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让他坚持去当值。
陆含玉也心疼他,这几个月季弘远眼看着瘦了不少。
两个崽子吹气一样长起来,季弘远恰恰相反,瘦得晚上在床榻里忙活时,陆含玉都觉得硌得慌。
她轻柔替季弘远揉着额角,“要不我让人收些药材回来,再给你酿些清风曲和平安曲?”
清风曲提神,平安曲养身,是目前最合适季弘远的。
只是他考试时已经将存货都喝完了,他们在京城一举一动都受限制,酿酒不能放在明面上,采买药材,制作酒曲都得避着人。
季弘远只是为了让娘子心疼,可没有让她冒险的意思。
他仰躺在陆含玉腿上,抱着她哼唧,“不用了,我还能忍得住,为了玉娘我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陆含玉做了娘亲后,比以前多了些自然的温柔和耐心,她笑着亲了亲季弘远的脑门,“三郎实在是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三郎。”
季弘远翻个身将人都抱在怀里,一下下啄吻着怀里又乖又软的娘子,“咱们夫妻之间谈什么感谢呢,你说是吧?”
陆含玉懒洋洋半闭着眼睛,哼笑,“但是呢?”
季弘远在她白皙如玉的脖颈间流连,“嘿嘿……娘子是不是太久没去花楼了?我昨日才听人说,好像从西域那边传来了什么新花样呢。”
陆含玉:“……你走开!”
季弘远知道娘子这是口是心非,嘿嘿笑着哄,“不让娘子受累,到时候你把册子拿回来,咱俩一起学,我保证体力活儿都我来干,怎么样?”
陆含玉哭笑不得,眼含春水瞪他,“你刚才不是还在喊累?”
“正是因为累,才需要灵丹妙药啊。”季弘远在陆含玉耳边蹭,声音特别委屈。
“自从两个小崽子会说话,你光顾着他们,都把我给冷落了。”季弘远还提起年前发生的事儿,“你都不知道现在中书省都知道我在孩子面前脸都要不起,你摸摸我心口都是凉的,需要娘子安慰。”
陆含玉被拽着手往不该去的地方去,当了娘也碍不住脸颊通红一片,谁家心口长下半身,这个混蛋。
不过季弘远的话确实让陆含玉心里有些发软,她自认将季弘远照顾的体贴,希望将相夫教子这些事情做到最好。
也许正是因为她太希望自己做好,孩子又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她才会在不经意间让季弘远觉得委屈。
好在传消息的人是晚上来的,夜里正适合抚慰三郎拔凉的……心。
她主动揽住季弘远亲上去,“委屈三郎了,是我不好,以后我会多……唔。”
季弘远堵住陆含玉的温柔,直将人亲得没力气说话。
“我不委屈,你不准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季弘远在云雨未停的间隙里,一遍遍在陆含玉耳边道,“是我贪心。”
贪心娘子的目光,贪心到连孩子的宠爱都要泛酸,他才不是那种心里酸碍着面子不肯说的郎君。
这是他的妻,他希望用尽全身的力气让她明白,他太贪心,所以他不接受她私下里做好任何牺牲的准备。
他会用数不尽的夜晚,一遍遍让她明白,她从头到尾都是他的。
陆含玉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初春的夜色本该是寒冷的,她完全体会不到,只热得喘不过气。
昏昏沉沉间,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她才是会功夫有内力的那个,为什么每次她都跟不上季弘远的体力,这太不合理了。
第二天陆含玉碰见青衫,忍不住偷偷跟她嘀咕。
青衫和陆含宁年前已经成了亲,两个人现在正是最如胶似漆的时候。
以前陆含玉不会跟她说这个,现在她也只能跟青衫嘀咕了。
果然,青衫成为过来人,闻言脸上也有些臊。
“这很正常啊,他天天跟着阿爷和含宁他们练武,即便没有内力,身子骨也比以前好多了。”
陆含玉还是不懂,“那不应该啊,我瞧你这害臊模样,大概跟我差不多,那你和阿兄也都天天练武,还是说不过去。”
青衫红着脸瞪她:“……那,那郎君和女郎当然不一样,本来郎君力气就要大些。”
更别提夜里跟翻煎饼一样,被翻的煎饼都是女人,男的就一个样,肯定是女人体力消耗更大。
随即青衫不肯多说这个,只调侃陆含玉,“你们都老夫老妻了,怎么才想起来这种问题呀?”
陆含玉笑眯眯看着她,“以前你不懂,当然不能跟你说呀,现在……你大概很快就要懂了。”
青衫顺着陆含玉的眼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猛地起身,“不跟你瞎说了,我去帮阿娘种花。”
“等等,我还有正事儿没说呢。”陆含玉拽住她。
“过阵子咱们跟那边翻脸,日子估计不会太好过,等向伯进京,你让他跟徐老商量着,在京畿多买几个铺子,最好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年前向伯感染了风寒,她没让向伯急着进京,让他养好了身子再来。
毕竟在京城向伯得避着人,若是没有精神气更容易生病。
青衫心想,你闲磕牙完了才想起正事儿,也不知道哪个才比较重要。
“那襄州府呢?要安置铺子吗?”
陆含玉想了想,摇头,“不必,但是京畿的铺子最好能看到襄州府外头的动静,真要陈家有动作,咱们也能立刻应对。”
陆含玉没跟季弘远说,陆家以前想过各种报仇的途径,其中鱼死网破的法子也有,那就是逼着陈家造反。
只是现在大家都有了牵挂,她不想再用这么危险的法子,可后手不能不留。
若真的出了什么岔子,起码得保证爷娘带着斤斤和铜钱离开。
也得派人赶在陈家前头,将季家人接出来。
青衫自然明白陆含玉的意思,“我跟含宁商量好了,若真有意外,让二郎和五郎护着爷娘和孩子离开。”
二郎是为了给陆家留后,五郎最小,轻功也好,让他们两个护着家里人走,胜算更大一些。
“也不一定就会走到那一步。”陆含玉怕青衫冲动,赶紧道。
随即她想到季弘远脸上的疲乏,迟疑了下,还是轻声道,“还有件事得你亲自去办,我要将殷氏九曲都酿出来。”
青衫诧异极了,“为啥?下三曲酿造时会有异像,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落叶曲夜里会发光,落纷曲香味挡不住,落年曲毒性不小。
这三个类别的酒,就是殷十六还在的时候都不会轻易去酿制,就是怕招人的眼。
更别说现在,还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季宅呢,但凡有一点纰漏,长敬候府肯定是宁杀勿纵。
陆含玉不愿意多说,“你听我的便是,到时候在我院子里挖个地窖,酿好了再还原,不会让人发现的。”
季弘远说在殿试见圣人的感受,让她心里一直落下个疑惑的根儿,这让她断断续续做了许久噩梦,连季弘远都没敢说。
若真遇到最坏的情况,与其便宜陈老贼,她更愿意把殷氏九曲献给圣人,但求哪怕一点点生机也好。
青衫皱着眉瞪了陆含玉好半天,“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别想甩开我,当初阿爷救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为你顶命的,你若有事,我绝不独活。”
‘嘭’的一声,像是有谁撞到了树上。
陆含玉早看见陆含宁了,她哭笑不得地推青衫,“你放心,我比谁都惜命,不过我跟三郎好得很,不能跟你同生共死,你死心吧,我不能抢阿兄的媳妇。”
青衫:“……”她不是那个意思好吗?
可扭过头,看见陆含宁捂着脑门,脸色难过,还要勉强冲着她笑,青衫心里有点不自在,还有点微微发疼。
她叹了口气,“总之你不许什么都自己做主,有事儿大家一起扛。”
陆含玉笑,“听你的。”
等青衫拽着陆含宁离开,陆含玉面上的笑才落下来,她看着皇城的方向站了许久。
只希望事情不要像她想的那样吧。
若仇人是陈嗣,她还能报仇,可若仇人是……也许殷氏九曲都保不住所有人的性命。
就在她看着皇城方向发呆的时候,季弘远已经捧着厚厚几叠整理好的筒卷,跟在吴大伴身后,往太极殿去。
到了太极殿,吴大伴小声提醒,“陛下已经让记录起居注的秦舍人回中书省了,季舍人既然也出自中书省,这面圣的起居注,就由季舍人回去补上。”
季弘远心下一动,露出个浅笑,“多谢大伴提醒,我记下了。”
吴大伴没陪着他进去,说完了该说的话,就让季弘远一个人进了大殿,他在外头守着。
要说一开始季弘远还没感觉出不对劲,圣人身边的大伴亲自守门,殿内没有任何伺候的人,都让他心里有些发沉。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姚家答应会给他机会让他在圣人身边伺候,今日这个空子就是姚家提供的,旁的整理籍册的舍人都请休,唯他一人在,只能他来面圣。
可无论如何,负责起居注的舍人不该不在,殿内也不该没人。
就算季弘远再没见识,他看了那么多话本子也知道啥意思。
娘咧,这像是要密谈?
一个说不好就会被灭口的那种?
“想什么呢?”头顶传来温和的问话。
季弘远突然打了个寒蝉,下意识回话,“想臣脖子够不够硬。”
武晟帝低低笑了出来,“你这是担心说错了话,朕立刻就会要了你的脑袋?”
季弘远反应过来,恭敬跪在殿前,小心将东西放在一旁,行大礼。
“臣不担心陛下会滥杀无辜,只是小子出身乡野,头回独自面圣有些惶恐,实在控制不住瞎想,还望陛下恕罪。”
武晟帝含笑叫了起,“就你这臭小子,能将朕最信重的两大家玩弄于鼓掌之中,还好意思说自己无辜?”
季弘远刚站起来,闻言又跪下了,“臣冤枉啊,微臣不过小小舍人,哪儿敢骑在老虎头上拉屎。”
武晟帝:“……你起来,好好说话。”都说伴君如伴虎,他总觉得自己刚才脏了。
季弘远眨巴着那双真诚的桃花眸子,“陛下还是让微臣跪着吧,微臣胆儿小,一遍遍下跪,膝盖受不住。”
武晟帝顿了下,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他,“难怪你能当临安的女婿,说不准你俩上辈子就是一家人,明明是个能人,偏偏长了张嘴。”
季弘远愣了,他猛地抬起头,看着端坐在上首那位即便上了年纪仍然威严的圣人,清楚地看到了圣人眼中的笑意和戏谑。
影卫统领殷十六,字临安,据说这字是圣人赐的,寓意所临之处,国泰民安。
饶是聪明如季三郎,也忍不住浑身僵在原地,头一回,他脑袋瓜子彻彻底底空白一片。
亲娘啊,他是要被灭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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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