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脚步顿住,韩淼端着托盘转身对云熠微微一笑:“按照血缘来说,他是我爹,但当初我娘带着我离开时,他亲耳说过以后我与他无关,所以应当算是没关系了吧。”
那笑容很浅,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意,显然她心中也是有一丝怨气的。
云熠面上闪过一抹了然。
“他如今牵扯到卖官案,正在刑部大牢里待着,你若是想要救他……”
“不必了。”韩淼立刻出声打断他的话,面上竟然还带着笑,只是这次的笑里似乎多了一些快意,竟比往日的笑容更吸引人的目光。
“若是你求情救了他,也许他就会认回你了?”云熠挑眉道。
韩淼的笑越发显得嘲讽了。
“世子爷,您也不必再在我身上试探什么了,我这人,能让自己做到不去恨那些人已经用尽全力了,断没有那种以德报怨的胸怀,更没有办法假装自己还能像寻常人一样拥有家人。命中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早点放弃才能活得开心一些。”
说完这话,她依然恭敬地行了退礼离开了,云熠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了许久,忽然明白了那时她为什么会对云梦初说想要离开的话。
因为他,似乎也是她眼中“命中注定不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然而想通了这点,让他心情更是不爽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云熠:老婆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啊!你别放弃啊!
解释一下这不是虐哈,只是要治云熠的死傲娇必要的手段~
鉴于大家好像都更喜欢看摄政王夫妻俩撒糖,下章开始咱们摄政王夫妻不带孩子,两口子出去玩啦!中间再穿插云熠的故事~我会尽快搞定的,然后写现代平行世界~摩拳擦掌ing
第48章 宠妻一
摄政王收到世子传来的信时, 夫妻俩已经乘着马车出了京城两天, 来到津州一带了。
知道便宜爹真的打算撂挑子就不会回来了,昭云世子也没打算把人叫回来,这封信主要是为了宣泄愤怒的, 因此话里话外围绕着“父王太过分了”这一主题展开。上至朝中大臣因为摄政王不在导致群龙无首一团混乱,下至府中少了当家主母, 弟弟妹妹们如今吃不饱穿不暖,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大张纸,意图至少能引起母妃的怜惜之情, 让他们早回来几天也好。
然而,公语蕊连见都没见着那封信,摄政王看完就随手将它搓成了灰, 低下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熟睡的妻子,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心情甚好地扬起唇角。见她还没醒, 他又摸出先前看了一半的游记看了起来。
说起这游记, 原是云熠书房里的东西, 后来云熠让人拿去送给韩淼, 再然后公语蕊某日去找韩淼的时候看到了。摄政王妃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一直忙着带孩子,生孩子,带孩子,生孩子……再带孩子,如此循环, 一直劳心劳力当老母亲,好像还真的没什么时间游览此时还没被污染的大好河山,因此一时也起了兴趣。
云靖恭看她看得认真,眼神里都是向往,甚至有时候还偷偷摸起笔在上面勾勾画画,那会儿摄政王心中就有了想法,这会儿打着帮儿子娶媳妇的旗号倒是名正言顺了。
没错,摄政王骗王妃出来的理由是“给儿子和未来儿媳增进感情的机会”,而公语蕊当下正操心这个,又被他连骗带哄的,再加上她自己也着实很想出去逛逛,便很赞成这个主意。于是夫妻俩轻装上阵,带着银子和两个侍从就出来了。
恒字辈的暗卫如今都是围着云熠转的,云靖恭也向来不动用恒字辈的,这次带出来的是行字辈里比较年轻的两人,行二十一和行二十五。二十一是个二十岁的俊秀男子,二十五是个姑娘家,今年才十八岁,生得好看,但性子很冷不爱说话,起初是作为暗谍人才被培训的。
后来昭明帝上位,暗卫也要更迭,行字辈愿意留下来的就成了恒字辈的师父,不想留下的就被安排了其他身份各自离去。二十一和二十五本身都是孤儿,当初无处可去,公语蕊见他俩合眼缘,便点名特意留下来了。
当然,带这俩年轻人出来,主要还是因为云靖恭要把孟清留下辅佐儿子,而公语蕊也要把朝秦和暮楚留下帮韩淼……好证明他们不是不负责任的爹娘。
公语蕊觉得二十一和二十五叫起来拗口,便给二人起了新名字,分别是“墨玉”和“红玉”,正是玉石中她最爱的两个颜色。
此时,墨玉在赶马车,红玉坐在一旁四处观望着,瞧见不远处的驿站标识,她掀开车帘往里探出头,原本打算跟主子说“到驿站了”,结果只看了一眼就匆匆放下帘幕转回了头。
“怎么了?”墨玉奇怪地看向红玉,后者微红着脸无声地摇了摇头,墨玉愣了下,随即恍然。
墨玉在暗卫时几乎是行三一手教出来的,早就听行三抱怨过主子和夫人格外恩爱,被他不小心撞到许多次,为此受罚的经历简直可以写成一本传世警示录了,墨玉这次出门前也心中有数了,因此此时墨玉一见红玉的表情就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
“习惯就好了。”墨玉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十分淡定地开口,红玉瞥了他一眼便目视前方没再说话。
而此时的马车内,摄政王刚把早就睡得迷糊的王妃吻醒,公语蕊躺在他怀里揽住他的脖子,后知后觉地问道:“刚才我好像看到红玉了?”
“嗯。”摄政王脸皮深厚,完全没有被人发现了亲热的不自在,甚至低头又亲了亲妻子的唇角,“应是到了津州驿站了。”
公语蕊伸手堵住他的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红玉才十八岁,别带坏了孩子。”
“啧,儿子才十七岁,你都开始操心他娶媳妇的事了。”摄政王懒洋洋地挑眉,直接抓着她的手又亲了亲。
公语蕊被他的话堵了下,一时倒忘记抽回手,只硬着头皮道:“儿子和女儿是不一样的。儿子那是娶老婆,家里会多个姑娘,女儿要是嫁出去,家里就少个人了!”
“这么说,你是打算将来给女儿招婿了?这个主意未尝不可。”云靖恭停下动作低头对上她的眼,眼神颇为认真,想来他自己真的考虑过的。
公语蕊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
“在我们那个世界,年轻人都讲究自由恋爱,做父母的管得太宽可是会被讨厌的。”
摄政王眯起眼,约莫在脑中想象了一下两个女儿对他说“最讨厌父王了”时的情形,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不过说起来……”公语蕊也有些发愁,“哪怕真的找门当户对的,我都不知道该给女儿找哪家……”
这话听来像是对丈夫能力的夸奖,云靖恭就不客气地笑纳了,心中却想着,哪怕两个女儿一辈子都不嫁也无所谓,他又不是养不起,反正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他横看竖看,谁都配不上他女儿。
不过这种事,想想就算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求生欲,摄政王还是有的。
“也罢,现在还早,想这么多做什么。”他安慰妻子道。
“也是哦,说不定将来遇到了我觉得特别好的女婿人选,会催着女儿嫁呢!”公语蕊忽然异想天开起来,然后成功地,让摄政王又黑了脸。
……
摄政王出外游玩,真顶着摄政王的旗号就太招摇了,因此这次云靖恭就随便做了个路引,锦州驿站的人并不认识他,不过见他通体气派并非常人,态度倒也恭敬,连房间都安排得最好的。
此时已经入夜,云靖恭说要去见个朋友,公语蕊便独自在屋里看起了游记。这个世界的津州约莫就是关联了现实里的天津,因为距离首都很近,也是公语蕊比较熟悉的地方,她拿出舆图计划着明日的路线,一边想着云靖恭在津州能有什么事,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似乎睡了没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被温柔地抱起来,熟悉的气息让她下意识地回抱住来人,凑到他耳边喃喃道了声“怎么才回来呀”,云靖恭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
“抱歉,下次不会这样了。”
“呼……”公语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咕哝道,“每次你都这么说。”
云靖恭心中难得生出几分愧疚。
他其实并非没有野心的人,许是因为幼时被父母族人抛弃,又遭遇了行止那种疯子,他那时想的最多的便是总有一天要将那些曾经不把他当回事的人都踩在脚下,所以才会轻易被行云诱惑到接管了雷——他是真的很想做一个祸乱朝纲的奸臣的。
可笑的是他的“奸臣”道路上遇到的却都是富豪和邓渊那样的正人君子,也许是知道自己无法成为那样的人,他竟也出奇地喜欢着那些人。跟那些“好人”在一起待久了,他的心不知不觉被软化了几分,偶尔甚至也奢望起了家人,所以最初的时候,他给了云靖铭许多次改过的机会。
然而他错了,云靖铭已经从骨子里坏掉了,整个云氏也其实早就坏掉了。
在那个“前世”,云靖恭自斩杀了云靖铭的那一刻便没再奢望云家人的亲情了,只是那时他心中多多少少觉得自己欠了云夫人一份血肉情,所以才会去给云夫人送终。他本打算,杀了云靖铭就算他与云家的恩怨就此了结,从此各不相干,然而他放过了云家人,云家人却不打算放过他。
云家人给他下毒,行云为此而死,再之后他自己也为此而死。这件事让云靖恭心中再不信亲情这回事,他变得激进也变得狂躁,其实或多或少是因为心中多出的那一份……从未感知过的愧疚。
若是没有他,行云本可以寿终正寝,做一个让人传颂的得道高僧。
在此之前,这是他两世仅有的一份愧疚了。
遇到公语蕊之后,他对她从最初的好奇,到逐渐加深了对她的关注,最终起了占有之心。从头到尾,他看中她,想留住她,困住她,看她为自己生儿育女,心中都有一份“理所当然”“命中注定”的笃定,也会心疼她爱护她,却是最近才逐渐生出这份愧疚之情。
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在她对着几个孩子偶尔感慨自己已经老了的时候,或许是他晚归发现她坐在灯下自己的时候,又或许是……她仰望着墙外的天空越来越久的时候。
云靖恭很清楚,最早遇到公语蕊的时候,老和尚便说过,她是命中注定来改变他命运的人。尽管行云从不愿把这件事说得更仔细,但云靖恭却约莫猜测到了,她或许是被行云“带”过来的。
直到最近行克的死暴露出来一件事,行云也是可以做到转移别人的命格的,而云靖恭,这才想通了一件事。
是不是当初,原来那个于蕊死后,是行云将公语蕊的命格转移到了于蕊身上?
这个猜测他没敢去问行云,更没法说给公语蕊听。他也不知公语蕊若是没有来到这里,她在她口中那个“原来的世界”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嫁给什么样的人,又给谁生下孩子……但总之,想到那些便不舒服。
所以他如今什么权利都不想要,只想多些时间陪陪她,好叫她的记忆里全是他,哪怕到了在这个世界走向死亡的那天,都不会去怀念她的“过去”,让她此生无憾。
抱着这样的想法,摄政王这次是铁了心把几个孩子都丢给了“长兄为父”的云熠来管,连向来最疼爱的两个女儿也暂时不管了,而他自己这次就是哄老婆开心的,因此一路上一直都格外殷勤。
摄政王也在这过程中逐渐寻到了年轻时的乐趣。
自从家中孩子越来越多后,这女人就不允许他再随时随地亲热了,因为怕教坏了孩子。如今总算没了那几个小鬼灵精捣乱,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抱着老婆亲,一时兴起也可以随时随地……咳咳,这个不行。
想到这里,摄政王又低头看了一眼在他怀中的公语蕊,却见她正双眼正专注地瞧着他,面上似乎有些疑惑。
“夫君,你在发呆吗?”她的语气颇有些新奇,甚至还伸手扯了扯他的脸颊,“原来你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啊……瞧着呆呆傻傻的。”
云靖恭挑眉,也没管她作乱的手,自顾抱着她走到床沿将她放在床上,俯身下来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夫人,为夫忽然想到一些让人怀念的事情。”
“什么事?”公语蕊一时还没察觉到不对劲,继续好奇地看着他的眼等待解答,等回过神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扒了下来。
公语蕊傻眼。
“让人怀念的事?就是这个?”
云靖恭甚是耐心地亲了亲她的唇角,眸中漾着化不开的温柔,他看着她面露羞涩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这么多年了,总算身边没有那些小鬼了,为夫很是怀念当初那段日子,夫人难道不怀念吗?”
他说的是云熠去潜龙寺学武,而她还没怀朵朵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俩人天天恩爱可丝毫没有顾忌。
公语蕊直觉想说不怀念,但刚一张嘴就被云靖恭早就准备好的唇舌堵住了,摄政王如今深谙“不要脸天下无敌”的策略,堵到妻子迷乱地说不出话才煞有介事地在她唇边笑道:“为夫就知道夫人也是怀念的……”
然后,在她出声反驳之前,再一次堵住了她的话。
……
此时的门外,墨玉和红玉互相对视了一眼,墨玉点了点头,红玉红着脸转头去叫人准备热水,墨玉则是抱着剑默默屏气凝神,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我是一颗没有感情的树”——这招自然也是行三亲传的。
一夜下来,公语蕊一觉睡到日正当头,昨夜计划好的看日出也搁浅了,她从起床开始就气哼哼的。摄政王极好脾气的,将王妃抱起来亲自给她穿衣洗脸,甚至画眉梳妆都一手包办了,看得刚进门准备伺候夫人梳洗的红玉又是一脸震惊。
红玉是谍卫出身,原就不擅长伺候人,因此这次被指派来的时候十分担心自己做不好会惹主子厌倦,还特意去请示过主子,却被告知不必担忧。原本她还以为主子另外带了服侍人的丫鬟,如今才知道……主子居然这般宠爱夫人!
墨玉顺手拉着她往外走,顺便还关上了房门防止她打扰主子和夫人夫妻恩爱。看看红玉满脸震惊的模样,他心中竟然无端生出一种强行“过来人”的优越感。
等着吧,这才哪儿跟哪儿呢!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公语蕊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无惊奇地问。穿衣服就算了,这人连梳妆和化妆都会也太逆天了吧!
虽然她没法昧着良心说云靖恭梳的妆多么完美好看,但他堂堂摄政王能把她的髻挽好,头发整得丝毫不乱,眉毛也画得恰到好处,已经十分让她惊讶了。
“看朝秦给你画的时候学的。”
虽然云靖恭多数时候他都要上早朝,起床比公语蕊早见不到她梳妆时的样子,但偶尔休沐日无事的时候他就会和公语蕊一起起床,偶尔会坐那儿看着朝秦给她梳妆。看了几遍后心中就有了章法,甚至还在想象演练了几遍,如今才是第一次尝试。
“为夫果然很有天分。”想到这里,他面上不免露出几分得意。
“哈哈,这种天分也拿来炫耀,摄政王的威严不要了吗?”公语蕊被他逗乐了,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为夫说的是哄夫人高兴的天分,梳妆这种事也不过其中之一罢了。”云靖恭不以为意地挑眉,一边还伸手帮她扶正了刚笑歪的珠钗。
公语蕊愣了下,看着往日威严冷漠的摄政王如今这副温柔体贴的好男人模样,心中不免一暖,然后转身轻轻抱住了他。
“夫君,你知道吗?”
“嗯?”他的声音依旧是轻柔的,仿佛是微风拂过心田,却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痕迹。
“哪怕在我那个世界,你也是极好……极难寻的好男人,我觉得,遇到你定是我上辈子行善积德的缘分。”
她抬起头看着他,眉眼里的笑容一如初见时那般,带着温和与包容,如今又多了几分对他的深深眷恋。
“下辈子也要来找我呀,不然我怕我没那么厚的福分遇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