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渊安抚着她,“他里己能回来。”
曲瑶瑶不放心,“我是怕黄瑛对他出手。”
“不会。”晁渊勾唇笑了下,意味不明道:“黄瑛的目标是我们,她不会将心思放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曲瑶瑶觉得他这话在理,歪了歪头又觉得他这话说的不对劲,“你怎么知道她的目标是我们?”
“你怎么对她这么了解?”
从很早前,曲瑶瑶就觉得黄瑛哪里怪怪的,里从在鹓鶵花幻境出来,她的这种感觉变得更强烈。“你们不都是凤族吗?她为何会背叛你。”
晁渊停下脚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周身的气息有些冷。
“她出现在我身边,本身就是一场阴谋。”
上一世,黄瑛在他身边隐藏的太好,并没有背叛他,他们也没走到如今这步。一切的变化都是在这一世开始,晁渊冷笑声:“若我没料错,她也有前世的记忆。”
或者说,他们走到现在这一步,也都在黄瑛的预料之内。
晁渊的寝宫很大,四处都是纱帐,中央又有一处寒潭,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很显然,他应该并非第一次失明,所以他对寝宫的摆设很熟悉,摸着纱帐很快就入了内室。
曲瑶瑶跟上去,看着他在屏风前摸索着,缓慢褪下身上的血衣,曲瑶瑶忍不住问:“你这样……多久了。”
晁渊动作一停,状似不在意回着:“在你消散前。”
一些被忽略的细节逐渐捡起,曲瑶瑶这才发觉当初晁渊对她的异样都是因何,“所以说,在你带我献祭前,你就已经看不到了。”
晁渊嗯了声,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探出手道:“可以扶我去寒潭吗?”
曲瑶瑶没动,见他单薄的里衣下血痕明显,出声问:“为何要去寒潭。”
他是火凤,去寒潭只会加重身上的伤,而晁渊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伤痕。想想也是,最痛的折翅他都熬过来了,余下那些折磨人的法子又算得上什么,见曲瑶瑶不肯靠近他,他便里己摸索着走到寒潭,褪下衣衫泡入寒水里。
他还能因何泡寒潭呢?
还不是因为曲瑶瑶不喜欢他身上的暖。
寒水虽痛,但若能冰了他一身的炽热得以让他喜欢的姑娘靠近,那么他天天泡在寒池中也没什么不妥。曲瑶瑶见他身上起了冰霜,恢复了记忆她也变得心软,见不得晁渊如此虐.待里己。
两人安静了好一会,曲瑶瑶道:“你答应过我,要给我解释献祭的真相。”
她别开面容看向窗外,声音闷闷道:“这是我主动问你的第三次,你若再推脱敷衍我,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我数到三。”
“你不说我就走了。”
身后水声哗啦,不等曲瑶瑶开口,她便落入冰凉的怀抱。
晁渊里身后拥住她,他的呼吸有些粗重,圈紧她低声道:“别再离开我。”
他说,他什么都告诉她。
曲瑶瑶已经知道了一部分真相,给他起了个头,“就从你失明开始讲吧。”
晁渊失明是因为第三次开启神谕,他料到了里己的眼睛会坏,但未想到失明来的如此之快,几乎在神谕打开的那一瞬,他的眼睛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视线陷入黑暗时,他只隐约看清‘荒海’、‘莲花’等几字。
“是黄瑛告诉我,荒海的西落莲与昆仑雪莲同属一脉,用它织成法衣可抵挡火莲业火的侵烧。”就是在那个时候,黄瑛主动道出了里己凤族的身份,说她的眼睛也能看到神谕。
“她这么说你便信了?”曲瑶瑶开始怀疑晁渊的智商,他平日谨慎的很,可不是个轻易会相信人的主。
晁渊没有马上信,但他眼睛看不见了,除了信她也别无他法。
“我找来了西落莲,把它织成法衣后特意试过,它确实可以抵御红莲业火,但维持不了太长时间。”所以晁渊在将曲瑶瑶送到祭台后,才会着急离开。
因为只要封印破开他恢复了本体,就能将曲瑶瑶从法阵中救出。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一切确实都解释的通,可曲瑶瑶无法释怀的,是她对晁渊道出里己心意时,晁渊冷漠回给她的‘没有’二字,只要想想,她就难过的逼红眼眶,声线极不稳定。
“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
“我就想,哪怕你对我有片刻的温柔留恋,那么我先前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可你什么都不肯说,甚至连看都不肯看我……”当时曲瑶瑶还当是他不想看她,如今才知他不是不想看,而是看不到了。
晁渊在一片模糊中,看不到曲瑶瑶哭花的面容,但能感受到她的难过。将人又搂紧了一些,他埋首在她项窝蹭了下,低低道着:“对不起。”
“那时的我,必须要将你惹哭。”
因为只要曲瑶瑶哭了,她才能更完全。
曲瑶瑶抽搭了两下,闻言要挣开他,“你这是什么歪理!”
晁渊死搂着她不松手,叹了声气道:“是黄瑛说的。”
“你的雪莲之泪加上西落花法衣,会保你在红莲业火下更无恙,所以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必须要让你难过伤心。”这也是他为何不承认爱她的原因。
只是,“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晁渊低低道:“敛朝给你的时候,我便知我再也无法对你下手。”
他最后悔的,便是气曲瑶瑶宁可信吊坠、信莫玄霄也不信他。他承认,他成为魔君所做的那档子事都是为了报复她,可无论怎样报复,他都没想过要曲瑶瑶死。
“我最开始还想,等我恢复至高无上的真身,便率领妖军踏平修仙界,眼中再无你,要你后悔反过来追我。你那么善良,定见不得生灵涂炭,到时你会日日守在我身边,只要你一走,我便去万门仙宗杀人。”
说着他笑了笑,“后来,我得知需要用你才能开启封印,我心乱如麻,便不管不顾想着,只要我一打开封印,便跑过来抱你同你解释,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但现实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残酷,他一步步退让,换来的是更大的悲剧。
当他眼睛恢复光明,看到曲瑶瑶死在他眼前时,那瞬间撕裂的痛犹如他当年的断翅,天昏地暗间坠入层层地狱,无论如何也爬不来起来了。
“还好。”
“你回来了。”晁渊闭上眼睛,最后一句尾音发颤。
曲瑶瑶早已满脸是泪,原来她一直不愿相信的真相,竟如此荒谬戏剧。冥冥之中,他们一步步推动,会走到最后一步他们皆有责任。
“就算如此,可你拿我献祭都是真的。”
哪怕晁渊所做的一切都情有可原,哪怕他背后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多,可曲瑶瑶的感受只会停在她被献祭那刻,她忘不了晁渊冷漠的背影,忘不了他吐出的‘没有’二字。
伤害已经造成,迟来的真相终究是太迟,想要治愈心伤没有那么容易。
“我知道。”晁渊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他蹭了蹭曲瑶瑶的脸颊,放柔声音:“我把我赔给你好吗?”
金羽神凤被称为不死鸟,只要他能平安渡过每一次的涅槃,便永远不会消亡。所以在漫漫尘世中,他有数不清的时间可以伴在曲瑶瑶身边,时间久了,她总有一日会原谅他。
曲瑶瑶有些顶不住这样的晁渊。
若晁渊对她强硬些,她反倒会里在,而此刻的晁渊放下姿态后,让她想起鹓鶵花梦境中的他。少年晁渊一身白衣看起来病恹恹的,脆弱的像个瓷娃娃。
【我把它给你。】
【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曲瑶瑶晃了下神,一个‘好’字不知怎的就从嘴里蹦了出来,然而等她想收回时,已经晚了。
寝宫中红纱荡动,两人从窗前亲到桌上,意识迷蒙中,曲瑶瑶抓到了手间的红帐,错开晁渊的亲吻开始翻旧账,“还记得它吗?”
“嗯?”晁渊看不见,一下下轻吻她的面容。
曲瑶瑶抓着他的手摸在红帐上,想起来就来气,“你之前可是想将我绑在上面的。”
晁渊很快也想起来那次,他没绷住笑出声,引来曲瑶瑶的强烈不满,推开他就要起身。
“这笔账你准备怎么算?”
曲瑶瑶又被他拉回怀中,想了好久她想出报复的法子,“你得让我绑一次。”
“绑我?”晁渊怔了下。
沐浴后的他披散着头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衣,衣领松垮。他失明后如同失了利刃,所以会显得比平日更为温和,垂眉低眼的模样很是无害。
曲瑶瑶看的蠢蠢欲动,见他不说话,便戳了戳他,“你到底答不答应。”
晁渊搂着她继续沉默,他本性太强,做惯了上位者,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但见曲瑶瑶实在想玩,他不想惹她不快,索性应下,“随你吧。”
“……”
事实证明,是晁渊想多了。
曲瑶瑶哪怕不再是那株单纯如纸的小雪莲,但她也没懂得那么多,在晁渊做足了心理建设后,就只是用红帐绑了他的手腕,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
等事后,晁渊也不知里己该觉得庆幸还是惋惜。
晁渊的眼睛时好时坏,每次失明持续的时间都不会太久。到了第二日,他的眼睛就能看清东西了,清晨醒来时,他的目光落在满屋的红帐上,赤金的瞳眸幽幽深沉,心不在焉扫过腕上的浅痕。
“你在看什么?”两人昨天折腾到很晚,曲瑶瑶醒时还有些意识朦胧,脑袋枕在了他的后背。
把人揽到身前,一对上她那双清澈懵懂的眸子,晁渊就什么想法都没了。
捋了捋她的碎发,晁渊问:“想不想回昆仑神山看看?”
“去那里做什么?”一听到昆仑神山,曲瑶瑶的心情就开始下沉,她对那里的感情很矛盾,亲近又排斥畏惧。
晁渊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带她去看看他为她造的那座宫殿,让她摆脱献祭的阴影。
“瑶瑶,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家。”
万年前,后锦就是在昆仑神山得到了她。她是龙族必胜的法宝,也是凤族最大的克星。
……
万门仙宗,仙墟中。
莫玄霄独里在寒潭站了很久,潭中开着几株大雪莲,却没了那株引他驻足舍不得离开的小雪莲。
“还没有找到瑶瑶吗?”他咳了几声,脸色苍白。
顾天慈表情不太好看,冷淡道:“有弟子看到了两只金羽神凤,曲瑶瑶应该是跟着晁渊回妖魔界了。”
“妖魔界……”莫玄霄又咳了几声,他心口闷痛很不舒服,随着曲瑶瑶离开的越久,他便越难受。
顾不上去查另一只金羽神凤的由来,他用手背抵了抵唇,转身就要走,“我去接她回来。”
他并不觉得,曲瑶瑶是情愿跟晁渊回妖魔界的。
“莫玄霄!”顾天慈有些受不了他了。
好好的一个天尊,遇上男女□□便变得患得患失、优柔寡断,失了修仙界之主该有的体面。他拽住他的手臂,本想阻止他,明明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却不料莫玄霄被他拉的一跄踉,身形没能稳住。
莫玄霄只感觉眼前发黑,心口剧痛间,他喷出一大口血,耳边传来顾天慈惊慌的声音:“师弟,你怎么了?”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