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仅仅是以气驭剑,君云霄确实早就能做到。
  因为昆仑剑修跟自己的本命灵剑有感应,只要炼气,就能用灵气操纵灵剑。
  可君云霄想要的,不仅仅是操纵灵剑而已。
  她还想用灵气操纵其他物品,但跟操纵灵剑比起来,操纵其他物品,就难如登天了。首先一点她便难以做到——灵气必须极大充沛。
  凡胎肉/体对灵气的容纳是有限度的,需要经过伐骨洗髓,用灵气一遍遍冲刷身体、骨骼、经脉,才能拓展身体对灵气的容纳度,以便在体内储存更多的灵气。一旦吸收的灵气超过限度,轻则经脉受损,重则丹田碎裂。
  除了元神化实返虚的渡劫期修士,只有虚幻之物,才可以无限度容纳灵气。
  鬼魂就是虚化之物中的一种,按理说可以无限度容纳灵气,但天道有阴阳,没有什么是不被限制的,清浊不相容,灵气会灼烧鬼魂的魂体。吸收越多灵气,对鬼魂的灼烧就越强。经常有鬼魂为了练邪法,将一整条灵脉的灵气吸光,却在练成之时,直接被灵气焚烧成青烟。
  鬼气与灵气已是水火不容,在引气入体昏迷又醒来的瞬间,君云霄又发现,自己的体质与任何人都不一样。
  她被投入铸剑炉炼过,体质特殊,是半剑灵半鬼之身,可以顺利炼气。但鬼气依旧与灵气互不相容,强势的一方会毫不迟疑地吞噬另一方,若是两者旗鼓相当,就会相互消耗,同时减少。身为孤魂,她每次吸收一点灵气入体,马上就会被鬼气吞噬殆尽。
  要不是她已经成功炼气,丹田内已存在气根,总有若有似无的灼烧疼痛浮在丹田内,君云霄几乎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鬼魂。
  成功炼气那个月,君云霄几乎每天都在寻找方法,怎么才能保存体内的灵气。
  最初的时候,君云霄还试过用幽月瀑布封印鬼气,单纯以幽幻剑气维持活动。但她体内的幽幻剑气实在太少了,没有补充,最长只能维持一刻钟。一刻钟过后,如果她的鬼气还被封印,就会像活人失去空气一样,渐渐“窒息”。
  除非她能源源不断地获取幽幻剑气,否则,鬼气跟灵气,她体内缺一不可。
  鬼气没了,她会灰飞烟灭。
  灵气没了,她的修为就没了。
  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阻止鬼气吞噬灵气、让鬼气跟灵气同时存在体内呢?
  花了整整一个月,君云霄才想到办法——她体内不是还有幽幻剑气吗?
  当初碎绮剑为了跟随明微下凡历劫,用具有封印效力的幽幻玄铁做了表层剑身,那么,来自幽幻玄铁的幽幻剑气,是否也有封印能力?
  君云霄又花了些时间,终于发现,用幽幻剑气将鬼气跟灵气隔开,二者不接触,就不会相互吞噬消耗。
  在体内用幽幻剑气结了屏障,君云霄才终于可以放肆吸收灵气。
  说是放肆,也不过能比寻常炼气修士多吸收百倍的灵气罢了。
  但这也足够了。
  君云霄花了些时间,在体内蕴藏了丰沛的灵气,在拜禀明微又确认掌门已经降低了敌意后,才开始正式练“驭剑”。
  她想握住东西。
  她非常不喜欢目前弟子牌都得挂在白鹤脖子上的状况。
  君云霄心里有个大胆的揣测。
  她体内的灵气如此充沛,虚幻之物又天生能控制各种气息,那么,她是否能用灵气“裹住”事物,从而实现“握紧”呢?
  为此,君云霄躲在幽月小居里闭关,专心尝试各种方法。
  曾经地君云霄害怕岁月流逝,怕每走一份光阴,便在眼角添一道细纹。但成为鬼魂、开始修炼之后,时间便不再紧要。
  千百年对漫漫仙途来说,不过是转瞬。
  可即便转瞬,那一时一刻,也是真真切切地度过的。
  明微知道她想做什么,更深知她想做的事有多难,所以控制不住地想知道她能不能成功。他在水镜中看她一次次失败,又不断地总结、尝试,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进一步。
  这股执拗劲,从生到死,从前世到如今,竟未曾变过。
  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明微恍惚间,仿佛见到了当年那个相府千金。
  初见那场被算计的英雄救美预备落幕时,萧明微曾想让她快走,免得传出流言,于她名声不利。
  她却拒绝了。
  “无妨,对方既是想娶我,必不可能让我名声受一点损害。否则便不是救我,而是趁火打劫,我父亲焉能罢休?不过……”
  她淡淡一笑,温柔的眉目中划过一丝凌厉之意。
  “算计一番,还想全身而退,未免太小看云某了。”
  温柔知心的美人固然令人一见心醉,但那一抹睥睨与凌厉,更再一次令萧明微怦然心动。
  她全然不知他心里的澎湃,只福身行礼:“请十三皇子先行离开,一月后再回此处,当有惊喜。”
  心跳太快,萧明微深知不好,不敢再与之接触,却从那天起,无处不听到她的消息。
  说是相府千金被劫持乃是一场算计,幸得九皇子相救。愚蠢的十皇子阴谋失败,被皇上严惩,削去王爵,流放南疆。
  事后相府千金提及被救之事,言辞间满是感激。九皇子亦沾沾自喜,屡屡夸耀,可夸多了,人们便发现了破绽。
  既是九皇子救的,怎么贼寇鲜血流了满地,他的剑上却一点血迹也没有呢?
  偏巧这时候,同去的京城府府差在拍九皇子马屁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九皇子剑法精妙无双,唰唰唰几剑便将贼寇全杀了,那伤口既细且深……”
  众所周知,九皇子惯用的乃是一柄阔剑,以劈砍为主,怎么能做到伤口又细又深?
  太子不满九皇子在佳人前出风头,抓住这个把柄便奏请了皇上,请求重新调查相府千金被劫持之案。一查之下,果然不是九皇子杀的贼寇,而是十三皇子。
  据说是郊外有贼寇为患,当日十三皇子喝醉了与人打赌,一同上山抓贼。当日一行人只看到丫环家丁尸体在地,知是贼寇,杀干净了就走。走到半山才想起有富家千金被抓,待要回去,又见九皇子带人上山救人,便离开了。
  十三皇子乃是趁醉而为,并不知晓那被劫持的竟是相府千金,更不知九皇子抢了功劳,直至被太子查出。
  萧明微出身低微,毫无争夺皇位的机会,这件事在太子眼中只是为扳倒九皇子,十三皇子因此得到的奖赏,根本是细枝末节,不堪一提。
  十三皇子因此上章谢恩,一手好字到了皇帝面前,皇帝性喜书法,纵然再不喜欢这个儿子,对这一手好字却难抑喜欢。恰逢郊外行宫修缮完成,皇帝一时兴起,便让十三皇子给行宫大小牌匾题字。
  十日之后,皇帝游赏行宫,再一次被题字惊艳。召见十三皇子,皇帝见其仪表堂堂、谈吐有度,能文能武,沉默冷清的性子更是与朝臣格格不入,心中又多了一分喜欢。
  一时太子放心,皇帝也放心,十三皇子一改冷落境况,开始随侍在皇帝身侧。
  可谁知道,这一个月中发生的种种,乃是精心算计?
  清冷不好亲近,令人放心,是十三皇子的伪装。而露脸之计,来自那位足不出户的深闺少女。
  他记得得到皇帝行宫赏赐的当晚,萧明微无法抑制心中激荡的心情,趁着月色赶到了郊外破损的山寨,在当日割断的绳索下找到了一个小小檀木盒子。
  打开之后,里边只有一张字条。
  “个中取舍,凭君心意,权当报答。”
  是从那时候起,他就清楚地知道,自己也在她算计之列,但他竟心甘如怡。
  后来两人心心相印,她也坦白道:“我对你一见倾心,当日便决定,无论是你的人还是你的心,我必要得到。”
  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哪怕现在到了修界,成了一缕孤魂,也一样。
  整整一年的时间,明微看君云霄不断地尝试,在失败中不断总结经验,终于在某一天,顺利拿起弟子牌。而后,她勾唇浅笑,握着弟子牌上了传送阵。
  那一瞬间,明微清楚地感觉到心头起了轻轻的涟漪。
  似弱不可见的欢喜,慢慢地荡开。
  她如愿成功了,会第一时间来停云居吗?
  心念才起,便觉停云居外传送阵嗡的一下亮起光芒,那纤细的身影自阵中走出来,款款躬身下拜。
  “师尊,弟子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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