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敢叫武宁候发现,林子里走掉的两个人绕了远路回府,倒是叫俞桃先回到了武宁候府。
马车直接从侧门进去,因为主子没出声儿,常海忖度着主子心意,进了府也没停下,直直穿过墨宁院到了荣威堂前头才勒停了马儿。
“爷,俞桃姑娘,到荣威堂了。”稳稳停下后,常海轻声道。
俞桃迟疑着没动,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这看起来就很金贵的大氅还给武宁候,顾着小婶的好意,她穿了新做的厚棉袄就没穿披风,她都不知自己的包袱还能不能取回来。
若是还回去,就如今她身上的襦袄衣不蔽体的样子,还有皮肤上的血迹,恐怕一露面就要闹得阖府皆知。
“等爷请你下车?”翟远晟没睁眼,只淡声问道。
俞桃这才赶紧起身,屈了屈膝:“奴婢谢……谢过侯爷今日搭救,这大氅可否……可否……”
不等俞桃面红耳赤把话说完,翟远晟便接口:“送你了,下去。”
俞桃心知这位主子爷脾气好和不好看起来说话都是慢条斯理的,可他实际上耐性并不好,估摸着是已经不耐烦了。
她不敢再多说话,裹紧了大氅,提着下摆赶紧下了马车。
常翰手里提着俞桃的包袱,见她出来递给她,才将马车掉头回墨宁院。
俞桃深吸一口气,顶着门口下人惊诧的眼神,先回屋里收拾好自己,才跟红梅一起赶紧去老太君的房里。
“快过来叫我瞧瞧,瞧这小脸儿肿的,这是怎么了?我听人说是老四送你回来的?”萧氏见俞桃一进门就下跪,示意乔嬷嬷扶她起来,拉着俞桃的手一脸心疼问道。
俞桃本就红肿的眼眶立马又湿润起来,她低着头吸气,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哽咽:“回老太君的话,奴婢回府的路上,碰上了歹人,那人杀了车夫,幸亏碰上了侯爷,不然奴婢……奴婢估计就回不来了。”
萧氏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她是叫人盯着翟远林,就凭老三那性子,已经花了银子收买车夫,该当不会杀人灭口才是。
只怕是出了岔子,她垂眸拍拍俞桃的手:“你是个有后福的,这次回家可跟家里商量好了亲事?”
俞桃头低着头耳根子有些发热,前面是她自己信誓旦旦说不想伺候武宁候,如今要反悔的也是她,虽然不由得她选择,可她也止不住赧然。
因此她也没发现萧老太君眸中的打量,只越发将脑袋放低:“奴婢的小叔找到跟奴婢定亲的那户人家了,只是许久不曾来往,那家已经有了媳妇,奴婢……奴婢都听老太君的安排。”
萧氏唇角露出个浅笑,随即轻叹出声:“可怜的丫头,缘分这事儿半分由不得人。你放心,老太太我不会亏待了你,总要给你个更好的归宿才是。”
俞桃吭叽半天,才嗫嚅着跪下:“老太君,奴婢,奴婢……愿意伺候侯爷,求老太君成全。”
萧氏给乔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其他人退下,这才松开俞桃的手,淡淡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俞桃心里清楚,身为武宁候的母亲,萧老太君并不是个好糊弄的。
她赶紧跪在萧氏脚边,恭敬磕头:“回老太君的话,奴婢感激侯爷救奴婢一命,实在无以为报,只能给侯爷当牛做马伺候才能偿还恩情。奴婢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万不敢有别的心思,奴婢愿意给侯爷当丫鬟,求老太君成全。”
萧氏端起茶盏浅尝几口,慢悠悠放下后才道:“我早就想让你和芷秋过去伺候,你若不愿意我这当主子的不勉强,既你自己有这个心思,老太太我丑话就要说在前头。”
俞桃脑袋恭敬贴在地面上,安静听着。
“不管是丫鬟还是通房,你若本分伺候侯爷,不管是我还是侯爷都不会亏待了你们,若你和芷秋有谁心大了不老实,到时候可别怪我和侯爷心狠。”萧氏说这些,不只是为了警告俞桃,她是真喜欢这丫头,不忍心她和墨莲有一样的下场。
见俞桃姿势丝毫不变,她满意点点头:“你们侯爷是个重规矩的,他娶妻之前你们不能有身子,这些年我没少教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当心里有数。”
“奴婢记下了,谨记老太君教诲。”听萧氏说完,俞桃才低声应下,脸上的臊色随着萧氏沉静的声音慢慢落下去。
“行了,你今天估计也吓着了,先回去歇着,等乔嬷嬷安排便是。”萧老太君对俞桃没什么不满意的,芷秋那里也敲打过了,知道儿子回来,就没心思再多说,只等着儿子过来再谈。
俞桃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回到房里的时候,红梅已经安排小厮抬了热水进来,见她进门,红梅红着眼眶上前扶她。
“脸上疼吗?唇角都破了,我瞧着你这鬓角是不是青了?”红梅轻轻碰了碰俞桃靠近耳边让头发遮住的地方,眼眶通红,“该死的腌臜玩意儿,下辈子也不得好死!”
俞桃‘嘶’的一声喊出来,随即冲着红梅无力地笑了笑。
因为一直没人注意,她今天也实在是遇到了太多事情,除了脸上挨巴掌的伤外,她都没注意到自己还有别的伤。
红梅看着俞桃那虚弱的笑,再忍不住捂着嘴哭出声来:“你说说,那……澄馨园那位怎么就那么狠,她早晚要下地狱的!”
俞桃回来的时候已经跟红梅说过自己的猜测,这会子没力气安慰红梅,也没力气哭,只软着身子进了浴桶里,趴在上面闷闷地只狠狠擦着自己的脖子。
也是这会儿她才想起那个莽汉凑在她身上到底有多恶心,红梅在一旁帮她,见她这么狠命擦洗,眼泪掉得更凶。
她抢过皂瓤替俞桃轻轻擦拭,俞桃一直将脑袋闷在胳膊上,好半天才沙哑着嗓子道:“红梅姐姐,我不嫁人了,我要去伺候侯爷。”
红梅手上动作顿了顿,强笑:“伺候侯爷也好,你就跟以前一样,规矩本分些,别犯错误,起码……他们都不敢再欺负你。”
俞桃沉默着没有说话。
就在俞桃洗澡的功夫,萧氏听完了底下人的禀报,似笑非笑迎来了自己的儿子。
翟远晟进门后一见母亲那神情,不知怎的,想起常翰禀报林子里那两个人,他莫名有些头疼。
“叫芷秋和俞桃都过去伺候,以前我就觉得只有墨莲一个人伺候,太单薄了些。”等下人都出去后,萧氏才开口。
翟远晟皱眉:“一个就够了,母亲知道我不喜身边里有太多女人。”
萧氏冷笑:“那就叫芷秋去,反正俞桃是去当丫鬟的,你不喜欢丫鬟近身伺候,正好我还舍不得俞桃。”
翟远晟歪了歪身子斜靠在软塌上,略带几分惫懒:“母亲不是知道了?俞桃那丫头身子都被我看了,您还指望叫她嫁给别人?”
萧氏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喝茶:“反正若是你有通房,俞桃可以跟着去伺候,若是你不要通房,俞桃我自己留着,你想怎么样都随你,其他你就不用管了,我虽是个老太太,一个婢女还是能安排好的。”
翟远晟舌尖抵着上颚定定看了母亲一会儿,才轻笑着起身:“母亲别生气,儿子听您安排就是了。”
萧氏瞧着只有在自己面前才这般懒洋洋的儿子,心里莫名有些微妙,她细细品了品,刚才儿子用了嫁字,这叫她有些担心。
“我明日就安排人送芷秋和俞桃去你院子里。”见儿子起身要走,萧氏喊住他,“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管多喜欢,都是伺候你的玩意儿,待得正妻进门,你可别给我犯了糊涂。”
翟远晟无奈笑了笑:“母亲还不清楚我?我心里再有数不过。”
等翟远晟走后,萧氏才无奈摇了摇头,若说有谁最像她死去的丈夫,也就是翟远晟了。
那个男人虽然是个心狠冷情的人,极为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可就是那般,当年他对翟远林的生母也存了不该存的纵容,连翟远晟都差点叫她给害了。
若非如此,她不会对那个妾室下狠手,也不会任由翟远林成为如今的模样。
好在她还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芷秋那里不说,俞桃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绝不敢有不该有的心思。
萧老太君不知道,洗完澡待得红梅出去后,将自己紧紧裹在被窝里的俞桃扯着嘴角,露出个无声的讽笑。
规矩本分些就能保住命吗?她上辈子谨小慎微,哪怕有六年多的时间里,武宁候身边就只她一个女人,常海等人对自己也越来越恭敬,她都从不曾恃宠而骄过。
武宁候床榻间不喜欢她喊叫,她但凡出声,那男人就要惩罚她,她每每疼得要晕过去都不敢出声。
武宁候不喜欢人多话,她贴身伺候五年,不曾多说过一句话。
除了老太君和武宁候的赏赐,她从没要过任何赏赐,避子汤七年如一日,她回回不落,规矩得叫人找不出丁点儿错来。
可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杯毒酒就没了命。
萧老太君跟她说本分,红梅也跟她说本分,俞桃现在却觉得,只要能保住自己和小叔的命,让本分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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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桃:还好,回档重来好歹了解侯爷,侯爷不喜欢人出声儿,不喜欢人多话。
猪蹄子:……就,我觉得你对男人有亿点点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