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倒是觉的十殿下说的没什么错,他身为大魏皇室的男儿,有这样的气概才好呢,若是他处处依附大周,那岂不是认贼作父了?”
半双绞了绞手指头,说得小心翼翼的。
“连你也觉得他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吗?”楚无念收回空洞的眸子,落到半双身上。
“也不是,若是十殿下听了您的就这么依附大周过一辈子也行,可他心里会不开的。”
半双将宇文青云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她从他的眼中知道,他有多渴望能为大魏尽最后一份力。
楚无念捏着手里的蒲扇,脑海里一片混沌,宇文青云眼中流露出来的那份渴望她怎会看不到。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主仆二人一路沉默着回了亲王府。
麒麟院里,又没了赵止洵的身影。
“小主,您得去鹤鸣楼里盯着,小心王爷被那狐媚子勾引了去!”赵止洵进府前说的那句话半双是听进耳里的,这会只怕赵止洵跑到了鹤鸣楼里去,看昭华的伤势去了。
“他要去便由着他去,我去盯着也没用。”
楚无念没动,脸上也没瞧出怒气来,半双抿抿唇,“奴婢只是觉得替您不值当,您才和王爷成亲了几日啊,他就跑到那烟花酒楼里去。”
“去吩咐厨房一声,晚膳不用备王爷的了。”楚无念似乎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只开口朝她吩咐一句。
“是。”
半双一脸蓦然地走了出去。
等半双一走,她才捂住又开始绞痛的心口,赵止洵在昭华那里过夜,她心里不可能一点芥蒂也没有。
也许那个女人昨日的叫嚣不是没有道理的,没准再过不久,赵止洵真的将她纳进门了也说不定,那人的心思总是捉摸不定的。
“阿嚏!”
赵止洵正坐在娴妃的椒华宫里,手刚碰到茶盏,就打了一声喷嚏,他朝娴妃行礼道:“是臣失礼了。”
“无妨,宁儿一会就过来了,王爷再等等。”娴妃赔着笑脸,她今日特意将赵止洵叫出来,就是想化解他和周北宁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二人之间不再闹嫌隙。
赵止洵微微笑着,拿起茶盏喝下一口茶水。
温润的清茶刚滑入喉中,周北宁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赵止洵,他的脸色没缓和几分,朝娴妃行完礼之后,倒是也是朝他行了礼,只是不如娴妃那般恭谦。
赵止洵没回礼,对于屡教不改之人,他已经不想再给他好脸色。
“母妃找我来,可是为了儿臣和王爷的事?”周北宁不糊涂,一看到赵止洵坐在这,他便猜到娴妃是因为何事将他叫过来。
“你与王爷之间存在些误会,依母妃看,不如今日就全说清楚了,也免了你们这样整日怄气。”
娴妃像是个长辈似的,劝慰他们二人。
“臣倒是没怄气,只是有些事该四皇子自己想明白才行,臣说太多他也未必能听得进去。”
赵止洵的语气不算太好,他要说的已经够多的了,剩下的就靠周北宁自己参悟了。
“本皇不否认,王爷在本皇身上下了很多苦心,本皇让你的苦心付之东流,实在是抱歉。”
他朝赵止洵拱了拱手,倒是一片真诚在道歉的样子,就是没说自己要改。
“罢了,依臣看,四皇子按自己的那一套法子去做,也能在这朝堂上立足,臣再多说也无谓。”
苏锦瑟如今还好好地在府上养病,说明他并没有跟周文王坦白她没怀有身孕的事,兴许是想等她病痊愈了才会去禀告,赵止洵的眼里,已然带了失望之意。
“王爷!”
娴妃将想要起身离开的赵止洵留住,“宁儿他年纪尚浅,不知朝堂凶险,他留苏锦瑟下来养病,也只是怜惜大殿下一家,并没有想要诋毁你的意思。”
她眼神中流露出真诚来,是在拼命向周北宁说话。
“娴妃娘娘心思聪慧,自然知道大殿下此番送苏锦瑟回来不可能只是养病那么简单。就算他是,周后也一定不是。”
赵止洵凝着他们二人,再一次出言相告,此番他已经说得够明显的了,能不能渡过这个险关,就看周北宁的造化了。
“多谢王爷指点,我会多加劝慰宁儿。”见外面的天色也黑了,想再留他也留不住,娴妃只好起身朝他道谢。
“娴妃娘娘不必多礼。”
自从知道赵顺然与娴妃曾有过一段过往之后,赵止洵对娴妃,油然生出几分抗拒来,总不想与她离得太近。
一近,他总会想起府上的萧氏来。
思绪飘了太远,以至于雨堂连着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宋公子已经带着药去鹤鸣楼看昭华姑娘了,他说人被打得遍体鳞伤,这段时日想来是都不能唱曲子了。”
“有多遍体鳞伤?”
赵止洵对‘遍体鳞伤’这个词的理解有很多种,但看得最贴切的一次,是在楚无念的身上看到的。
“整个后背上的肉都外翻了,疼得将喉咙都叫破了,才不能唱曲子的。”雨堂如实回着。
“倒是个心狠的。”
不知为何,赵止洵还笑出了声来。不过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一张帕子而已,至于嘛。
“不过奴才不得不说,王妃娘娘身上还真有爷您当初的影子。”雨堂见他笑了,知道他没在生楚无念的气了,说出口的话便也大胆起来。
“我可没喝过避子汤。”
赵止洵冷嘲一声。
雨堂的脸色顿时一片青一片白的,没想到话又扯了回来,他往一旁靠了靠,免得被这人误伤到。
“哪一点像?”
忽然,这人又冷不丁开口问。
雨堂急忙又朝他挨近了些,兴致勃勃开口道:“您可还记得您当上辅政亲王的头一年,朝上有很多臣子不服您,您当场就揪出他们的罪行,让陛下一一责罚了他们,即使是只审错了一桩小案的,也被您揪出来说,挨的罚可不轻。王妃娘娘就从您身上找到昭华姑娘的帕子而已,便下了这么重的手,可还不是与您有得一拼?”
赵止洵的墨眸微微眯起,唇角边上的笑意越来越浓,雨堂这一番话倒是说得没错。
马车回到亲王府前时,府上已经是华灯初上,赵止洵这一日都在外面奔波,肚子早就饿了,想着这会楚无念应该是在用晚膳,脚步都变快了起来。
可回到屋子里时,他愣了愣,桌上就摆了两个菜,还都被楚无念吃了一大半,不是心情不好?还吃了这么多?
赵止洵走过去,皱了皱眉头。
“王爷在鹤鸣楼里填饱肚子了,还有兴致回来看妾身吃这些粗茶淡饭?”楚无念见他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怨气地看着自己用膳,满心愤懑地道。
这下,赵止洵倒是听出来了,他忍着饿意问:“你没做我的晚膳?”
“鹤鸣楼里的饭菜那么好吃,您在那里吃就行了,还回来蹭府上的饭做甚?楚无念依旧是一脸愤懑。
雨堂见状,急忙跑出去吩咐刘厨子备上赵止洵的那一份去了,方才回麒麟院的路上,这人的肚子都叫了多少遍了,他都听在耳里。
半双回过头看一眼雨堂跑的那方向,似是在往厨房而去,忙拉了拉楚无念的袖子,小声道:“王爷似乎没用晚膳...”
楚无念皱皱眉头,这才仔细打量起他来,果然认真一听,还真听出了他肚子在叫,而且叫得还不轻。
“您不是去鹤鸣楼了吗?怎么不在那里用晚膳?”她微微愕然。
“我去鹤鸣楼干嘛?”
赵止洵没好气地坐到圆凳上,脸上是没饭吃的怨气,将整个屋子都熏透了。
啊?
楚无念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回来没见到他还以为他去了鹤鸣楼看昭华,这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他了,可他在昭华那过夜了总是真的,只愧疚了一会,她的脸上又恢复了淡漠如是的神色。
“瞧瞧你这副样子,我在昭华那过夜,你不高兴?”他明知故问,还故意将‘姑娘’那两个字给去了,就想亲眼看看这人的反应。
“没不高兴啊,你想在谁那过夜都行。”她撇撇嘴,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你怎么把人打得都唱不了曲子了,疼得都叫破嗓子了,想来是受了酷刑,不高兴你还下那么重的手,实在是太过残暴。”
赵止洵连着摇了两下头,眼里露出鄙夷的意味。
“我那是因为她朝我示威,说是您早晚要给她许一个妃位,我受不了这口气才让冷淞动手打她的,我才刚当上您的王妃,自然是要立些威严,别以后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骑到我头上欺负我!”
说到后面,她挥起自己的小拳头,磨着后槽牙道。
“哦,原来是这样...”
赵止洵装出一副明了的样子,还点了点头。
“本来就是这样。”
她略微底气不足地道。
长长的眼睫一眨一眨的,脸上还带了一股子愠怒,赵止洵朝她凑过去,刚想在她脸上留下一个唇印,雨堂便好死不死端着饭菜进来了,“爷,晚膳来了,您赶紧用。”
他乐呵呵地道。
抬起头来时,却发现自己的主子脸上的怨念比刚才更多了,还用那双裹了寒冬腊月的眸子瞪着他,他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寒颤,喉头上下一滚,忙开口道:“奴才这就退下。”
还不忘拉上半双,一同退了出去。
“你把我拉出来干嘛?”半双扬起脸,斥他一声。
“想让王妃娘娘和王爷如胶似漆的,就乖乖闭嘴。”雨堂威胁她一声,她疑惑地往落满烛光的屋子里一瞧,咬咬唇闭嘴了。
下一刻,屋门便被雨堂关上。
他回过头来,对半双抛了个嘴巴高高翘起的笑意,半双对他吐了吐舌头,跑开了。
赵止洵是真饿了,忙着往嘴里塞东西,没心思再搭理她。
“看来昨夜耗费了不少精力?”楚无念已经吃饱了,这会有的是精力与他对峙,还怕他无力反击。
“昨夜耗费了...”他想了想,又含糊不清地继续道:“自然是,昭华会的很多,我们折腾到了晨间。”
这些话他听宋承誉说多了,也是信手拈来。
霎时间,楚无念握紧双拳,眼里升起两团怒火,冷冰冰怒视着他,“好啊,既然昭华会那么多,你干脆将她纳进府里来不就好了?还省了跑腿的功夫。”
“倒是个好主意。”
赵止洵吃着,还不忘对她点头称赞。
“那要不要我去同鹤鸣楼的掌柜说,将她的卖身契给赎回来啊?”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口的。
“不急,明日再去也行,昭华跑不了的。”他宽慰她一声。
一阵裹着红色火光的怒火从心间升腾起来,楚无念恨不得将他的筷子抢走,让他不要再吃了,饿着他才好!
她见之人只顾着用膳,压根没见到她双眼里的怒光,猛地一下从圆凳上站起来,要从他身侧走开时,却被他冷不丁伸出来的手给抓住了,“生气了?”他抬起头来,眼里裹着笑意。
“没有!”
轮到她没好气的回,非但没好气,还全是怒火,似是要将他烧了一般,炙热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