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天刚亮,晗色被什么东西压得不舒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大妖怪像八爪鱼一样捆在他身上,睡得老香了。
晗色奋力从他怀里挣出脑袋,嚣厉依然睡得跟死了一样,呼吸均匀地覆着他。被在黑蛟身上,黑蛟是晗色的被。
晗色侧首看他,忿忿地吹着他的睫毛,小声哼唧:“咱俩到底是谁受累啊?”
自重九节上了这榻,他睡觉的地儿就再没回到地板上去。白天得任这位大少爷差遣,入夜还得任他可劲折腾,能休息的时间大大减少。
“你又弄疼我了。”晗色贴着嚣厉鬓角抱怨,“我骨头都要断咯。”
如今到了冬天,这大长虫有些冬眠的趋势,睁眼时精神也有些困倦,一闭眼就睡得特别沉,晗色叨叨叨地数落他,他也还是安稳地睡着。
晗色使劲推他:“你怎么这么沉啊……”
嚣厉叫他推到一边,睫毛细微地颤了颤,努力与起床气搏斗,未果,呼吸继续均匀了。他一手搂着晗色环在怀里,就像抱着一个舒服的抱枕。
晗色枕在他胳膊上抬头看他,看见大妖怪在睡梦中抿了抿唇,颊边梨涡若隐若现,神情比醒着的时候柔软多了。他端详到发笑,往上一挣,捧住嚣厉的脸偷亲他的嘴唇。
大妖怪终夜和他亲密相见,亲与吻却是很少,搞得晗色相当不满。这会冬天到了,黑蛟睡得和死猪一样沉,终于轮到他来摆弄他了。
晗色亲了个满足,窃笑着又咬了大妖怪几口,这才嘿呦嘿呦地搬开他起来。他一抽身嚣厉便失去了热源,喉咙里发出了咕哝的声音,晗色伸手捋过自己垂下的发梢,深绿的叶子悄无声息地蔓延出来,堆在嚣厉空了的怀里凝聚成一个五官寡淡的小人。
嚣厉得了热乎乎的“抱枕”,老实了。
晗色这才得以下榻,裹上青衣出竹屋去,一口气瞬移到温泉边上,跳进隔开的小池子里,清晨浴汤泉。
“哎呦哎呦。”他小声地叫唤着,揉揉小腹,忍着酸麻清理,大冬天清洗得满头大汗。
热泉边上暖气腾腾,引来了鸣浮山中的蝴蝶,又促使温泉边的百花得以盛放,晗色边蹙着眉头清洗,边和池子边的小红花说话:“这事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啊,他怎么就一直都不腻呢?”
小花精勉强抖了抖花瓣回应他,表示它也不知道。
晗色嘶着气儿把含了半宿的东西清走,絮絮叨叨地唠嗑:“每次都折腾得我够呛,不知道水阴是怎么从山阳那得趣的,问水阴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我可怜。害!草生真是艰难!”
“哦,真有那么难受?一丁点好处也没有吗?”
晗色正清理到关键时,顺口就答了:“哎呀这么说也不尽然,我发现和嚣厉交/尾还是有一点好的,好像从那开始之后,我的修为就开始突飞猛进了。这不,随手长出草叶,捏个假人给他抱着……”
说到这,晗色觉得有些不对,赶紧回头一看,只见嚣厉简单地披着黑袍,长发乱糟糟地垂着,手里攥着一把草叶,阴沉沉地盯着他。
晗色表情凝固:“你你你醒了?”
嚣厉黑着脸:“托你的福,一醒来就看见个丑八怪在怀里,吓激灵了。”
晗色讪笑:“我这法术还不到位,下次捏个漂亮点的……捏我的脸怎么样?”
“你也丑。”嚣厉冷声地把手里的草叶扔在晗色身上,半蹲在温泉边上伸手抓过他的长发将他扯过去,危险道:“下次再敢用这种法术,我让你一整宿都哭爹喊娘。”
晗色被扯得头皮疼,龇牙咧嘴地敢怒不敢言:“哦。”
嚣厉不轻不重地用手背扇了他一下,随即嚣张地回屋里去了。
晗色摸摸脑袋摸摸脸,鞠起水往身上擦擦,吭吭哧哧地从池子里爬出来,捯饬完又继续开始伺候大少爷的一天。
他跑去山腰的厨房整吃的,正巧遇到了在进食的方洛。
……丫直接化出了原形,虎虎生威地生撕一头血泊中的小鹿。
晗色猝不及防地看见这么血腥的场面,吓得背过身去捂住眼睛大叫:“啊虎哥!你不能去别的地方吃饭吗?你们肉食动物进食太可怕了!”
方洛见他害怕,张开血盆大口把猎物啃完了,这才化回人形清理掉现场,舔舔虎牙朝晗色道歉:“吓到你啦?没事习惯了就好,我这还算斯文哩。”
晗色小心地背过身去看他,只见方洛这回抓着一把野菜正在嘎巴嘎巴地嚼,看得他肉痛:“你们为什么不辟谷啊?辟谷的话修炼起来就更快的说。”
方洛的虎眼瞪远:“开玩笑,我修成妖就是为了更好地干饭,辟谷?怎么可能。”
晗色跑到灶台前挽起袖子忙活:“行行行,干饭妖干饭魂,干饭都是人上人……但是为什么嚣厉干饭要干得那么复杂!”
他忍着一身的酸痛僵硬地做饭,呆毛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光点心就要七个样!每样做三个,还得搭配好荤素。小炒煲汤七天之内不许重样,食材特么还得海陆空搭配,一条大长虫,干什么这么讲究!”
方洛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手里的菜叶子不香了:“这……可能因为嚣哥以前是王子吧?住惯了水晶宫,吃惯了山珍海味,穿惯了绫罗绸缎,跑出来之后也不能将就。”
晗色呆毛竖直了:“什么?他以前是什么?”
“晗色你不知道吗?嚣哥没告诉你?”方洛猛虎吃惊,“嚣哥幼年那会,他娘带着他去了东海,成了龙王的夫人,嚣哥那时候就跟龙子一样,锦衣玉食的。后来他娘没了,他才离开了东海。”
晗色平地趔趄,恍然大悟:“难怪他如此龟毛!话说他为什么离开东海?”
“你自己去问他嘛。”方洛苦哈哈地嘬菜叶,“我也很好奇呢。鸣浮山里的话,山阳跟他交情好一点,可能因为同是水族的原因,他知道的多一些。有些话我不敢问也不敢说,就山阳敢凑上前去跟他掰扯两句。现在多了你了……哦不过嚣哥好像对你没那么好。”
晗色手一顿,看着做成小草状的点心,哼唧了两声:“用你提醒啊。”
此时另一头的竹屋,山阳正坐在竹屋里,和大黑蛟相对而坐,两条大长虫都神情倦倦。
嚣厉随意地翻着桌案上的《晗色见闻录》,揉着太阳穴问他:“你这会儿来干什么?”
山阳手里捻着片竹叶,打了个哈欠:“我昨天去临寒那串门,意外看到他在做一种新的毒,是你吩咐的?”
嚣厉抬眼,眼神锐利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水阴看小草妖可可爱爱的,有点心疼了。”山阳依旧打哈欠,眼神则清明,“那毒是给周仙君用的,还是别的?”
嚣厉翻过小草妖的本子,漠然答:“不是他,不用你们操心。”
山阳把竹叶揉成一团,笑了:“那就行。对了,晗色前两天去找水阴解惑,啧啧啧,我说哥,你也老大不小了,办起事来那么没轻重的吗?”
嚣厉扶额:“……他朝水阴说什么了。”
山阳笑得放肆:“千言万语就一句话嘛。”
“你、活、儿、太、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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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草(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我哪哪都难受!
黑椒(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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