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渊轻轻吐出一口气:“原本看着是个聪明的,没想到娶回家后才发现竟是个傻的。”
赵月珠狠狠瞪了刘渊一眼:“概不退还!”
第二日,赵月珠去给秦氏请安,赵月珠刚走到屋外,就看见崔姨娘和红姨娘一前一后的走来,崔姨娘脸上带着倨傲的笑容,说不出的轻蔑不屑,红姨娘则是神色冷淡,如墨玉一般的美眸清清浅浅。
赵月珠心中感慨,这两人定是已经干过一架了,看两人神色,显然是崔姨娘更胜一筹,大获全胜,回顾两人以往的战绩。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红姨娘修炼着实不够。赵月珠只觉得打不过就认怂,比不过就逃遁,何必乌眼鸡似的。
红姨娘率先看见赵月珠,忙快走了几步,行礼道:“妾身见过少夫人。”
笑道:“不知少夫人擦了什么胭脂,气色竟这般好,明艳动人得很。”
赵月珠呵呵一笑,嘴这么甜,这是要找同盟了,可不能听几句漂亮话,就被她带沟里去了。
崔姨娘走过来,笑吟吟道:“那也得少夫人天生丽质,像那姿色粗鄙的,管她抹了多少也是白搭。”
赵月珠不愿意自己被她们当筏子,便招呼她们二人一同进去。
秦氏已经端坐在主位上,见几人进来行过礼,微微颔了颔首,吩咐了几句妻妾和睦,又问了一回菱儿的事情,末了,幽幽看了一眼赵月珠,悠然道:“等那丫头生一个小子,就抬了姨娘吧。”
赵月珠心中苦笑,感情秦氏没当过儿媳妇儿,嫁进来就是婆婆,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成天的就知道给继子屋里添人。
还是说她见不到丈夫,逐渐心态扭曲,非要找一处发泄发泄,枪打出头鸟,可怜赵月珠中招了。
赵月珠扭过头一看两位娇滴滴的姨娘,发现她们也是目露怨愤,神情哀怨。
众人心思各异了片刻,崔氏突然笑着说:“红姨娘头上的珍珠掐珊瑚金凤步摇钗倒是很眼熟,像极了少夫人前几日戴的东珠掐丝金步摇。但到底还是东施效颦,少夫人的步摇更为精致呢。”
秦氏脸色一变,秦氏一直忌讳自己只是个不受宠的填房,前比不过已故将军夫人,后比不上陈乐儿得刘城欢心,崔姨娘这话算是讲到她伤口上了。
赵月珠尴尬笑笑:“我看着倒是不像,红姨娘的步摇也很是精巧细致,各花入各眼。”
秦氏摆摆手道:“好了,少夫人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我这老婆子就不讨你们嫌了。”
崔姨娘和红姨娘都离开了。
秦氏交接了一些府中的管家权力给赵月珠。
回院子后,赵月珠见了几个府中的管事妈妈,知道了田地庄子,一应出入。
四个管事妈妈,荣妈妈管府中人情往来,收支出纳,管妈妈管外头田地庄子和店铺,杨妈妈管丫鬟婆子的庶务,夏妈妈管库房。
赵月珠翻看了几本账本,只觉得其中有不少蹊跷,好几个账目都对不上。
府中中馈混乱,中饱私囊,小偷小摸,假公济私盛行。
于是,赵月珠思索了几天,定下了规矩。
推行新的家规,令行禁止,有怠慢的,轻则罚奉,重则杖责。
连坐法:一旦发现有违背府里规矩的阴司,即刻上报,不然同罪论处。情节严重的举家获罪,一起发卖。
升迁制,鼓励勤勉,办事上心的经核实可逐步晋升,偷奸耍滑,偷鸡摸狗的被检举发现,一概获罪。
红芜在一边道:“府里长久没有正经女主人,如今上有夫人掌舵,下有少夫人把持,自该好好调理一番,上行下效,若有那宵小之徒兴风作浪,必然饶不过去。”
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主子管事,丫鬟仆从共一百多口人,算起来人也不多,据说是因为骠骑大将军好清静,不耐烦人多。
刘城月俸五十两,而且刘家在京郊有三百顷良田,城内有几十家临街商铺,一年的进项也万两有余。
赵月珠叫来了管妈妈,详细的问了几处,又提点了一番
赵月珠看着账册,想到自己一下子掌管中馈,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进进出出,实在有些小小激动。
但片刻后又皱紧了眉头,府中人事繁杂,几个姨娘没一个消停的,自己身边又没有得力的人手,刘渊的人多是五大三粗的外院小厮管家,秦氏的人又对自己颇为忌惮,外头现买的又不你能够即刻顶事。
赵月珠想起了白氏送来的三个妈妈和几个丫鬟,便让她们在自己院子里做事。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赵月珠才能吃上一口点心,红芜进来说道:“小姐回来了,说一会来给少夫人请安。”
赵月珠心知红芜话中的小姐是刘渊的亲妹刘眉,前些时日去了外祖家,这会儿才回府。
刘眉进来的时候,赵月珠正在榻上小憩,浑身罩着一件大氅,手中捧着一个手炉,脚煨在暖炉上,眉目秀美,气质安然。
赵月珠本就是浅眠,听见刘眉进来的动静,睁眼看去,还未说话,已带了三分笑意。
刘眉笑吟吟道:“眉儿见过大嫂。”
赵月珠支起身子站了起来,过来拉住了刘眉的手:“你我是见过几次面的,我素日就喜欢你爽利的性子,想要结交都没有机会,现在可好,你我是姑嫂,无事还是要多走动走动,与我说说话,逗个闷子。”
刘眉娇俏一笑:“大嫂说的在理,可也巧了,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呢,我让人在湖边亭子里四面置了屏风,火炉上煨了酒,嫂嫂若是得闲,何不一道去围炉煮酒,共话雪景,也是一桩乐事。”
于是赵月珠随着刘眉一路踩雪到了清波亭,亭中已经坐着一位宫装佳人,肌肤莹白,欺霜赛雪,妙目灵动,顾盼含情,赵月珠认得她是刘渊的庶妹刘娇,性子和气,不喜纷争。
三人见过了礼,依次坐下,只见亭外漫天大雪,沸沸扬扬,飘飘洒洒,大如鹅毛,轻若柳絮,犹如翩翩起舞的精魅一般,在天地间舞动,有的飘落池水中化作涟漪,有的落在亭角上,葳葳蕤蕤。
刘娇是个安静的性子,不点到她也不说话,只一心照看着炉子,看见水沸腾了,就亲自用棉巾捏住酒壶的耳朵,为赵月珠二人斟酒。
赵月珠浅尝一口,入口辛辣又醇厚,过了一会儿还有些回甘,是好酒无疑。一眨眼的功夫,刘眉已经三杯下肚,话也多了起来。
正当几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亭外走进来一名男子,十五六岁的模样,样子倒也还算俊秀,但却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或许是他的眉眼不够大气,或许是他看人的眼光太过露骨。此人正是刘渊的庶弟刘环。
刘环大步进来,眼珠子在几人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口角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拱了拱手道:“刘环见过大嫂,突然而来,没有惊到嫂嫂吧。若是唐突了佳人,可就是刘环的不是了。”
见他说得轻佻,赵月珠不由皱了皱眉,道:“三弟说笑了。”
刘环笑意更甚:“外面天寒地冻,大嫂不介意刘环讨杯薄酒喝喝吧。”
还未及赵月珠说话,刘眉已是横眉冷竖,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道:“你看介不介意,听大哥说你明年就要参加乡试了,这会子不好好在屋子里看书,掺和进女人堆里做什么?
莫不是厌倦了屋里头的几个通房丫鬟,寻新食来了,看上了哪个娇媚的丫鬟?可是我们这里清白得很,必是不会同意的,我劝你还是本分些吧。”
赵月珠几乎想要捧腹,但碍于少夫人的面子,只能暗暗咽下了溢到嘴角的笑意,心中默念,刘眉真是火力威猛,只希望不要殃及自己这条池鱼。
但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刘环被刘眉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他养通房是事实,竟找不出反驳的话,只好对着赵月珠说:“大嫂也是这么看我的么?”
赵月珠暗暗叫苦,她一个当嫂子的怎好去管兄弟房里的通房,用帕子掩了掩唇角:“呵呵..二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乡试在即,都盼着三弟考取一个功名呢。”
刘环悻悻道:“既是如此,刘环就不搅了几位的雅兴了。”
赵月珠看着刘环的背影若有所思,若是赵月珠没有记错,刘渊的这个庶弟可是在以后的会试中取得了一个不错的名次,在骠骑大将军的打点下,进了翰林院,做了一个庶吉士,后来一步步拜入内阁。
而且他官运亨通后可没少给刘渊下绊子,好几次刘渊都差点折在他这三弟手里,这样的人,需要留着吗?
刘眉见赵月珠盯着刘环的背影看得起劲,放下酒杯道:“我这三弟不像大哥不喜舞文弄墨,他学识是不错。但成天不是斜着眼睛看人,就是提溜着眼珠子不知打什么肚皮心思,嫂子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赵月珠举杯,微笑不语。
接连几日,刘渊都不曾踏足后院,赵月珠迫于崔姨娘和红姨娘几人施加的压力,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踏上了去前院书房的道路,红芜拎着食盒,里面是赵月珠亲自看火,亲自熬的银耳莲子羹。
走到书房前,赵月珠拦住了想要去通报的小厮,打算骑兵突袭,给刘渊一个惊喜。
走近了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一句低沉浑厚的男声:“你快着点儿,我憋不住了!”
赵月珠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堪破他人隐秘的感觉,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于是她继续扒拉着门往里面张望。
只见两名俊秀清矍的男子正在案几边,一人蹲一人站,蹲着的正是刘渊,他正拉扯着另一男子的腰带。
赵月珠只想捂脸遁走,她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么,会不会长针眼,就在她胡思乱想打算装没看见,速速离开的时候,身后的红芜神助攻:“少夫人?”
赵月珠很久以后都难以忘记这个画面,那两人同时转头看向赵月珠,刘渊淡定,赵月珠觉得一定是他故作深沉。
但赵月珠表示理解,淡定是尴尬最好的伪装。另一人转过脸来,赵月珠发现他正是勇毅侯府的公子元明,相传具有龙阳之好。
赵月珠狠狠瞪了红芜一眼,拿过食盒,干笑着打开门,走进去,放下盒子:“呵呵,呵呵,我来送点东西,没打扰你们吧?这就走,这就走。”
赵月珠越走越快,跟有个鬼追着她似的,红芜跑得气喘吁吁。
赵月珠心中滋味复杂难明,难道刘渊真的有龙阳之好,自己竟要守活寡了不成,不想守活寡那就只能一枝红杏出墙来了。
前院书房,元明把腰带上解下来的玉佩递给刘渊:“用完就还给我,我老子盯着我呢。”
刘渊摩挲着手中的暖玉,眼眸深沉。
元明见他这样子,试探道:“嫂子怕是误会了,要不要解释一下。”
“不必。”
元明抻了抻胳膊:“要不你就从了我吧,反正你好龙阳的名声久矣有之,坐实了有什么不好呢?”
刘渊收好玉佩,轻轻看了元明一眼:“你太丑。”
末了又道:“茅房在院子后面。”
第136章 墙角
这一日,赵月珠脑补了刘渊与元明前前后后的爱恨痴缠,心中升腾起隐隐的烦躁,唉声叹气了一回后,决定独自出去散散心。于是提着一盏羊角灯,没有带丫鬟,一人信步在后花园中。
月华如水,万物都被笼在了乳白色的光晕之中,朦朦胧胧,暧暧昧昧,暮色都温柔了不少,看得人心神就是一荡,空气中隐隐约约飘着梅花的香气,沁人心脾,吸上一口浑身都熨帖了。
突然,假山后传来了一声细弱的猫叫,赵月珠兜过去一看,只见是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小猫,看见赵月珠过来了,也不怕生,只是一声接一声的叫着,孱弱而无助,许是夜风寒冷,小猫的身子哆哆嗦嗦着。
赵月珠怜惜心思大起,抚弄了一会儿,却没想到,小猫仰头叼住了赵月珠的帕子,一溜烟往前奔去了。
赵月珠暗道这猫不上道啊,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追上去,天色已是不早,此处又如此偏僻阴森,不宜多留,真来一对牛头马面,她也招架不住呀。
但是那猫跑了几步,又回转身子对着赵月珠喵喵直叫。
赵月珠心中一动,腿比脑子反应快,追了上去。这一追就出了园子,眼前是几间破败的旧屋,小猫乖巧的停下了,似乎是在等赵月珠。
赵月珠扯出了猫嘴里的帕子,正抱着猫打算离开,却听见破屋里传来了说话声,于是迅速隐到了暗处。
屋里燃着一盏灯,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男一女,两人正在激吻,啧啧有声,赵月珠听明白后,脸色也有些通红,抓着小猫脑袋的手暗暗用力,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正经喵,偏带我来看这些香艳画面。
屋中的两人难舍难分了一会儿,终于相拥而坐,女子依偎在男子身上,柔弱无骨。
赵月珠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她可不是存心要来听墙角的,都是这只臭猫咪不安好心,想到这里,赵月珠又是大力搓揉了小猫一顿。
女子娇软的声音响起:“典郎,奴家想你想的好苦啊,奴家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里,你可莫要负我。”
赵月珠当场石化,这声音..这声音..可不就是菱儿么,见惯了她低眉顺眼的模样。
如今这般柔媚入骨,赵月珠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舌根有些发苦,脑子有点发晕。仿佛看见了刘渊头上绿油油的大帽子。
男子浑厚的声音响起:“你这小妖精,欲拒还迎的,手段恁的厉害,老子怎么放得下。”
赵月珠探头偷瞄了一眼,这男子正是刘渊的幕僚吕典。
吕典原先是一个落魄书生,是个小有名气的举人。但老母过世,丁忧三年,又加上在官场里混不开,屡遭排挤,一气之下,奋袂辞官,当了一个私塾先生。刘渊爱才,就留了他在府里。
他生得温文尔雅,唇红齿白,但着实有几分读书人的傲骨,但是有些迂腐,爱掉书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