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蓉看着小姑娘认真的动作,心里温暖的同时,却还有些担忧。
他醒来时就听坤赋说了,时拂晓从鬼界回来,带着离若的气息,在地下洞天用自己的灵气养了他一天一夜,又在洞中布下灵气结界,方才离去。
虽知这是她原谅了自己的表现,可想想之前做下的那些事,他到底还是有些担忧。
想着,花蓉抬眼看向她,犹豫片刻,问道:“你……原谅我了吗?”
时拂晓目光落在他的面上,见他堂堂上古仙尊,神色间竟有入情窦初开的少年般的忧色,心下不免高兴,故意淡淡道:“原谅你什么?”
花蓉微微低眉,声音也有些低:“就……之前的事。”
时拂晓这才想起来,对花蓉道:“对了,你知道我从折允心中抽出来的那丝水,是什么吗?”
花蓉点头:“我在离若的记忆力看到过,是忘情水。”
话音落,花蓉似是意识到什么,眉心微跳:“我之前,莫非也中了忘情水?”
时拂晓点头:“若非在冥界三生石里看到真相,我恐怕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花蓉闻言了然,原是忘情水之故。
他打心底里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心却再次被提起来,倘若不是因为浮屠塔制造那般凄惨的幻境,逼得他心痛至极,将忘情水吐出,他岂不是在之后很久的日子里,都无法感知到自己对小姑娘的爱。
岂不是就会像折允一样,爱而不知,将心爱的人伤害到绝望。
仅是这般想想,都叫花蓉觉得胸腔内喘不过气。但幸好,幸好浮屠塔之行刺激太大,逼出了忘情水。
他看向时拂晓:“所以,你是原谅我了吗?”
时拂晓瞥了他一眼,对他道:“从来也没怪过你。你救我那么多次,即便你再过分,也能抵消了。更何况,喜不喜欢一个人,本就不能强求,我自然也不会因为你不喜欢我而怪你。”
听她这般说,花蓉轻叹,他知道,她本就是心思通透的人,凡事都能想得明白,从不会钻无谓的牛角尖,可但凡是人,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心里还是会难受的吧?
他希望小姑娘在他这里,能任性些,自在些。
想着,花蓉对时拂晓道:“我是你的夫君,你不必事事都这般懂事明理,大可顺着自己的脾气心情,怪怪我。”
时拂晓闻言,一手悄悄摸进乾坤袋,然后凑上前去在他身边坐下,本可爱的小脸上,瞬间漫上一脸的坏笑,说道:“是吗?花蓉仙尊……”
说着,时拂晓手迅速从乾坤袋中抽出来,抓着一把香粉,就吹到了花蓉脸上。
氤氲又充满迷惑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散开,花蓉微微一愣,没来及说话呢,只觉眼皮一沉,整个人就软到在了榻上。
时拂晓见花蓉已经睡了过去,哈哈大笑,站起身把手上的香粉拍干净,然后摆正花蓉的身子,让他躺好,盖上被子。
她这才去细看花蓉,那张俊逸到如梦如幻的脸,在加上沉静的睡颜,当真想让她好生欺负一番。
想着,时拂晓身形化作一缕玄色轻烟,直接钻进了花蓉的眉心。
无他,不过就是引梦香而已。
她不过是用引梦香,给她这位于情之一字上实在不开窍的夫君,编了一出教学梦境而已!
虽说当初浮屠塔,是根据她心中最怕的一切建的,进去之后是什么身份,这委实也怪不得花蓉。
可是,时拂晓一想起来自己做暗卫杀手的经历,就觉得心里憋得慌。
凭什么入了幻境,他是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城主,她就得是阴沟里挣扎的杀手?
所以这次造得梦,时拂晓无论如何都要搬回来一局。
这次的梦境,时拂晓放在了人间,毕竟那是她曾经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人间,也是这世间情感,最复杂的地方。
至于身份嘛……
当然是满足了时拂晓所有的想象,花蓉是长得好看,但身世凄凉的小少年,流落街头,靠坑蒙拐骗生活。
而她,当然是那个救美少年于水火的侠女啦,哈哈哈哈。
时拂晓入了梦境,待眼前的迷雾散去,正见自己身处闹市。
引梦香造梦极是真实,街上妇女老少、垂髫小儿往来不断。有临街摆摊的各类小贩,也有街道两侧店门大开的各类商户,人群往来熙熙攘攘,还飘着各种美食的香气,别提多真实。
时拂晓低头看看自己,一袭红衣宛若天际丹霞,墨色的长靴精干又舒服,腰间悬着长剑,当真是个帅气的侠女模样。
她对自己这身打扮很是满意,抬脚走上了街道,想来现在花蓉已经接受了梦境所造的所有记忆。
也不知在这种凄惨的经历记忆中,花蓉如今会是个什么性格,总不能还跟现实中一样,从容淡泊吧。
花蓉的气息就在附近,时拂晓也不着急,就在街道上边逛边找,顺道还买了一包榛子,边吃边四处观察。
约莫走了半条街,时拂晓忽见右前方的月老庙旁,贴着墙蹲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
少年虽衣衫破烂,灰败的以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脸上也沾着一些一些污秽,可却依然遮挡不住那张足以叫人惊艳的五官。
不是旁人,正是花蓉。
时拂晓看见他,刚塞进嘴里的榛子险些没卡在嗓子眼里。
这、这、这也太好看了吧?
现实中的花蓉,从化生之初,便是现在的样貌,从未有过少年时期的稚嫩,第一次见到他,周身上下便是那成熟稳重、淡泊从容的气息。何曾见过他这般青涩的样子?
时拂晓咽一口吐沫,脑中忽地冒出一个想法,若在梦里和他有了夫妻之实,也无不可吧?
少年面色沉郁,丝毫没有街道上往来的行人那般愉悦,漆黑的双眸似是盯着什么,神情格外专注。
时拂晓有些好奇,顺着少年花蓉的目光看过去。
见他谨慎盯着的,是一家药材铺。
那家药材铺怎么了?时拂晓不解,便边吃榛子,边一同观察。
约莫十颗榛子的功夫,时拂晓见一对夫妻模样的人,领着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男孩走了出来,穿着打扮皆是不俗,不是富商就是官宦。
夫妻俩神色欢愉,而那个小男孩,则恹恹的,似乎神色间对那对夫妻还有些害怕。
可单看五官的相似程度,亲生的无疑啊,小男孩怕什么?莫非是小男孩生病了,怕吃药?
就在这时,一直蹲在月老庙墙边的花蓉动了,只见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根手腕粗得棍子,背在身后,穿过人群,朝那一家三口走去。
十六七岁的花蓉,身形已经长得很高,只是比起现实中,消瘦了不少,却多了一股子在民间摸爬滚打多年的痞气,神色沉郁,与那张青涩稚嫩的脸极是不相符。
时拂晓不由搓了搓鼻头,给他造这么一个身份,等花蓉醒来,别怪她才好。
时拂晓正想着,却见花蓉已经走到了那一家三口身边,随即抄起手中木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牵着小男孩手的那名男子打去,口中大喝:“小阙快跑!”
手腕粗得木棒朝中年男子打去,男子下意识的就松开牵着小男孩的手,去挡那朝自己头打来的木棒。
小男孩瞅准时机,拔腿就跑,那女子伸手去拉,竟是没拉住,叫小男孩泥鳅一般的溜走了。
花蓉一棍在将中年男子放倒在地,见那个叫小阙的小男孩已经跑了,便也不多耽搁,追着小男孩,俩人一同跑远。
时拂晓在一旁都看呆了,堂堂上古仙尊,竟抄木棒打人,如此简单粗暴!绝了!
不等她多想,正见那名中年男子已经捂着头站了起来,看着花蓉和小男孩离开的身影,气急败坏,大喝一声:“给我追!”
话音落,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大堆行武的小厮,拿绳索的拿绳索,拿刀剑的拿刀剑,齐齐朝着花蓉和小阙追去。
毕竟是引梦香给花蓉编造的梦境,她这个造梦者,也只能决定大的走向,至于细节,时拂晓也不清楚。
不清楚归不清楚,但时拂晓知道,机会来了!
之间时拂晓将手中一包榛子往怀里一揣,拔腿追了上去,面上满是压制不住的兴奋,酸酸甜甜可口美味稚嫩可爱的夫君君,我来了!
第58章 我要和自己争男人了?……
那一群行武的小厮,直将花蓉和那名唤小阙的小男孩,逼到了一处狭窄无路的小巷子里。
这巷子里放着几辆货车,几袋喂马的草料,一看就是隔壁客栈存放的东西。
看着逼来的小厮们,小阙眼眶已经泛起微红,眼中的惊恐神色更是一览无遗,抖着微颤的身子,躲在了花蓉身后。
这一堆成年的小厮,自然不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小男孩所能及。但面对如此险境,少年花蓉竟还是站在了小男孩面前,眼里大有背水一战的孤勇。
花蓉对小阙道:“等下我会拖住他们,你趁机便逃。我们的秘密基地,你逃了去那里等我,如果到晚上我还没有回来,你便尽快离开。”
小阙眼泪骨碌碌落下,咬着嘴唇,重重点头,原本惊恐的神色里竟也有了些坚定。
话音刚落,那群小厮便已持兵器上前,花蓉神色一凌,赤手空拳,正欲搏命,却见那些小厮尚未靠近自己,却各个面露痛苦之色,哎哎呀呀叫唤着,倒地一片。
花蓉和小阙愣住,随着眼前黑压压人群的逐个倒下,正见巷子口,一名红衣似火的少女,临风俏生生的立在那里。
微风将她细碎的鬓发吹散,若有若无的在她白皙的面颊上清扫而过,竟是叫花蓉在一瞬间愣神。
她手持一个空了个纸袋子,还保持向外甩的姿势,再看那些小厮身后脚下,多少有些榛子当啷啷地滚着。
好功夫!竟然只是一些榛子,便将这些人打的七零八落。
那些小厮们,似是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接二连三的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武器,调转方向,看向时拂晓。
他们眼里明显有了些忌惮,看似为首的那位,开口对时拂晓道:“那小男孩是我们冯家的小公子,这小子拐跑我们公子,我们正打算接公子回去,还请女侠明辨。”
“小公子啊?”时拂晓收了手中纸袋子,手悄无声息的按在了剑柄上。
还未来及说下一句话,却听那小阙急急喊道:“我不要做他们的小公子!他们要杀了我去救弟弟!我不要!我从小到大,只有花哥哥一个人!”
时拂晓当然没打算听信这群小厮的话,无论小阙和小厮谁说的是真的,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帮花蓉去做他想做的。
一道明光闪过,时拂晓已是长剑在手,信手挽了个剑花,脚下步伐已如游龙般进了小厮中间。
或用剑背一剑拍到在地,或用剑柄重重砸向脖颈,一时间,刚刚站起来的小厮们,又嚎叫着逐个倒地。
偏生时拂晓身形如鬼魅,即便他门想要还手,却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连人和剑影都看不清,如何还手?
时拂晓边打边道:“听清楚了吗?人家不要跟你们回去!”
从巷口到巷内,时拂晓一路打过来,待解决完所有人,收剑回鞘的刹那,她已站在了花蓉面前。
一闪而过的剑风从二人面上拂过,发丝落下的瞬间,花蓉便对上了少女的眼睛。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可她行事干脆利落,武艺高强,双眸明亮,笑容鲜活……是他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从未见过的色彩。
面对这样光彩照人的少女,少年眼底闪过一丝自卑,随后向少女行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身无长物,不知要如何谢你。但若姑娘又吩咐,在下绝不推辞。”
却见少女眸中闪过一丝促狭,对他道:“既然身无长物,那便以身相许吧!”救命之恩不都是这么报的吗?
花蓉微愣,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简陋的衣衫,苦笑一声:“姑娘说笑了。”
时拂晓正要反驳,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蹙眉转身,正见那些小厮,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一溜烟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