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走后,周蔻这才长吁一口气,恪王妃若无其事喝着茶,只当什么都没听过。
自己的丈夫在别人口中,只能用平庸来形容,想必她心里不太舒服吧,周蔻想着怎么排解她一番,结果恪王妃先道:“四嫂嫂这位姐姐,还真是个人物。”
周蔻垂了眉眼,“我同她不太熟。”
何止是不太熟,说是有仇也不为过,周郁心里八成还记恨着她上回挨了三十大板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她们瞧见有个衣衫褴褛的姑娘,怀里抱着一座灵牌,不停地给来往行人磕头。
“行行好吧!只要一两银子,求求哪个好心人,让我能把娘亲先下葬了。”
看样子是卖身葬母,真是可怜,周蔻难免多望了几眼。
那姑娘像是看到了她,忙膝行上前,“这位夫人,求您行行好!将我买了吧!我能洗衣做饭,我什么都能做!”
周蔻吓了一惊,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温言道:“可我府上暂时不缺人。”
姑娘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我娘已经死了三天了,再不下葬尸身都要坏了,我只想给她添一副棺木,让她能体体面面的走。”
看来还是个孝女,周蔻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她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银锭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两的分量,“呐,这个给你,去好好料理你娘亲的后事吧。”
姑娘接过银锭,磕头谢恩,“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周蔻赠完银两就要走了,哪知这姑娘又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夫人心善,对小萍有大恩,小萍做牛做马,也要回报夫人的恩情!”
这阵仗实在吓人,周遭已经有人涌上来看热闹了,周蔻往后退了退,摆手道:“我不要你做牛做马,这钱你拿着就好了。”
小萍执意不肯,“夫人是不是嫌弃小萍脏。”
“没有的事,只是...”
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周蔻不想引人注目,撑了撑额,想到府上多一个人做活也不是什么大事,无奈之下,只好将人给带走了。
皇妃出去一趟领回来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姑娘,萱花和莺草心里都犯着嘀咕。
尤其是莺草,年纪轻沉不住气,看着那小姑娘刚到府上,就贴上去一直献殷勤,唯恐皇妃‘移情别恋’,对小萍可谓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看哪儿都不顺眼。
从帘内退出来,廊下她捏着鼻子对萱花道:“姐姐,你瞧瞧她那一副巴结相,简直比花楼的姑娘还活络!”
萱花颦眉不语,待到无人时私下悄悄问周蔻,“恕奴婢多嘴,那位小翠,皇妃是在哪儿碰到的?”
周蔻将在路上遇到她卖身葬母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有几分唏嘘,也有几分苦恼,“人是个可怜人,很有孝心,我当时没想过带她回来的,但见她一直要跟着我,又想她一个姑娘家,无父无母的,往后日子也艰难。”
萱花思忖着道:“皇妃心善体恤是好事,但这小翠到底来路不明,留在身边也不安心,总归得找人摸清楚她的底细,皇妃若放心,奴婢就将这事安排下去。”
周蔻心想查查也好,便点了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上回进宫,皇后给了她两个御厨,府上自此吃食就翻了个新,周蔻每顿食膳都能看到辣子,她又惯爱吃这种,但今日用膳时,总想着恪王妃和她说过的话。
恪王妃说四皇子最不喜辣,淮溪君说四皇子最不喜苦,到底哪个才是对的呢?
她想了想,披了件薄帔,打算去竹居一趟,问个清楚。
刚要出去,小翠收了衣裳进来,见周蔻要出门,便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前道:“皇妃要去哪儿,让奴婢跟着伺候吧。”
眼前的小翠洗尽尘灰,换了身干净鲜艳的衣裳,和在大街上看到时截然不同,眉眼间颇有几分盈盈之态,刚来没多久,就能自如以奴婢相居,手脚很是勤快。
勤快原是好事,可初来乍到就如此勤快,难免就会让人不自在了,周蔻刚要说不必,小翠便已经贴上来搀着她的手,“皇妃小心脚下。”
周蔻抿了抿唇,不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朝竹居去了。
天边笼罩了一层稀薄的金黄,暮色渐沉,两道的灯一盏盏点亮,远远望过去,竹居在这将夜时分,显得格外寂静。
寂静到,仿佛没有人一般。
小翠望着竹居,眨眼问道:“皇妃,这是什么地方啊。”
周蔻慢慢挣脱她的手,“这里头你不能进,就留在外面等我吧。”她顿了顿,添上一句,“若你还这么顽固,恐怕有命进去,没命出来,这事我做不了主。”
竹居在皇子府是另一方天地,寻常下人别说进去了,就是靠近都有可能会引火烧身,周蔻可怜小翠身世,但四皇子若知道了,是不会可怜的。
果然,小翠听闻后白了白脸,不说话了。
周蔻满意转身,独自进了竹居,落溪斋同她上回来时什么不一样,雅亭小院,种了很多修竹和兰花,她推开木门,喊了一声‘淮溪君’,但久久无人回应。
难道人不在吗?或是睡着了?
门是虚掩着的,稀稀落落一道帘珠后,几折木屏将内间遮了七七八八,周蔻走了进去,先看到桌上放着一只面具。
正是四皇子戴的那只。
周蔻心中一紧,难道四皇子也在里面,她掉头正要离开,迎面又撞上了回来的淮溪君。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闪过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