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帝缓缓点了点头。
因着言语不便,渐渐地,他现在也已经不想再言语,左右今日最重要的事已经交代完毕,便抬了抬手,叫二人退下了。
其余的事,自有手下大臣们去操办。
时间还早,小两口一路走回东宫。
身为皇子,谁心间就有承继大统的梦想,如今眼看即将成真,萧钧免不得一番感慨。
而再看一旁的拂清,却也微微凝眉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有些好奇,待回到东宫,四下无人,将人拉近,试着问道,“你怎么了,方才一路在想什么?”
她抬眸瞧了瞧他,道,“等上元节,也就不过半个月了,你就要做皇帝了……”
语声中仿佛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点了点头,仔细望着她的神色,道,“是啊,你……可高兴吗?”
说实话,看她的神色,却是并不是十分惊喜的模样,所以难免叫他提心吊胆。
而他话音落下,却听她道,“那……你是不是也要同你父皇一样,开始要选秀纳妃了?”
哎,这天底下的皇帝,哪个不是三宫六院的……
这没来由的话却叫萧钧一愣,不由得挑眉笑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不是早就答应过你了么?根本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她却撅了噘嘴,轻哼了一声,“此一时彼一时,万一那些老头们出来逼你怎么办?他们惯会用什么礼法压人的,到时候若是说什么你不纳妃就是不顾祖宗立法,可怎么好?”
就见萧钧面上微微一顿。
唔,说来……这种情况,似乎的确免不了的。
不过他并没纠结多久,想了想,凝眉道,“那我就说,‘家中娘子管得严,不敢造次’如何?”
嗯?她一愣,立时瞪眼,“我哪里管得严了?”
乖乖,成婚几个月了,一直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有时候睡到半夜他兴致来了,她连推都推不开的……
她凶巴巴,又气鼓鼓,简直像只呲着门牙的小河豚,这情景,仿佛他真要开始选秀纳妃了一样,萧钧忍不住笑出声来,忙拉近怀中哄道,“不用管那些,放心,我绝不会食言,如若背叛你,你就拿剑刺到这里来。”
他说着,拉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
这却叫拂清一惊,硬是把手挪开,捂住他的唇道,“不许胡说。”
她的剑,怎么会刺向他?她连爱他都来不及。
思及此,她的心又软了下来,也明白自己有些自寻烦恼,把头轻轻靠在他胸口,环住他的腰,柔声道,“你同你父皇不一样,咱们才不会落到那一步的。”
“嗯。”
头顶传来他温柔的声音,以及胸膛里头那沉稳而又炽烈的心跳。
室中烧着地龙,十分温暖,花架上还有盛放的兰花,幽幽吐着清香。
一片静好中,又听她道了一句,“如果真有人多嘴逼你选妃,你就强硬一些,撤他们的职,如此他们就晓得厉害了。”
……
咳咳,这算是心胸狭隘的美人在蛊惑新君,妄图祸国干政吗?
而此刻,即将继位的新君却只管勾唇笑着,依然应道,“好。”
语声中宠溺十足。
而他目光看不到的地方,正环抱着他的美人,也别过脸,弯唇笑了起来。
须臾,发顶上落下一个柔软的吻,拂清听见,他在耳边问道,“母亲给的药,你还在吃吗?”
她点了点头,“是啊。”
师父一向知道她不爱喝汤药,此次的方子上特意写明,叫人攒成药丸子,和了蜂蜜在里头,并不难吃。
他闻言伸出手来,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问道,“有动静了吗?”
动静……
她脸不由得一红,道,“才吃了一个月而已,哪有那么快?”
他却道,“已经一个月了,若是有了,该能看出来了吧?现在还没动静,莫不是我还不够努力?”
不够努力?
咳咳,拂清脸更红了,想说他这还不够努力,那什么才算呢?
然而尚未来得及开口,却觉得一下天旋地转,原来是他竟将她打横抱起,往床边去了。
拂清霎时反应了过来,小声惊呼道,“你莫不是疯了,今日大年初一,这还大白天……”
他却步履不停,也压低声道,“一年之始,万象更新,当然该做些有用的事……”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榻上,他将她一放,又随手扯下床帐,没过多久,那帐幔上所垂得流苏,就摇晃了起来……
~~
余下几日,萧钧代父皇主持各类贺年宫宴,拂清也没闲着,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席女眷间的活动,虽然从前她是宁王侧妃的时候,不少人曾见过她,但眼下再见面,众人皆知这是太子殿下辛苦求娶而来的正妃,并无人敢说什么闲话。
日子匆匆而过,一晃眼,上元节过完,朝中重启政务,新年的第一个重磅消息,就是宣和帝退位,将帝位传与太子萧钧。
这都已经是注定的事情,因此,众人除过微微意外了一下,也很快就接受了现实,纷纷跪地称颂君主圣明。
礼部也很快就选好了吉日,典衣监则加紧准备龙袍,为了即将到来的大事,宫中上下纷纷忙碌了起来。
二月中旬,春风拂过大地的时候,新帝登基,改国号建昌,尊父皇为太上皇。
而他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封拂清为皇后。
且为了安抚她曾苦痛的过往,他还特意追封她的生母为一品诰命夫人,又封其继父卫离为镇国公,弟弟俊安,也受封世子。
如今满门荣耀,她再也不是当初那没有姓氏的贱奴之女。
当然,对于此,朝中也不是没有微词,但新帝行事果断不容置疑,旨意降下的时候,玉碟宝册皆已经写好,没有更改的余地。
而在此之后,没过多久,他又做了上位之后的第一件大的政令。
那就是更改现有的户籍制度,开豁部分奴籍为良民。
一时之间,底层的贫民们一片赞叹之声,但须知此关乎贵族利益,亦有不少勋贵朝臣提出异议。
但新君依旧秉承强硬作风,没有商议的余地。
当然,其中也不乏明理的大臣支持与他,毕竟此举,为社稷增添了获取人才的机会,乃是长远的利国利民的好事。
但只有拂清明白,萧钧做出此事,不无她的影响。
因为在他即位之初,要离自己为后的时候,曾有人对她生母的身世提出过质疑,虽然被萧钧压下了,但为了掩盖此事,玉碟上又对她阿娘的身世造了假。
她活得一向坦荡,自打师父传授她功夫后,她从不因阿娘与自己的身世感到卑微,所以此事,还是难免叫她有些不快。
在此项政令发布之前,她竟从不知他的打算,直到此时,才明白他的用心。
待他散朝归来,她主动上前拥住了他,轻声道,“只可惜我阿娘去的太早,若她还活着,能遇见你这样的明君,必定会很高兴的。”
他则轻轻抚了抚她的背,道,“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对你身世诟病,如你们那般的遭遇,也会越来越少的。”
她含着泪点点头,对他说了声,“谢谢。”
他则将她拥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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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过拂清,母亲无尘对于萧钧的做法也很是赞同,在又一次母子相见之时,对他道,“天下有你这般君主,想来疾苦会少一些了,望你今后不忘初心,时刻谨记自己的责任。”
萧钧面色肃敛,垂首认真道,“儿子一定谨记,请母亲放心。”
无尘微笑颔首,而后,却告诉了他一个不太希望听到的消息。
她打算离开京城了。
萧钧有些着急,极力想挽留,“儿子如今已经登顶,除过对母亲尽孝,再无遗憾,还望母亲能留在近处,叫儿子时时刻刻能看您一眼。”
哪知母亲却摇了摇头,道,“你我母子连心,远近又有何妨?我知你心已经足够,况且,这是此前就说好的,我昔日离开得匆忙,眼看在外头已经呆了一年,不得不回去看看。”
主意很是坚决。
萧钧顿了顿,明白母亲是个有主见的人,又加之这确实是去年曾说好的,只好不再多说,忍痛答应了下来。
又嘱咐一旁的同叔,一定将母亲护好。
——同叔原本是为了保萧钧登上大位而留在京城,现如今他已是帝王,威加海内,也该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了,自然该跟在无尘身边了。
同叔也有点遗憾,不过了解主子的性子,也并不敢白费唇舌的多劝什么。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二月中旬,无尘带着同叔,打算轻装上路,回九云山去。
萧钧与拂清特意微服出了宫,来到麓园相送,一家人简单吃了顿饭,算是给母亲践行。
饭毕,帝后二人又亲自将母亲送上了马车。
可就在即将挥手告别的时候,拂清却忽然脸色一白,捂唇要呕。
众人见了,都是一愣,萧钧赶忙去扶她,一脸着急的问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她艰难的摇头,“想吐吐不出,直犯恶心,好难受……”
无尘看在眼中,想了想,下了马车,来给她把脉。
而须臾过后,却显得有些意外。
萧钧一顿,赶忙问道,“母亲,怎么了?”
却见母亲笑了笑,道,“没什么,得恭喜你了,你要当爹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无尘这话一出, 二人顿时一脸怔愣的样子。
拂清摸了摸肚子,不可思议的道, “我,我有孩子了?”
萧钧也上手轻轻摸了摸,而后看向母亲,“这可是真的?”
竟是才知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