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了一千种理由,就是没有一个理由,是他背弃了她们的诺言。
等到后来,等来了一张邀请函。
婚礼的邀请函。
新郎的名字——三年间无数次在她唇齿间碾磨,在她心中生根发芽,融入他的骨血之中,有一天她可以忘了自己的名字,却忘不了他。
而新娘,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上边有两人的婚纱合照,像她无数次幻想的那样,西装革履的男子气宇轩昂,连唇畔的笑容弧度都恰到好处,唯一变了的,是他的那双眼睛。
让她再也看不透了。
那个女子,娇俏伶俐,偎依在他身旁,真真人比花娇。
真和谐,真养眼,真般配。
那一刻,她竟然还能生出这样的想法,这张照片是那样刺眼,刺痛她的眼睛。
有过那样的感觉吗?
天旋地转,痛彻心扉。
她心中的痛苦快要满溢,面上却依旧能保持最得体最优雅的微笑,她的伤痕不会让任何人看到,这是独属于她自己的骄傲。
她颤抖着手指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请问您找谁?”手机里传来女子娇俏动人的声音。
最后一点希望伴随着这道声音一同沉入无底深渊。
她面相月亮,背脊挺的笔直,整个人忽然就平静下来了,心中也许翻江倒海,然她的面容上,却是最优雅而端庄的微笑,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
“我找傅司亭。”
语气里不动声色的高傲和骄矜让对面的女子下意识有些自卑,“他在洗澡……你找他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等他洗完澡我再打来。”
挂断电话的那刻,她仿似支撑不住全身的力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在黑暗中环抱着自己。
“她是不是作家繁星啊……我好喜欢她的,她本人比电视上还要漂亮呢,我们找她要个签名吧。”
“啊啊啊啊竟然是繁星,我太喜欢她了……。”
那个年代,纸质媒体发达,民风淳朴,作为当红作家,其在民间的影响力可比现在的小鲜肉要厉害多了。
越来越多的路人认出了她,争着抢着要签名,她以最完美的姿态面对着所有粉丝的热情,不知疲倦的签名、合影。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微笑着对粉丝们说道:“我要接一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电话,可以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吗?”
粉丝们愣愣的点头,没有人发出声音。
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她平静的接通了电话,平静的放在耳边,平静的说道:“你好。”
她平静的听完对方的话,微笑着说道:“婚礼那天我要参加新书的签售会,可能去不了了,抱歉。”
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女子秀丽的面容上有着温柔的微笑,那眼底却仿似有水光闪烁,莫名的让人感觉到悲伤。
“祝你幸福,再见。”
挂断了电话,她听到一个女粉丝好奇的问道:“繁星姐姐,是你的朋友要结婚了吗?”
她微笑着说道:“是啊。”
“不知道繁星姐姐什么时候能结婚呢,能写出这样温暖的激励人心的文字,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您呢。”
就在刚刚,她失去了她此生中最爱的人,可是就像她在书中写的那样,不会痛哭流涕、不会怨天尤人、不会抛弃尊严去追寻一个已经背叛了的男人。
因为她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啊。
即使心中伤痕累累,面上依旧笑的无懈可击。
在她走神的空当,喧哗声四起,人潮退散,一束灯光洒照在她的身上,仿佛这个黑暗的世界中,唯独她才是光明的源泉。
她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俊美高大的男人手捧玫瑰朝她走来,那是无数少女幻想中的白马王子,承载着无数少女的芳心,一步步朝她走来。
单膝跪地,以最深情的目光,最诚挚的声音,大声道:“繁星,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以我的性命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发誓?她心中嘲弄,就在刚刚,那个曾发誓爱她一生的男人,已经背弃了他的誓言。
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稥港首富阮家的正统继承人,英俊多金,风流多情,是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他的放荡是浪漫,他的滥情是多情。
他们在一次酒会中相识,她对这样风流纨绔的富家子弟向来没有什么好感,谁知她的疏离却被男人误会是欲擒故纵,很老套的把戏,这个让她厌恶的男人,从此对她展开了死缠烂打的追求,他有金钱,有时间,更有精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阮文臣在追求庄繁星,最难能可贵的不是十年如一日的深情,而是浪子回头。
一时间,她成为了全华国女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然而那又如何,不爱就是不爱,她拒绝的理由很简单。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然而此刻,她看着跪在她面前手捧着鲜艳玫瑰的男人,忽然很想笑。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她后悔终身的决定。
她接过了玫瑰花,微笑着说道:“我答应你。”
男人眼中的震惊毫不掩饰,就那样傻不冷等的跪在那里,三年的追求,这个女人的心比石头还硬,他以为这次还是会被拒绝,谁知竟然出乎他的意料。
他笑的跟个孩子似得,又问了一遍;“是真的吗?你真的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吗?”
她微笑着点头。
只要有阮文臣出没的地方,就少不了狗仔,敬业的狗仔自然将这历史性的一幕记录了下来,预定成为明天的头版头条。
阮文臣开心的环抱住她,抱着她旋转,她配合着脸上做出开心的笑容,目光望着那些闪烁的闪光灯,眼中有着深深的嘲弄。
看到了吗?即使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过的很好。
她承认,她处于一种报复性的心理答应了阮文臣的追求,也如她所料,自那天夜里开始,她和阮文臣的八卦从此占据了娱乐圈的半壁江山,有一段时间,她的名字比当红小花还要红火。
也是自那个时候起,她画地为牢的人生,开始了。
第506 相濡以沫 相忘江湖
世人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没有爱情的婚姻,又是什么?
是地狱。
后来的事情她已经不想再去想了,每一次翻出来就像皮肉生生分离,血淋淋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疼痛。
她的平静和释然不过是表象,因为她习惯了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伤痛,她会在每一个午夜,独自舔邸伤口。
婚姻初始,阮文臣的确对她千依百顺,让她误以为就这样和他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也好,可是她忘了,狗改不了吃屎,一个骨子里风流的男人指望他会为婚姻守身如玉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幸好,她守住了自己的心,可是她的漠视,却换来那个男人的愤怒和不甘,她的隐忍换来男人一次次变本加厉的伤害,太累了,她真的累了……
然而那个男人却不愿意放手,他曾说,即使死,也只能死在他的身边。
这样的婚姻比地狱更可怕。
两人彻底决裂是在什么时候呢?
他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如月,两人发展了一段轰轰烈烈的禁忌之恋,彻底把她恶心坏了,那个女人没有容貌,没有才情,没有家世,却有着满腹的心计和对阮文臣势在必得的决心,阮文臣为她着迷,沉浸在禁忌之恋的刺激中,那些一二三房小老婆不过是那个女人的替身罢了,那些外室所生下来的孩子,全是这个女人的孩子,阮文臣为了这个女人甚至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她以为这个男人原来是有真心的……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么的可笑。
她没想要过孩子,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降生在这样畸形的家庭里,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父亲,但他的到来是个意外,她本来想拿掉他,可是在去医院的路上,她落荒而逃,这也许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她会用毕生来爱这个孩子。
就在溪儿降生之后,阮文臣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回来的次数勤了些,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为了给孩子一个健全的人生,她容忍着这个男人在她和孩子面前的虚伪。
如月终于察觉到了危机感,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做不成阮太太,她要的只是荣华富贵和这个男人的爱,她可以容忍阮太太的存在,却无法容忍阮文臣的心在阮太太身上。
于是她以自身为饵,想要设计让她在阮文臣面前彻底失宠,她不动声色间化解,她当时曾想如果阮文臣真的能洗心革面回归家庭,为了孩子,她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然而她却忽略了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可以疯狂到何种程度,那一天……那个女人的身体从二楼飘然落下,如一朵轻盈的莲花,开出最荼蘼的姿态,从此彻底成为了阮文臣心口的朱砂痣。
她站在二楼的窗前,哑口无言,一颗心,彻底沉入了无底深渊。
“庄繁星,你输了。”女子飘落之时,微笑着对她说,那双眼睛里满是恶毒而疯狂的笑。
是啊,她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她不会拿命相搏,只为了证明那个男人的爱,和将情敌彻底置于死地。
“表哥……不要怪星姐姐……是我的错……咳咳。”嘴角越来越多的血流出,清秀的女子此刻有种惊心动魄的艳美。
那双清澈动人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不舍和深情,“表哥……我……我就要死了,你要好好的爱我们的孩子……此生爱你,我永不悔……表哥……。”
她以完美的演技,彻底成为阮文臣心中不能触碰的伤疤。
男人气势汹汹的杀进来,二话不说就要掐死她:“贱人,你去给她赔命吧。”
她没有解释,也没有哭,只是嘲讽的看着他,真累啊,如果能这样死了,反而是种解脱啊。
如月,你用自己的死成全了我的绝情,你是个伟大的人。
那时,他是真的想要掐死她,她甚至一度觉得自己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小男孩颤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下一刻他扑进来,疯狂的扑打着阮文臣,嘴中叫骂着:“坏蛋,不许欺负我妈妈……。”
阮文臣怒急攻心想要脚踹溪儿,被她及时拦住,她抱着溪儿,那只脚踹到了她的背上,钻心的疼,她却连哼都没哼一声,捂住溪儿的眼睛,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溪儿别怕,妈妈在这里……。”
她惊起了一身冷汗,她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独留溪儿一个人在世上怎么办?他还那么小,怎么对付得了那些狼子野心的兄弟和狠心残酷的父亲?
“庄繁星,要不是为了儿子,我今天绝对不会放过你,但你给我记着,这只是开始,我们走着瞧,哼。”聊下狠话,扬长而去。
从那天开始,溪儿清澈的眼底开始有了恨意。
一路踟躇,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从此她和阮文臣之间,开始了不死不休的纠葛,只是可怜了她的溪儿,过早的成熟懂事。
人生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自从生病以来,她越来越多的梦到过去的事情,傅司亭、如月、阮文臣……生命里的爱恨纠葛,一一在她脑海中上演。
“我梦见枝头的桃花开了,他在桃花里看着我笑,他说等我……。”然后那张脸忽然就变成了阮文臣的脸,狰狞着朝她扑来,掐着她的脖子要她给如月偿命,她于噩梦中惊醒,满身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