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真只身一人未必是他们几十个的对手,可是这人竟然将云家排云阵的灵石偷出来用在这里,这该如何是好?
有人低声道:“师姐什么时候能到?”
“早已经传消息过去了,不过、不过还要几日。”
那人咬牙切齿:“关灵道必然在无底洞里,这么好的机会——”
话音未落,忽觉得眼前一个人影飘过,肩膀上顿时像是被什么砍了一剑,他剧痛难忍,凄声叫起来。弟子们心头猛跳,转过头再去看云洛真,却见他已经又回到阵法之内,事不关己地立着,只用一双冷岑岑的眸子望着他们。
那弟子扶着肩膀,低声道:“退开,在周围守着,师姐来之前谁也不许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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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灵道捡起身边的长剑,一步一步踏在浅浅的水中。他像是沉睡了几千年,人已经苏醒,头里面却还是空的。他不清楚已经在洞底待了多久,可是他明白是出去的时候了。
历尽千辛来到洞底,他如今才明白,这无底洞也在等着他,就像是等着归家的儿子。
关灵道飞到狭窄的通道里,不知怎的眼角有些红,擦了擦鼻子往上挤。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真相么,他早就知道萧潇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点真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在上辈子他好福气,遇到了老师父,遇到了师父,这不才是最叫人欢喜的事?怪只怪他是个天生麻烦的命,如今不小心拖累了他们,拖累了上清宫,是他不好,他得好好待人家。
头顶上传来隐约的动静。
关灵道心中暗叫不好,屁股上像是插了根箭,急三火四地往上爬。未到洞口,只听见外面山崩地裂般,树叶枝条乱飞,天昏地暗,犹如山洪暴发,惊天动地。了尘的声音在疾风中传来:“云洛真,阵法已破,让开。”
云洛真冷哼一声。
关灵道一惊,想也不想地飞出无底洞,云洛真站在洞前手持长剑,衣衫在乱风中疾飞,却已经沾满鲜血。眼前一道红光劈来,剑气未到,却已经压得人身体作痛。关灵道也不知究竟来不来得及,冲过去拉住他的手臂往后一飞,混乱之间,左腰一阵剧痛。
白光消散,周围的风缓了些,云洛真咬牙看着身边的关灵道:“知道了?”
关灵道自然明白他说的是无底洞的秘密,脸色发白,捂着左腰笑了笑:“能活着出去再告诉你。”
云洛真的脸色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冷然看着几丈开外的了尘:“至少也能明明白白地死。”
关灵道抚着手中的长剑,若有似无地也笑了笑:“你看我的。”
说着他提起剑,作势往自己的左腰又是一砍!
云洛真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却听见身边铿锵一声,关灵道手中的剑冷不丁地被人隔开,汹涌的剑气迎面而来。云洛真支撑不住后退几步,了尘的剑指着关灵道,一言不发冷眼而对。
关灵道往地上吐一口鲜血:“妖道不想让我死,是不是?”
了尘不答,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关灵道斜睨着她:“你师尊究竟告诉了你多少事?你明不明白我是谁?”
了尘仍旧不语,目光却是微动。
关灵道看了她半晌,忽得从鼻子里哼笑一声:“你为他杀了这许多人,他却什么都不告诉你。我要是你,我必定寒心得很。”
了尘不动声色:“魂修该杀。”
关灵道低声道:“该杀,还是你爱杀?”
一语方毕,眼前忽然间飞沙走石,在暗不见天日的混沌里现出一道红光来,却不是冲着他而来,而是向着站在他身边几步之遥的云洛真。
糟!了尘要取他的性命!
“也该杀,也爱杀。”
低沉的女声盖过了一切混乱,像是从头里面传出来。
关灵道的心头冰凉。
这一剑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了。
手中的护魂剑倏然脱手,朝着云洛真飞过去。
一切都太快,关灵道只觉得心像是死了过去。萧潇将自己的剑传给了了尘,无论他有再大的能耐,如今的护魂剑也敌不过这一击。
“哥!” 他失声喊出来。
电石火花之间,远处一道白色的剑光飞来,劈开暗沉沉的混沌。
剑光在空中相遇,刹那间将山林中映照得如同白昼,关灵道一手握住护魂剑,一手扶住昏迷不醒的云洛真,朝着远处那一身白衣持剑而立的男子看一眼,倏然喊道:“师父!”
计青岩手中的长剑直指了尘,口中不知念了些什么,衣衫飞动,四周忽然间到处都是泠冽剑气,剑光充斥,如同凝望日头,叫人难以睁眼。
关灵道的双眼痛得犹如针刺,闭上眼不敢再看,忽然间腰上一紧,有人将他揽在怀里,低声道:“走。”
“师父,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四周风声剑声不断,关灵道在他耳边轻声说。双眼还是痛,还是不敢睁眼。
“嗯,我也知道了。” 那声音没有半点的变化,像是恒久不变的青色山石,任凭风吹雨打,还是屹立不倒。
关灵道的双眸痛着,看不见他的脸色,怔道:“你知道?”
“嗯。你,还有你哥,是道家修炼的两样至宝,一个是晴天尺,一个是落雨杯。”
耳边嗡嗡作响着。
晴天尺、落雨杯,得其一可成仙。
第155章 主线剧情
悠悠荡荡飘过流水似的时光,他停在万千年前的古山秀水前。天地出灵秀,灵秀凝结成精魂,他在空中远远地望着,时间飞逝,山中的云雾弥漫又散落,日升日落,春夏秋冬,转瞬便过了几千年。
几千年的时光,万千山水的灵秀,凝结成两个不飞不灭的精魂。
这精魂,是九天山无数草木的孩子,一个喜爱晴天,在太阳下沐浴,一个偏好雨夜,在潇潇落雨中吹笙。
这里没有私心,没有欺骗,没有残忍,不能飞升,不会死亡,只有蓝天白云的悠闲自在。
直到一个绿衣修士的出现。
时间突然间慢下来。
关灵道半透明的身子落在树上。
林间搭起了一座茅屋,古朴雅致,绿衣修士长得宛如画中人,眉清目秀,每日在河边的石上打坐。九天山时有人来,却从来无人深入到此地,更无人前来居住,精魂偶尔路过时看到他,不免好奇多看几眼。
这日,河边跌落了一只刚出窝不久的小兔子。
刚下了雨河边滑,小兔子跌得浑身湿水,脚折断了,在河水里扑打挣扎。那绿衣修士也不怕泥垢,跳到水里将那小兔子捡起,急匆匆地捧回茅屋前救治。
一道白光在它的后腿上揉着,不多时,那小兔子活蹦乱跳,伤势竟然已经好了。
这事自然传到了精魂的耳中。
听说人间有道修,性情高洁,修为高深者可吸收天地间的灵气,救死扶伤。这道修性情也好,爱好高雅,时不时弹琴吹箫,吟诗作画。过了几个月,林间有动物受伤时便来找他,求他救治。修士有求必应,动物带着花果草药来报恩,引得精魂也喜欢起来。
空有一身灵气,却怎比得上这修士的本事?可见人即是人,懂得运用自如,毕竟与他们这些草木不同凡响。
精魂于是化作魂魄人身,偶尔前来听他畅说道家精髓与天下大小事,深感投缘,时不时与他喝酒畅谈,彻夜不休。
这修士酿得一手好酒,借山林间的草药灵果,酒醇香浓郁,时常与精魂喝得大醉。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这天精魂醉酒之时,忽然间身体剧痛,慌张而醒,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人锁在器具之中了。
白玉之尺,极寒之地打磨而成,困住的是喜爱晴天的魂。
青玉之杯,地底百丈之下凿出,封住的是偏爱落雨的魄。
于是,天地间从此消失了两个不升不灭的精魂,却出现了两件道家修炼的至宝,晴天尺、落雨杯。
计青岩轻声问道:“这便是你在无底洞中睡觉时看到的?”
“嗯。” 关灵道漠然点头。
这修士修为高深,却处心积虑接近九天山的草木牲畜,打造好了困住魂魄的器具住在山上,为的便是将精魂据为己有。计青岩目光冷冷:“之后呢?”
关灵道低低地道:“将晴天尺与落雨杯置于炼魂塔中,夜以继日地修炼。精魂与常魂不同,魂气至纯,道修吸取时没有杂物,且百炼不灭,即便奄奄一息之时,只要放置在九天山的草木之旁。草木疼惜孩子,即便是自己死去也要将魂气尽数传送。”
说着说着眼睛湿润起来。
之前他不懂那古树为何要救他,如今却是懂了,生为人子,却不知前后因果,恩情何以为报?
“夜以继日地修炼,便是将你们……将那精魂无穷无尽地折磨。” 计青岩道。利用古木的疼惜作下如此阴狠残忍之事,此人心狠至极。
关灵道笑了笑:“人之阴狠,胜于鬼,胜于草木,胜于牲畜。为了一己之私,得道飞升,无论何事都是能做出来的。”
说了这话只见计青岩沉默不语,关灵道又觉得过分了些,笑着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就像师父,老师父,就待我像至亲一样。”
提到老师父,眼圈又是泛红。
计青岩问道:“之后呢?”
“之后……”
时间又是转得飞速,那修士在山中闭关修炼了几年,原形毕露,山中草木牲畜无有不害怕他的,但山中空有灵气,却无人会反击打斗之术,任他为所欲为。
只是那修士本来有仇家,草木以互连之根散出消息,终于引得仇家前来。那修士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不想被人打断,气血攻心,毁了灵根。他盛怒之下将仇家全都杀死,自己却也元气大伤,深恐再有人来害他,于是散出消息说自己已经飞升,且在九天山留下两样道修至宝。
晴天尺,落雨杯,得其一可成仙!
人间为了一己之欲而自相残杀者不计其数,你们杀去吧!
“他暗中带着你们走了?” 计青岩问道。
关灵道冷笑:“他经此一战,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即便能苟延残喘,飞升却已经无望。于是他南下找了一处有灵气的偏僻山水住下来,建了一座小寺庙,这地方师父知道,便是我们从小长大之处。”
“他是上清宫的开山祖师。” 计青岩只觉得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
“晴天尺、落雨杯已成传说,可是他心有不甘。”
无数个落寞的夜里,他疯了似的捧着这两样能让人为其死的宝物,怎能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放弃?
他一死,宝物还不知会被什么人夺走,不知会去什么地方,来生他的修为从头开始,如何能有机会把这两件宝贝夺在手里?
于是他计划了数年,作下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尺杯相撞,玉石俱焚,炼魂塔中精魂与天魂地魂融在一起,同时放出,那精魂得了天地两魂,于是三魂得成,从此进入轮回之中,变成了主宰万物的人!
他仰天长笑,凄厉之声回荡于山谷。
关灵道的声音萧索,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和哥哥情深,每世轮回,必然生为兄弟,必然出生在上清宫。他每世的尸骨都埋藏在上清宫外,出生时必然不会太远,十几岁进山修炼,便能重新将我们掌控在手中。”
“你说的是……” 计青岩怔怔。
“上清宫的传承,选的根本就不是资质罕见的弟子!那传承选的,根本就是他自己!” 关灵道声色俱厉。
萧潇道人!
“传承里有他前世的记忆,一世又一世,他用着我们来吸收草木的灵气。我们与草木本是一体,融魂之术也唯有我们才可习得。每世他的资质不同,却有无穷无尽的来世来生,折磨我们,修道飞升。只不过他想得虽妙,前世却出了点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