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昱龙就要出门去找, 周芳拉住他说:“你别逞强了,我都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你又去哪儿找,你腿不要了, 想残疾?”
“他要离家出走,”盛昱龙说,“再不找, 恐怕就找不到了,出事了怎么办?!”
“那你这一瘸一拐地能去哪,我去,我去。”周芳换了鞋, 气的不行,“你也叫我少操点心吧。”
但是周芳出去找,不过是为了安抚盛昱龙罢了,她能去哪里找,不过是附近转了一圈,压根没找到陶然的影子。盛昱龙打电话把周强也喊了过来,让他去陶然可能去的地方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倒是陶建国夫妇追过来了。
周芳看见陶建国夫妇,正要跟他们说陶然的事呢,陶建国就直接冲着盛昱龙说:“陶然在哪,是不是来找你了?”
周芳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说:“有话好好说,坐下说。”
“周姨,陶然来过么?”刘娟问。
“来了,又走了。”不等周芳回答,盛昱龙就说道,“我正让周强找呢。”
陶建国自发现陶然跑了以后,气的脑门都疼了,见了盛昱龙哪还有理智可言,直接吼道:“你少跟我来这套,老六,你是不是另一条腿也不想要了?!”
周芳一听,这才知道盛昱龙的腿是陶建国打断的,又惊又气,道:“建国,咱们也都是认识多少年的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非要动手?!”
“那你去问问他,看他干了什么好事,我打断他的腿还是轻的!”
周芳护犊子,别说受伤的是盛昱龙了,就是盛昱龙打了人,她也毫不犹豫地站到盛昱龙那边去,听了这话怎么能不恼:“陶建国,你可真有本事,怎么,当着我的面你还要打人?”
“周姨,我们来不是来吵架的,”刘娟拉着陶建国的胳膊说,“我们知道陶然肯定跑来找老六了,我们来,是要接他回去,你让老六把陶然交出来,何必弄的大家这么难看。”她说着看向盛昱龙,“老六,你该知道,今天不带走陶然,你大哥是不会走的……你如果还认这个大哥,还记得你们兄弟以前的情分,你就让陶然跟我们回家。”
“大嫂,陶然真不在,他来了一会就跑了,我也着急,在找呢,你们要不信,就在这等着。”
陶建国急昏了头,就要把房间挨个搜一遍,气的周芳脸色通红,好在被刘娟拉住了。
周强把所有陶然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其实陶然熟悉的,去过的地方,也就那几个,找了一遍,都没有。
大概大家都没有想到平日里一向懂事乖巧的陶然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一时都有些六神无主。陶建国夫妇留在长海市找了两天,都没有找到。看盛昱龙也很着急懊恼的样子,慢慢也相信,陶然是真的离家出走了,找不着了。
这么大的世界,别说陶然可能早就去别的城市了,就是他躲在长海市的某个角落不出来,恐怕也找不到他。
大海捞针。
刘娟一开始还想着过个几天陶然自己就回来了,可是眼瞅着快要开学了,也没见陶然回来。离家出走,按理说报案也是没有用的,盛昱龙还是找有关部门的朋友查了一下,最后查出来,说陶然去了广州。
其实他们想的下一个要去找的地点也是广州。陶建国立即买票去了广州,第一站就直接去了中山大学,可是宿舍的人说陶然没来:“我们辅导员昨天还说呢,说陶然是忘了开学的时间还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来,打算打电话问问呢。”
陶建国在广州人生地不熟的,也只能把学校附近找了一遍,然后在学校蹲守了一周,陶然都没出现。
这小子,连学业都不要了,气的陶建国都要掉泪了。
最后还是盛昱龙打电话提醒他,让他先给陶然办理了休学,陶建国回到长明县,大病了一场。
刘娟也是日夜担心陶然的安危,三月末的时候,收到了一封陶然的信。信是广州发过来的,却没有具体地址,但信确实是陶然写的,说他很好,不要担心他。
刘娟捧着信大哭了一场,说:“这个白眼狼,真是白疼他了。”
“你就当他死外头了。”陶建国说。
四月份的时候,陶建国的病好了,夫妻俩收拾了一下,一起去了广州,一个当保安,一个在服装厂打工,周末有空的时候就去中山大学看看,或者绕着大学到处转转。时间总是能埋没一切苦痛,当最初的愤怒,伤心,失望过去,夫妻俩的生活好像慢慢平静了下来,日复一日的劳作,大概生活苦涩繁忙,努力活下去已经很不容易,没办法再想这些伤心的事,所以他们也不再寻找陶然。
春来百花盛开,热闹的广州城焕发着长海市没有的生机。刘娟上下班的公交车会从中山大学外头过,大门口总是不缺年轻朝气的大学生进进出出,她看到他们,会想起陶然。
她和陶建国还算收到一封信,盛昱龙连半点音信都没收到。腿好个差不多之后,他就把长海那边的生意都交给了周强,自己则准备搬家去广州。
“你是准备把工作重心渐渐转移到广州去么?”周强问。
盛昱龙点点头,说:“本来也就是这个打算。”
陶然要在广州上好几年的大学,他们俩不可能一直异地,他早开始了工作重心的转移,年前铺垫了一些,就是为年后搬去广州做准备。
“在那边做生意可不比在这里,你在那边不认识什么人,要是混不下去,就还回来。”
盛昱龙说:“没你想的那么惨,我早有预备。”
他们几个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能干什么,所以什么都干,服装生意是大头,但零零散散的其他行业的小钱也赚,时代发展的快,一天一个样,最近这一年倒是有些当初没怎么上心的小生意赚了不少钱,盛昱龙觉得是个商机,想试一试。
但周强觉得,盛昱龙抛开长海市的生意不做,跑到广州去,还是因为陶然的缘故。经过这一番折腾,他以为盛昱龙会偃旗息鼓,没想到他反倒越战越勇了。他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这些天他一直在盛昱龙旁边,盛昱龙是什么样,他都看在眼里。他是很惊奇的,觉得盛昱龙痞里痞气这么多年,竟然有朝一日突然成了情种,头一回见他为了感情失魂落魄着急上火的,这还是哪个在感情上满不在乎的盛昱龙么?
他又高兴,又发愁,高兴的是他一直觉得盛昱龙也该定下性来了,发愁的是,居然定在了陶然身上。
孽缘啊孽缘。
到了四月,天就彻底开始暖和起来了。长海市百花盛开,空气里都是迷人芬芳。余和平的成绩突飞猛进,在最近的一次月考中考了班级第四十一名,虽然依然算不上好学生,但对于他而言已经算是突飞猛进,班主任都点名表扬了他。余和平更高兴,虽然距离前二十名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这个突飞猛进至少让他看到了更多的希望。他觉得自己再努力努力,一切都有可能,等他考到前二十名的时候,一定要和梁成东上床,他羞耻又兴奋地怀揣着这样的念头,简直浑身上下都是学习的动力!
而且他为了更能鼓励自己,把剩下需要进步的二十名详细划分为几个步骤:比如说他再前进五名,就相当于赢得了梁成东的嘴巴,再进步五名,就赢得了梁成东的双臂,以此类推,一步一步逼近重点部位,想一想他都幸福的不行,学习不再是一件痛苦的事,简直是在谈恋爱,做梦都要笑出声来了。
倒是梁成东,有些紧张了。
他觉得越临近夏天,余和平的成绩越好,看他的眼光也越热情。
可是隆冬早已经过去,春天已至灿烂,二十岁的余和平似乎也迎来了他的二次发育,越来越盈润,伸展,整个人变得温柔而明亮。这是恋爱的季节,万物都蓬勃而动,迎接人生中最好的夏天。
第140章 冬日暖洋洋┃雨来了
盛昱龙搬来广州的时候, 跟刘娟联系了一下,告诉了刘娟他的住址。
当初盛昱龙让周强带给陶然的手机被刘娟没收了,因为是值钱的东西, 刘娟没舍得扔, 在搬来广州之前就用上了,然后告诉了盛昱龙一声。
她之所以和盛昱龙保持联系, 还是为了陶然,她觉得陶然和盛昱龙联系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如果联系了, 希望盛昱龙能告诉她。
但是即便知道盛昱龙在广州的住处, 刘娟也没去过,只在一次吃饭的时候,告诉了陶建国一声。
陶建国做保安, 昼夜颠倒,大部分时间都值夜班,白天睡觉,偶尔上白班了, 他还会不适应,因此格外疲惫,听见盛昱龙的名字, 心情复杂,说:“他来不来,跟咱们没什么关系。难道陶然跑了,咱们还能跟他和解了?”
刘娟说:“没有, 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别哪天突然碰到了,你再意外。”
“他怎么想到来广州了,难道是为了陶然?”
刘娟说:“他原来不就是在广州有生意么?”
陶建国一听就来了气,说:“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我看陶然当初报考中山大学,就是他撺掇的,搞不好当时俩人就搞上了。”
刘娟脸色一红,说:“什么搞不搞的,别说话这么难听。”
这简直是夫妻俩心中的一个结,陶建国也觉得别扭的很,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刘娟说:“我就是担心,你说要是他比咱们先一步找到陶然了,可怎么办?”
陶建国还在生气,说:“咱就当没这个儿子。”
话虽然这么说,偶尔陶建国还是会去中山大学看看,陶然的课程表他都知道,有时候会去他们上课的教室看看,看看陶然在不在。
他们没有陶然的消息,盛昱龙也没有,没人有,陶然就像是失踪了,广州城太大了,他们找不到。
陶然是凭着一股冲动走的,走了之后便不能回头。
越是单纯本分的人,疯起来越是判若两人,但骨子里流着单纯本分的血,当冲动过去,一个人站在广州城里的时候,也会觉得迷茫而忐忑。
要到哪里去,如何开始。
但他是骄矜的人,即便忐忑也不能回头。
他存的钱其实不少,盛昱龙平时没少给他钱,在给钱上,盛昱龙一直属于最大方的那一个,何况他这种爱把心爱的人往死里疼的男人,恋爱之后卡都给了他好几张。但陶然还是打算靠自己的双手来赚钱,不自食其力,他跑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广州是个大城市,相比较而言工作也好找很多,他去了一个电子厂,流水线上的活,简单又机械,每天按时上下班,厂子包吃住。他过的并不快乐,但也不再压抑,痛苦,苦涩是淡的,只有在午夜梦回地时候会想自己在干什么,未来一片迷茫,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会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他自从和盛昱龙在一起之后,所有关于未来的幻想,都和盛昱龙有关。突然一个人,竟不知道人生要怎么走。
他一向骄矜,清冷,看似独立,实则是温室里的花朵,而余和平正相反,余和平看起来脆弱,阴柔,但却在摸爬滚打的成长过程中,养就了他坚韧而自私的生命力。
进入夏天以后,余和平的学业就越来越紧了,五月份的考试他考到了班级第三十二名,有了人生第一根白头发。
这根白头发还是梁母发现的,她很惊讶,又有些心疼说:“哎呀,和平,你怎么都有白头发了。”
余和平趴下来,她扶着余和平的头,帮他拔掉了那根白头发:“以前就听人说,用功用的头发都白了,你这可不就是。”
余和平说:“要是能考上大学,就算全白了也所谓啊。”
“那不行,年纪轻轻的,一头白头发可怎么好。”梁母便去梁成东的书房里找了医学方面的书来查,然后给余和平补充营养。
得益于梁母的精心照顾,余和平在年后其实白胖了不少,梁母喜欢照顾人:“以前你梁叔叔上学,也苦,都是我照顾的好,你看他是不是比他这个年纪的人看着年轻些,健壮些?他上高中的时候,气色更好,白里透红的。”
梁母说起往事来,就把家里的相册拿出来给余和平看。余和平坐到梁母身边,翻开相册,第一张是黑白小照片,里头是个看起来才几个月的小孩子,眉清目秀,很是可爱。
余和平笑着问:“这是梁叔叔么?”
“八个月的时候照的,这是他爸爸。”
年轻时候的梁母并不算美人,但梁父却是个眉目分明的大帅哥,也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他再往后翻,就看到了少年时期的梁成东,戴着红领巾,个头比班里其他同学都高,梁母说:“他从小就长了个高个头,还因为个头高,回家哭过呢,说大家都欺负他个子高。”
余和平想象不出这些事,只觉得有意思,他再往后翻,就翻到了梁成东高中毕业照,那么多人,他却一眼就能看到梁成东,在最后一排的右数第四个,意气风发,俊秀挺拔,帅炸天。
余和平看的心里砰砰直跳,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照片上梁成东的年轻的脸,他一直觉得梁成东很帅,没想到青春期的梁成东,更帅。
真恨他没有早出生些年头,有幸看一看十八岁的梁成东。
他正看着,梁成东回来了,一边换鞋一边问:“你们俩看什么呢?”
“看你照片呢,”余和平笑着说:“没想到你以前那么帅!”
梁成东放下包,凑过来看了一眼,一边解开袖口的扣子,一边问:“现在就不帅了?”
“现在也帅。”余和平由衷地赞叹说。
梁成东伸出手来捏了一下他的耳朵,就去卧室换衣服了。余和平被捏的发痒,缩了一下脖子,感觉电流顺着他的耳朵钻入他四肢百骸。
梁成东是有文化的人,其实很会调情,不经意的一个动作,都会搅得他心猿意马,他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耳朵,一只手翻看着相册,红晕慢慢浮上他的脸颊,梁母却还在认真地给他讲每一张照片的拍摄背景,后来就翻到了梁成东的结婚照。
这还是余和平头一回看到梁成东的前妻,很美丽的一个女人,跟梁成东十分登对,穿的也极为时髦。但梁母似乎并不喜欢她,很快就翻过去了,只重点给他看梁成东的女儿。
提到孙女,梁母心里很是惆怅,说她很久都没见过她了,见不到自然是因为梁成东的前妻,梁母终于忍不住,开始说梁成东前妻的不是,说她以前就跟她不对脾气,说她教得孙女不认她,说她不让孙女回来,过年都不能见一面,还说孙女也是白疼了,都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
梁成东结婚比较晚,女儿其实也才十多岁,长的像她妈妈,余和平反复看了又看,一边听梁母讲,一边翻了回来,继续去看那女人的样子。
梁成东从卧室出来,说:“妈,你跟和平讲这些干什么?”
梁母笑了笑,说:“不讲了,不讲了,离婚这么多年了,你还护着她,一句坏话都不许我讲,不知道她在外国怎么讲你的坏话呢,讲的女儿都不认你。”
“离都离了,说她有什么用呢。”梁成东不大喜欢梁母跟余和平说这些,看见余和平在看照片,就伸手把相册拿了过来,说:“有什么可看的。”
余和平说:“主要是看你,想知道你以前都什么样。”
关于梁成东的一切,他都想知道,他比梁成东晚生了那么多年,也错过了那么多年,他想都补上,但很少有机会。
但是他看了,其实会胡思乱想,回到家准备睡觉的时候,脑子里一直都在想梁成东的前妻,想她为什么会和梁成东离婚,想她和梁成东是不是有过甜蜜幸福的时光,然后吃一些没有用的老陈醋。
外头亮了一下,然后“咔嚓”一声,原来是下雨了。雷声,闪电,雨声,这样的夜晚,多适合抱着梁成东,占有着他,亲吻他,和他做最亲密的事,耳鬓厮磨,干柴烈火,他会用尽办法,让梁成东忘记以前喜欢过的所有人,眼里只有他,心里也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