是个话少安静的人,若没有人主动向她搭话,她是绝不会同人交谈的,恪王妃却很善谈热络,尤其是那日她帮着周蔻说了一句话,周蔻心里已经将她认定为好人了。
她忙迎人上座,恪王妃却自甘屈居于她之下,一口一个四嫂嫂,“没递拜帖就贸然来访,原还担心四嫂嫂会不高兴呢。”
周蔻说哪有,又腼腆笑了笑,“我一个人正无趣呢,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恪王妃摇了摇手里的银边绢扇,咦了一声道:“眼下再也没有谁能比四哥清闲了,难道四哥不陪着四嫂嫂吗?”
她和四皇子,满打满算,也才堪堪见过三回,四皇子能陪着她?那真是说笑了。
周蔻细声细语道:“殿下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四皇子能有什么事情,天底下谁都知道他养了二十多个男宠供其玩乐,不近女色,今日一见,看来真是所言不虚了。
恪王妃心领神会,又惋惜拍了拍她手,宽慰人道:“苦了嫂嫂了,既如此,嫂嫂在府上也是干坐着,不如随我一道出去逛逛吧。”
要是旁人来邀,周蔻说什么也不会出去,但这人是恪王妃,她心中亲近,想来也无事,出去转转散心也是好的。
只是...周蔻面露苦色,叫来莺草,“你去问问,殿下在不在府上,若在,就同他说我随恪王妃出去一趟,问他允不允。”
恪王妃见状,拿扇掩唇,笑道:“四嫂嫂还真是乖顺。”
过了一会儿,莺草回来了,说殿下已允。
周蔻便跟着恪王妃出府,恪王妃是京城长大实实在在的贵女,最晓得哪里的首饰最精美,哪里的缎料最时兴,周蔻随她逛着有了些时辰,也涨了不少见识。
恪王妃道:“这附近有个茶楼,雅致清净,四嫂嫂随我去歇歇脚,吃吃茶吧。”
周蔻应下,到了地方,那茶楼果真布置的雅致不俗,稀稀落落几个茶客坐在一楼,也都是衣着富贵,想来这茶楼也是只做有钱人的生意。
因是女客,有小厮引她们上了二楼,寻了处坐下,恪王妃点过几样茶点,便与她闲话。
“听说四嫂嫂是蜀地人,想来更爱食辣吧。”
周蔻点了点头,“是爱多吃些。”
恪王妃笑道:“那可不巧,我听说四哥最怕的就是辣。”
周蔻唔了一声,想起淮溪君的话,“可殿下不是不爱吃苦吗?”
恪王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捡起扇柄慢悠悠摇着,“不爱苦?四嫂嫂定然是记错了,四哥不爱辣,往前每回四哥去皇后娘娘那里,定是要一点辣子都不能放。”
许是不爱苦,也不爱辣吧,周蔻没多想,只笑笑道:“是我疏忽了。”
恪王妃又感叹道:“早些年,四哥才是父皇心中不二的太子人选,若不是那次战役失利,四嫂嫂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了,只可惜天妒英才,四哥毁了容貌,白白错失了良机。”
这历朝历代,立储都是国之根本,作为未来的君王,除了要文韬武略,广有贤名,最起码的,这太子得是完整的,没有缺陷的,一旦毁了容,等于是和皇位失之错臂。
周蔻想到即便睡下,也不会摘掉面具的四皇子,这样在意自己的容颜,可见面具下该是怎样一副惨状。
周蔻莫名心一紧,忙吃了一口茶,她忍不住问恪王妃,“殿下从前,是不是姿容十分出众啊?”
因为太出众,所以不能接受现在的自己,整日以面具示人。
可恪王妃却道:“四哥出事前,我还没嫁人,所以并不曾见过,但只听说四哥从前英武不凡,却没听说过仪容到底如何,想来男子不比女子,对于容貌不是很在意。”
恪王妃说的委婉,但是四皇子从前那样出名,若长相有三分出众,定然是要被大肆夸耀的,可对于他的长相却未置一词,想来是稀疏平常,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二人正说着,角落里传来一道女声,拖着垂泣的尾音,“王爷,您真的要娶嘉英郡主了吗?”
周蔻浑身一震,端茶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这是周郁的声音。
随即男声响起,半哄半劝道:“郁儿,我也不想的,可我要是不娶,就不能再留在京城了,你愿意我回封地,往后与你再也见不到吗?”
周郁哭着道:“那您从前对我立的誓,就全都不作数了吗?满京城哪个不知道,我是岐山王的人,眼下您要是不要我了,我情愿拿白绫抹了脖子,也不要给家里蒙羞!”
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女子惯常用的本事,但这本事在男人对你还有怜爱之心时才奏效,若没了那份心,你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
好在岐山王对周郁还不至于到了厌恶的地步,仍温言絮语哄着,“郁儿,我虽要娶嘉英郡主,但那并不是我本愿,我根本不喜欢她,就算是娶了,我心里仍旧只有你,娶妻不过是缓兵之计,我皇兄的那几个儿子,除了已经废了的老四,剩下几个一个比一个平庸,只要我能继续留在京城,就不怕没有轮到我的那一日,若我当了皇帝,立马就把嘉英给废了,立你为后。”
后面的话就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但岐山王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他这几年耗在京城不肯回封地,不就是抱着这个心思么,更何况还有太后护着他,他的确是有争皇位的资本。
周郁果然被哄好了,停了抽泣,不一会儿二人又如胶似漆起来。
周蔻全程背对着他们,连坐姿都不曾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