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从拉面店出来,央金的电话就来了,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
“人已经回来了,你们不用找了,赶紧回来吧!”
“人已经回去了?”
“嗯……”
正如他们的预测,那姑娘竟然自己回去了,几个人不禁都暗松了一口气,第一反应都是只要人没事儿就好。
心头稍松,卓玛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孩子去哪儿倒是说一声啊,搞得大家跟着提心吊胆……我回去一定得说说她!”
这话看上去似乎是在埋怨姑娘不通人事,但更多的其实是出于对她安全的担忧,青海太大了,有时候半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她人生地不熟的,孤身一个人在这里,身上还生着病,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毕竟在此之前,这姑娘就经历过了一次致命的危险,如果不是卓玛和小马及时赶到,她和那个男司机很可能就烧死在驾驶室里了。
想到这里,卓玛还是心有余悸,眼前又开始浮现那晚姑娘从着火的大货车里滚下来的场景,惊恐又无助,像是一头受惊的鹿……
然而卓玛没看到的是,当姑娘低下头,瞬间又换了另一副面孔,她嘴角微微翘起,略带嘲讽地冷笑着,余光往驾驶室里瞟了瞟,眼底闪过摄人的寒凉。
姑娘自称没有地方可以去,身上又没钱,卓玛考虑再三便好心地收留了她,同为女人,卓玛心有戚戚焉,知道女人孤身闯荡有多难,总会有陷入绝境的时刻想要别人拉你一把。
那时候厨房刚好有个阿姨辞了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接替人手,卓玛便想着可以让姑娘先到厨房里帮帮忙,结果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有一手顶好的拉面手艺。
抓、揉、拉、抻,面团在姑娘手里上下翻飞,姑娘手臂纤长有力,腰背挺直,身体的运动起伏就像是在跳舞般迷人,不一会儿面团就成了一根根粗细均匀的拉面,在姑娘的手臂间振动轻舞,卓玛在一旁都看呆了。
姑娘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并不像是穷苦出身,但干起活儿来那个麻利的劲头,又让卓玛觉出她似乎有很多难以言说的经历。
因此,卓玛格外照顾她,她到民宿还不到一个月,人很冷淡不怎么爱说话,卓玛担心她融入不了,便在私底下替她说了一些好话,好在当地人都很淳朴热情,也不怎么在意,只要看到她了都会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说几句话。
“欢丹!还在忙咧!”
“欢丹!我要去一趟县里,你要不要我帮你带点东西?”
“欢丹!我自家炸的油饼,香着咧,你尝尝?”
这种来自人间的善意,犹如一股暖流,总会在不经意间温暖人心,每当这种时候,她也会冲着打招呼的人浅浅地笑笑,或者是招招手,内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那姑娘的料理实力越发显露出来,她日常就是负责民宿客人的用餐需求,一般面类为主,炒菜什么的她也能做,并且做的还不错。
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都对味道赞不绝口,甚至还有客人向卓玛提议,厨房对外营业,卖一些热食给游客。
去过青海旅行的朋友们都知道,那边地广人稀,各方面的条件有限,有时候要赶很远的路才能找到吃饭的地方。
青海湖太大了,多的是逛饿了找不到地儿吃饭的游客,要是店里能对外提供一些热汤热面,倒也是不错的想法。
想吃当地美食的,就由本地的老阿妈做,想吃热汤热面和香辣炒菜的,则由欢丹来做。
卓玛跟厨房里的几人商量了一下,承诺干得不错的话就多给开点工资,大家也欣然同意,说干就干,第二天就在民宿后方的马路边打出了招牌。
六月,还不是青海地区的旅游旺季,但今年对比往年来旅游的人突然多了很多,大家好奇一问,这才知道不少人都是冲着年度汽车拉力锦标赛来的,第三站的比赛要在青海这边举行。
有参赛的人,有观赛的人,也有来采访的记者,大家在观赛之余也想提前到周边转转,毕竟大美青海,到处都是美景。
自从民宿厨房对外营业后,一到饭点,屋里屋外都坐满了来吃饭的人,厨房里根本忙不过来,实在没办法,卓玛便又费劲地在当地找了一个阿妈来帮忙。
姑娘干活利索,很能吃苦,有时候忙得都脚不沾地了也不喊累,日常除了埋头在厨房干活儿,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坐在湖边发呆。
有时卓玛看到她的背影就会想,长得这样好看的姑娘,又有手艺,人生应该充满希望啊,怎么从她身上看不到半点想活下去的劲头呢?
卓玛和小马顺便在镇上买了点东西,回到民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央金拿着几床被子正要给客人送去,见两人回来了,便停在了门口,板着脸,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忍住没有说出口。
她最开始见那姑娘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觉得周围都是些老阿妈,现在终于有美女做伴了,还想着要跟她走得亲近些,结果接触下来发现这人太冷淡了,根本就亲近不了,而且行为做事也透着一股子怪异。
闲着的时候也不跟大家说话聊天,老爱一个人跑到湖边呆坐,或者到大厅玩电脑,有好几次央金看到她在大厅里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还以为她在追剧呢,悄摸摸探头过去,结果人家很紧张地立马就把页面关掉了。
央金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吗?
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就悄悄恢复了电脑的浏览界面,发现好多都是关于青海拉力赛的新闻,央金心想着,没想到她还爱好这个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页面成功引起了央金的注意,那是一个人物采访的视频,采访对象是个赛车手,叫秦天,看文字标题应该是个很厉害的车手,央金当时就想,不会吧,不会吧,难道欢丹也追星?还是赛车手?
那车手长得五官深邃,说话的时候下颌骨会露出硬朗的线条,举手投足都很有男人味,比很多现在娱乐圈的男明星都有型,央金盯着男人看了很久,男人与主持人谈笑间风度翩翩,双眼深邃有神,越看越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一看就是那种会让姑娘们深陷的类型。
央金点了点头,倒是十分认同那姑娘的眼光:“她眼光倒是不错嘛!确实比一般男的帅多了!”
说完又忍不住看了看男人的脸,脑中浮想联翩了一番,暗道:“也不知道这样的男人,会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肯定得美成天仙吧!”
有一次,央金存心要逗她,于是故意问:“欢丹,你很喜欢那个叫秦天的赛车手啊?”
没想到那姑娘的反应很奇怪,整个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样子,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干活儿了,央金撇撇嘴,在心里吐槽:“喜欢就喜欢嘛,干嘛不敢承认,喜欢帅哥又不丢人?”
反正啦,在央金眼里,这人漂亮是漂亮,可处处都透着怪异,再加上这两次半夜犯病,搞得她晚上担惊受怕都睡不好,她想让卓玛给自己换个房间,但又担心卓玛不同意。
卓玛朝着大厅里看了看,问央金:“人呢?”
央金视线往厨房指了指:“在厨房,有游客点了面!”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快中午时候,自己回来的,又跟上次一样,头发乱乱的,衣服皱皱巴巴的……”
卓玛知道这姑娘这几次犯病肯定把央金给吓到了,心里多少会有些微词,便冲着央金点了点头,安抚道:“我去跟欢丹说一说!让她注意一点!”
央金终于忍不住,脾气上来了,抱怨道:“你说生病吧也没事,你去哪儿倒是跟大家说一声啊,这么吓人好玩吗?”
卓玛拍了拍央金的肩,试图缓和她激动的情绪,说道:“算了算了,她也不容易,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大家多多包涵她吧……”
央金瘪瘪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卓玛见了便问:“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你再给我安排个房间吧,我不想跟她住了…”
卓玛愣了愣,她没想到央金会突然提这个,但也能理解,想想之后点了点头:“行,我让她搬去我房间吧!行了,你去干活儿吧!别板着一张脸,高兴一点!”
说完,冲着央金笑了笑,便往厨房去了。
厨房里,姑娘忙着做面,两个阿妈在一旁帮着她打下手。
卓玛一跨进厨房就笑着跟她们打招呼:“大家最近都辛苦啦!”
两个阿妈抬起头来,笑呵呵地说:“忙点好,忙点好,老板娘挣了钱,我们也跟着多拿钱,多好啊,不辛苦,不辛苦!”
“嗯,等月底我给大家包个大红包!”
两个阿妈一听都很高兴,忙说:“好嘛!好嘛!”
卓玛见姑娘没说话,便走过去问:“欢丹呀,你现在没事了吧,怎么自己跑回来了呢?”
“我没事,其实不用看医生的。”
欢丹一边搅动着锅里的面条,一边说着话,还是惯常的冷淡语气。
卓玛顿了顿,又好声好气地说:“就算没事了,不用看医生,也要跟大家说一声的嘛,你都不知道把我们大家吓的,小马发现你不见了,都快急哭了……”
姑娘把面捞出来搁到碗里,又浇上了一勺熬制的浓香肉汤,然后突然停下来抬头看向卓玛,表情有些为难地说:“我……可能只能干到后天了!”
“?”卓玛没听明白。
“后天我就要走了……”
“你要走?!”
卓玛一脸震惊,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一脸吃惊的表情,她们根本没想到欢丹会忽然提出要走。
卓玛隐隐担心是不是自己刚刚的话让姑娘误会了,于是赶忙解释:“你别误会啊,我刚刚说那些话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是想说大家真的很担心你……”
“嗯……我知道,抱歉这段时间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多麻烦,我是因为突然有事,所以要走……”
“真的要走?”
一旁的两个阿妈还是不敢相信,毕竟相处了这么久,都有感情了,突然说要走,内心肯定舍不得。
“为什么突然要走,出什么事儿了吗?是家里出事了?”
姑娘来的时候,除了身衣服,身上啥也没有,更别提手机了,平日里也没见她用店里的座机联系过什么人,大家都以为她是孤家寡人一个。
姑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把做好的面放到托盘里,端起来准备往外走,然后又说了一句:“这段时间谢谢你们收留我啊!对我这么好!”
她的眼神真诚,是真的在感谢这些素昧平生的人,感谢她们的善良与热情,愿意包容她这么个怪咖,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
她低声对自己说了一声:“江离,是该走了!”
发病越来越频繁,她不能再留下来了,再留着只会吓到这些淳朴善良的人,害怕他们看到她发病时的样子,那样狰狞可怕的面孔,挠到血肉模糊的前胸……
是要走了!身体上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每当夜里一闭上眼睛,她都会回想起被鬼婆拖入水底的画面,血肉迅速覆盖住了火焰,胸前的豁口瞬间没了踪迹,火焰被囿于胸腔内开始剧烈地挣扎,只能看到白皙肌肤之下剧烈的跳动,一下、两下、三下……
刮心剜肉的疼痛感瞬间袭来,从胸腔不断像外延扩散,紧接着是一股高过一股的热浪,在体内翻涌,能感觉到热流通过血管钻到了各处,感觉下一秒身体就会分漰离析、破碎开来,她疼得几近失去意识,身体开始抽搐着拧成一团。
模模糊糊中,她看到一双尖利枯槁的手朝着她的胸口伸过来,带着狠厉嗜血的欲望,指尖扎破了细嫩的肌肤,不断深入,似乎要将她的肉、她的心都生生掏出来,那时的她已经痛到麻木了,迷迷糊糊中看到殷红的血液涌出,很快就变成一片红雾消散在水中……
眼前出现了白光,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那光应该是天堂的光吧!她这样想……可是她还不想死啊,她的爸爸,她的爱人都还等着她呢!她还不能死……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鬼婆那张已经被毁得看不出容貌的脸,即使这样,她还是从那张脸上看到了细微的表情变化,先是震惊、紧接着是恐惧……
鬼婆像是突然觉察到了什么危险,急忙要抽手离开,江离抓住这个机会,一把抓住鬼婆想要回缩的手,眼睛狠狠地盯着对方,充满了挑衅的味道,鬼婆害怕了,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口鼻处的气泡开始翻涌。
紧接着,江离眼睁睁看着鬼婆那只扎入自己胸膛的手开始极速碳化,鬼婆惊恐间,为了自保,迅速扬起另一只手,朝着那条已经渐渐碳化的手臂用力砸去,就像粉碎的石膏,原本的手臂瞬间破碎成了很多块。
鬼婆逃脱后,又朝着江离生扑过来,鬼婆已经抱着必死的心了,因为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只要得到了火种,那么压在她头上的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她的爱人,苏明诚会活过来,他们将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直到走到时间的尽头;她将自由存在于两个世界,不论在哪个世界,她都将是处于上位的王者,没有人能威胁她,也没有人敢忤逆她;她将拥有无尽的财富,不用再龟缩于山窟之中,挣些辛苦钱……
但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人生的不可预知之处就在于,当你觉得人生无望时,它会突然给你一丝希望的光,当你觉得希望就在眼前时,往往都是空欢喜一场。
桑婆婆也掉入了水里,紧接着就睁开了眼睛,是假死吗?江离不确定,紧接着是地手,水底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开始了混乱的战斗。
就在鬼婆和地手纠缠的间隙,桑婆婆趁机朝着江离游过来,她带着江离不断向深处游,江离看到了不远处闪着光的门。
地手发现情况不对,立马紧跟了过来,眼见着纤长的根系攀上了两人的后背,紧接着骤然收紧,两人的腿就被紧紧捆住了,两只惨白修长的手咻咻咻地闪现到她们的面前。
“用你的血!”
桑婆婆用口型对江离说,江离迅速明白过来,立刻探手拉住一只手,紧紧贴在前胸受伤的伤口处,与血液发生接触,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生类似于鬼婆的那种状况。
冰冷的触感,江离的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升起,甚至有想一种莫名想哭的冲动。
地手的反应也很怪,像是突然失去了活力,根系一下子松开了,手也软绵绵的卸了劲,不再缠斗,也不反抗挣扎。
江离正纳闷,发现另一只手突然过来了,江离正准备躲开,却发现那手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顶,就像,就像曾经的某段快乐的记忆里,她的妈妈也常常会那样拍她。
考试成绩不错拍一拍,画了一张好看的画拍一拍,有好好做功课拍一拍……那是鼓励,也是赞扬,是专属于母亲的肯定方式。
江离整个人都愣住了,紧接着那只手往下移了移,又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这一次江离根本没想躲,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肌肤的触碰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妈妈的气息,虽然那只手寒冷如冰,却如一股春日暖流,让她一时间眼泪奔涌,颗颗思恋的眼泪瞬间汇入水中……
这两只手……是妈妈吗?
是妈妈没错吧?!
是妈妈认出我了吗?
呜呜呜呜呜……
可怎么会这样?妈妈怎么会这样?她到底遭受了什么?
可即使是这样妈妈依然认出了她,江离一时间百感交集,内心的震动像山呼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可是形势并不允许她停下来感怀,鬼婆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又朝着她们冲过来,这一次地手像是受到了某种信念的支配,从江离手里抽出手,向着鬼婆就去了,它死死地缠住鬼婆,并不断朝着江离摆手,似乎在对她说:“快走!快走!”
可江离根本不愿意走,她怎么会愿意走?她迫切地想要确认,想要得到回应,她张嘴冲着地手喊:“是妈妈吗?是你吗?”
水瞬间灌入口腔、鼻腔,喊出去的话没有声音,但江离坚信她一定听得到。
“来不及了!快走!”
在一旁的桑婆婆很是着急,见江离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强制拉住她的腰,向着深处游去。
在穿越那道光幕形成的门的时候,桑婆婆在江离耳边轻语:“由生入死,由死返生!”
“再看她一眼吧,那是你妈妈的手!”
然后,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她眼睁睁看着那双手消失在眼前,耳朵内充斥这尖锐的杂音,再然后,是无尽的火光覆盖了一切。
她重回了人间。
对江离来说,一切都像是梦一场,诡异而恐怖的梦,她真想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和和睦睦地吃饭聊天,妈妈嫌弃爸爸做的饭不可口,爸爸则会笑着说:“好好好,我继续努力,争取把你们俩都喂成大胖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她记忆中的美好,随着妈妈的离开,一切美梦都散了,她一次次感受到了现实的残酷。
这次重返人间,对于江离来说并不意味着悲剧的结束,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跟之前相比,变得更加不一样了,胸腔里总是有一团东西试图要跟自己说话,它们逼迫着她要马不停蹄地去往一个地方。
还有眼前的死人幻影又一次出现了,只是这一次并不仅仅是光影的效果,她甚至能触摸到他们,他们各个张牙舞爪地朝她扑过来,尖利的指尖不停地往她胸口上挠,就像是刨土一般,似乎想要获得肌肤之下的宝藏,眼神中流出渴慕贪婪的光来。
他们想杀了她!
江离拼命的挣扎、抵抗,嘴里大喊着醒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滚烫地在床上翻滚,而前胸的位置早已一片血肉模糊了,她害怕那样的场景被同屋的人看到。
她着急忙慌,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她奔到湖边不顾一切地跳了进去。
夜里冰冷的水大约是唯一缓解的办法,身体浮在水中,一动不动,水底的水草碰擦着她的小腿,鱼儿绕着她的身形游动,要泡很久很久,才能暂时压制了胸腔里的“小怪物”。
当江离从湖水里钻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刚走了几步,借着体温,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就干了。
她无法回复央金的质问,只能撒谎说去湖边走了走。
“你……要走……不会是因为我让你搬房间的事吧?”
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江离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青海湖出神,阳光打在沙发上,在她身后投下一片暗影,央金突然发问,脸上微微有些尴尬。
江离回头看向央金,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就好!你不要介意啊,我这个人睡眠比较浅……”
央金还要不停地解释,江离突然笑了一下,打断了她的话:“没事的,央金谢谢你呀,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这段时间我真的过得特别开心!”
江离发自真心,说得真切动容,这群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发自真心地对待她,担心她,让她觉得温暖感动。
听江离这么一说,央金突然特别不好意思起来,心里暗暗为自己的斤斤计较感到羞愧,她有些尴尬地说:“欢丹,你真的要走啊?不干得挺好的嘛?是觉得工资少吗?我去跟老板娘说说去!”
江离摇了摇头,淡笑着看向央金:“不是的……”
央金还是第一次看到江离那么柔和的笑容,忍不住说:“欢丹,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你要多笑啊!其实……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只是……只是因为……”
央金吞吞吐吐,江离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笑,一下子就捅破了:“是因为小马吧!”
央金一下子就红了脸。
以前整个民宿就她一个小丫头,跟小马年纪又差不多,这样日日相处,感情自然有些不同,结果后来江离来了,小马开始对这个不明身份的欢丹开始十分殷勤,央金自然有些吃醋,所以对江离多少有些排斥。
“你离开这里要去哪里啊?回家?”
央金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紧接着补了一句:“你是不是要去看那个赛车比赛呀?去看那个叫秦天的车手,对不对?”
江离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再说:“对呀,我要去看男朋友!”
———————————
秦天刚下飞机,就收到了周游发来的一条微信。
“到西宁了吗?”
“嗯,刚下飞机。”
“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
“幸运女神。”
幸运女神?秦天一脸懵,并不明白周游又卖的什么关子,就在这时,周游发过来一张照片,秦天看到瞬间,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所有的回忆瞬间在他的脑子里奔涌起来。
是她,是她!是江离!秦天的手有些发抖,手机差点都拿不住,老蒋在前头叫他他也不管,他就那样盯着屏幕中的姑娘看。
画面中的她扎着道姑头,四周绿意盎然,因为背景做了虚化处理,看不出是在什么地方拍的,只知道应该是在野外,一缕初升的太阳光从她身后打下来,乌黑的发丝间似有金色的颗粒在跳跃,她正低头在打电话,一个无意地回头被定格在了画面中央,露出半张脸。
这张照片拍得极好,跟她往日展露的高冷样貌完全不同,照片里的她看起来很舒展,白皙纤长的脖颈间散落着碎发,沉静饱满的脸颊微露,有一种柔和清雅的美态。
周游不断放大画面,似乎想要再看得清楚一点,他的手指轻颤地一遍遍抚过她的脸颊,她的脖子,她的嘴角,似乎想要透过屏幕真实地触摸她,感受她肌肤的温度。
就在收到照片的转瞬之间,他的情绪起伏很大,激动,到难过,到遗憾,再到惊喜,他看着看着,眼前渐渐模糊了。
“有好心人捡到了我的自行车和驼包,交到了警察局,警察叔叔通过我里面的证件找到了我,我也是最近刚刚收到他们寄过来的包裹,看到这张照片就想到了你,怎么样拍得不错吧?”
见秦天迟迟没有回复,周游知道这张照片肯定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影响和情绪波动,想了想,便又快速在屏幕上打起字来。
“你们赛车手不有种习惯吗?说是把心爱姑娘的照片带在身上,就会带来好运……”
又过了一会儿,秦天给他回了两个字:“谢谢!”
这两个字发自肺腑,除了这两个字,秦天在当下找不出更合适的词语来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心情,真的感谢,谢谢周游给了他一点念想。
他原本还一直在后悔,当初为什么什么都没有留下,甚至连江离的照片都没有一张,他害怕,害怕日子一复一日的过,他会渐渐麻木淡忘,但现在,他收到了一份让他热泪盈眶的礼物。
“希望你比赛顺利……”
周游正打着字,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突然收到了一条秦天的微信转账信息,他盯着橘色的转账框看了看,看着看着,陡然瞪大了眼睛,紧接着爆发出一连串的感叹词:“卧槽!卧槽!卧槽!”
他冷静下来又数了数上面显示的零,嘴巴惊讶的半天都闭不上,然后给秦天发过去一个问号。
“?”
“这张照片的版权费,拿着吧!真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