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弘远笑眯眯凑在陆含玉耳边问她,“我一直没想明白,外父得日日上朝吧?那他住在这京郊,岂不是夜半三更就得打马往城里赶?要是下雨刮风的,连朝会都赶不上吧?”
陆含玉安静靠在季弘远怀里,“阿爷喜欢热闹,家里总有很多人,他又怕阿娘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就建了这么大一座宅子。”
说起来,陆含玉唇角微微弯起,“当然,需要当值的时候,他就腆着脸住在阿娘的宅子里,说是要比着赘婿的标准对阿娘好。”
季弘远跟陆含玉脑袋挨着脑袋,“那你想他们吗?”
陆含玉眼神有点迷茫,“我不知道,关于他们,都是向伯,青衫,还有爷娘跟我说的,我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为了其他人牺牲自己,却抛弃了你?”季弘远继续问。
“我不是……”陆含玉突然有点哽咽,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但她没办法怪爷娘,她一个人和一群人,怎么选都有道理。
她仰起头,“我只是在想,那个时候,他们为什么就没想过自己?他们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想我现在这样,念念不忘,无法释怀。”
季弘远将陆含玉转过来,跟她面对面,额头抵在一起,特别特别认真看着她。
“益州府七巧节的焰火你还记得吗?”
陆含玉淡淡嗯了声,“记得。”
季弘远亲了亲她,“我说过,我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你记得吗?”
“记得。”陆含玉心里的委屈慢慢淡了。
季弘远将她拥入怀中,“所以啊,你看我们彼此依靠,但我们都有家人,朋友,孩子。若是有一天,为了他们,我们需要牺牲自己,你知道他们都会过得很好,还有我陪着你,你愿意吗?”
陆含玉看着季弘远,挂着泪笑了出来,“只要你别总抢着撒娇,我就愿意。”
“那不行,咱们初见我就打算吃软饭,你才不能跟我抢饭碗。”季弘远揽着她往庄子内去,“走走走,我跟你说说,等咱家抢回来,咱怎么改。”
夫妻二人往庄子内走去,夕阳西下,没有落幕的哀愁,似乎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
三日后,陆含玉下来马车,一抬头就瞧见,原先写着季宅的地方,已经换了新的牌子——陆宅。
季弘远得意洋洋,“知道啥叫青出于蓝胜于蓝不?入赘咋能够呢,得是把自己的全都变成媳妇的,这才是男儿郎!”
陆含玉笑得特别灿烂,“三郎是这天底下最棒的郎君。”
陆父:“……”
陆含宁:“……”
其他单身的小郎君:“……”
呸!就跟这宅子是你买的一样,嘚瑟!
季弘远表示,自己不光嘚瑟,他嘴还好使,谁也说不过他。
大家吵吵闹闹,笑着进了门,大门关上的瞬间,似是把人间烟火味儿都给关了进去。
起居注记载——
武晟二十五年夏初,中书舍人季弘远被尚书省举荐为中书侍郎,圣人允。
夏末,季弘远当朝将陈派一个官员怼到失了智,将自己贪污的把柄递到了御史台手中。
姚嘉邬光明正大给陆宅送了礼。
长敬候府查到诗集是梁霏师徒一起搞出来的,陈嗣确认,季弘远成了白眼狼,还没爬到顶,就已经攀了别枝反咬他一口。
二十五年秋,圣人未立太子,只令大皇子与二皇子一起监国,姚嘉邬与陈嗣辅国。
圣人出发半月后,中书侍郎季弘远与姚家大郎姚嘉郁书信往来的事儿被陈派官员捅到了朝堂上。
陈派官员直指季弘远与姚家暗中勾结,想要趁陛下亲征时,趁机刺杀作乱,为祸朝纲。
季弘远喊冤,拿出自己是双手书的证据。
但凡考试公文等明面上的是右手书,从小到大所有跟人秘密往来的书信,包括家书,耍混等,都是左手书,从无例外。
而陈派官员给出来的证据是右手书,由此大皇子和二皇子决定压下,等圣人回朝后处理。
武晟二十六年夏末,武晟帝大胜西北外敌,班师回朝。
不等陈嗣参季弘远,季弘远就直接将长敬候通过异人仿写的方式,陷害曾经的鹰卫大统领殷十六,并且意图寻找到殷氏九曲,图谋造反的证据,摆在了圣人面前。
姚家也趁机将救下的齐太医一家请上朝堂,贵妃这些年谋害皇嗣,甚至对二皇子下毒的事情铁证如山。
圣人大怒下旨,长敬候屯兵自重,诬陷谋害贤良,并意图谋反,满门抄斩。
贵妃被赐三尺白领,圣人给她最后的体面,是允许她死在甘露殿内,以庶妃位葬入皇家。
武晟二十七年,中书侍郎季弘远请辞归乡,圣人当朝大骂季侍郎,骂着骂着就给他升了官,时任御史中丞,掌管监察院。
武晟三十年,季中丞跟姚御史当朝舌战,气晕了姚御史和圣人,被贬为中书舍人。
季舍人游手好闲,天天往工部跑,半个月不到就被陛下揪回去,升为中书令。
武晟三十一年,一直不肯离乡的季家人终于季家搬到京中,听人满口喊季相公,乐晕了爷娘。
季娘子伺候家公家婆,也跟着晕了过去,时七年后,季娘子又生双生子。
武晟三十二年,双生子抓周宴上,圣人御赐陆六娘鸿禧娘子牌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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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我尽力了,还有一章季怼怼·阴阳怪气·相公的番外。
下本写《夫人不需怜》,呜呜求个预收,孩子不想再无收藏开文了,太难了~
文案如下——
岳舒窈的父亲是惠清伯府庶长子,在她三岁时就去了。
父亲死后,她和寡母立刻被打发到了偏远庄子上。
直至她及笄这年母亲离世,才被接回伯府,匆匆替受宠的庶妹嫁给了云宁侯府即将远赴边关任职的庶子。
她这位夫君也不受家中待见,他还有个白月光嫁给了他大哥。
受宠的庶妹送了她一面好镜子:好歹独守空房时,你也能把自己的可怜样儿看清楚点。
岳舒窈冷静谢邀,扭头死当换了银子,她没打算对镜自怜。
*
嫁人后面对冷遇,她默默做好自己的本分,安居一隅。
母亲临去前只盼她能好好活着,她自己一个人过得更开心好吗?
如果她夫君不莫名其妙就开始常住后院不肯挪窝,这日子就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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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平公主之子萧衍晟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父亲和继母的眼中刺。
所以哪怕他心悦之人弃他嫁了大哥,娘子也是继母仗着身份恶意塞给他的,他也没太难过。
毕竟他从未把侯府的人当做家人,他也不缺人疼爱。
一开始,他只当身边多了个要养的陌生人,给吃给穿,别的他无能为力。
好好养着岳舒窈也是可怜她孤苦无依罢了。
等他发现后宅越来越像个家,再想好好跟夫人过日子,她已经不稀罕了。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抱着枕头被关在门外的下场。
萧衍晟:娘子,你好歹可怜可怜我?
岳舒窈:男儿当自强,慢走不送。
萧衍晟:……感谢在2022-05-18 00:30:53~2022-05-21 05:0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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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番外
等长敬候府彻底被抄家问斩后,季弘远跑到武晟帝跟前请辞。
他说话可好听了,“微臣才疏学浅,不足以胜任中书侍郎,朝中许多同僚才能远胜仲廉,求陛下允准微臣归乡,做个富贵乡翁。”
武晟帝气笑了,“你想的挺美,朝廷花费时间精力好不容易选出些能用的,现在就让你回归乡,享荣华富贵,你是觉得国库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
季弘远跪在御前,特别无辜,“可臣每次上朝都免不了听人说风凉话,说微臣是仗着外父为陛下所喜,才能爬到现在的位子上,微臣受不了这个委屈。”
武晟帝:“……”
季弘远又道,“陛下派人往周岭县打听打听就知道,微臣不慕名利,但求自在,如今因忠君在陛下面前当孙子,不管是从年纪上还是从道理上,微臣都心甘情愿,可其他人又非仲廉爷娘,凭啥呢?”
武晟帝:“……”
季弘远假模假样擦擦莫须有的眼泪,“叫人欺负了,小子就开始想爷娘。为了替陛下扫除奸佞,小子现如今在季家村还是个忘恩负义数典忘祖的混球呢。没道理骂名微臣受着,无法孝顺爷娘微臣忍着,别人挑衅微臣憋着,孙子都没有这么惨,求陛下给微臣个痛快。”
武晟帝让季弘远这番话怼的哭笑不得,“给你三个月假,滚吧。”
“微臣遵命!”季弘远乐了,高喊着举起手中的竹简。
“微臣知道陛下不做亏本的买卖,朝廷扶持一名寒门学子从农家出来,到走上朝堂或者武国上下,能为陛下分忧,所花费银钱,微臣一一列举在册,该让各位大人们心里有点数,千万别委屈更多人了。”
武晟帝:“……”好家伙,季三郎这是光明正大告状,还给他安排了活儿。
朝中有些不干事儿光会哔哔的臣子,武晟帝翻看了季弘远递上来的奏章,很好,骂个狗血淋头的借口非常之清晰。
季弘远才不管那些文武百官会被骂成啥样,中书侍郎听着好听,实则就是个从四品。
武朝律例,四品以上官员方可参与朝会,他在朝上就是个弟弟,说谁都不合适,就算他把人给气着了,人家要找他麻烦也很容易。
他季三郎能吃这个亏?不能够的,让圣人为臣子分忧不香吗?
因为圣人并未允准季弘远致仕,所以他算是荣归故里。
他是武晟二十一年考中秀才,二十三年离乡,二十六年归家。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在短短五年时间,就从好吃懒做,好逸恶劳的季三郎,成了四品侍郎,弱鸡崽还能变成青云鹤,连季家爷娘都纳罕。
从四品在京城不算什么,在地方上能叫一方大员,县令都要毕恭毕敬拜见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