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姐叹道:“这算什么真知灼见,不过是人家看的起我,我日后进了门当然也不能忘却恩情。本以为我嫁不出去了,将来了此残生,没曾想还会被人看中。况且顾二公子又是那般的好,他那样的人,什么美人没见过,我生的平平无奇,他却毫无异色,反而待我那样好。”
她什么都好,就是容貌寻常了一些。
可现在有人能看到她的好,她怎能不喜,尤其是顾安玉还是那么耀眼的一个人。
虽然嫁了人可能就不如在家这么自在了,但是她相信,有夫君的敬重,她肯定会过的不错的。
程嫣也欣然:“我也听说了,这顾家二公子和我晏二叔很像,都是重情重义的人。”世人皆知程晏专房独宠其妻,从无二心,堪称程家第一有情人。
想到这里,姜小姐颇有自知之明道:“那是因为程夫人那样出众,她那样的女子,天下男子哪个不为她心折,若我为男子也不可能有二心。但是我就未必了,不过那又何妨呢,能嫁给顾安玉这样的男子,我已经是愿望实现了。平心而论,以前我尚觉得弟弟还算端正,可和我家安玉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咳咳,程嫣无语,你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抬高夫君,连自己弟弟都贬低了。
第163章 安玉大婚
新妇进门,程府当然又是一番热闹,妙娘还好有薛氏帮忙,才不至于一力事务全部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薛氏向来寡言,今日见宾客满朋,也不由得被这气氛感染,眉梢眼角多了几分喜意。
就像大运降临到你身上时,再沉稳的人都绷不住。
“姐姐,这焰火好美啊。”薛氏不禁仰天望着。
这是程晏为了安玉特意请人寻了炮竹来,妙娘在这等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下,却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但她没有让人发现,毕竟今天是安玉大婚,遂笑道:“烟花多绚烂,人这一辈子,若能有此绚烂时刻,也不枉此生了。”
薛氏深以为然。
待宾客尽散,程府也到了深夜,妙娘打了个哈欠,程晏看她这个样子,因为打哈欠眼泪都沁出眼角了,显得眼睛越发黑白分明,跟委屈巴巴的小姑娘似的,看的他神魂颠倒。
“妙娘,是不是很困了?”
妙娘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脚跟都跑细了,安玉成婚尚且如此,咱们倦哥儿若是成婚,我那个时候恐怕都三十大几了,年纪更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精力操持。也难怪大伯母常常睡不好觉的,以前我不觉得,现在方才体会到了。”
程晏蹲下身去,吓了妙娘一跳,只见他褪下妙娘鞋袜,妙娘把脚一缩:“人家还未沐浴呢?”
都知道程晏最爱洁净,况且没有洗澡的妙娘,她自己都嫌弃自己脏,只是太累了,还要等下人送水来,才坐在这里打哈欠。
程晏却置若罔闻,把她小巧玲珑的脚放置在怀中,或轻或重的捏了起来,还特别贴心的说了一句:“妙娘怎么样都是香的。”
这话说的,妙娘笑道:“怪道外面的人都说你会做官,真会说话。”
妙娘的脚掌都起了薄茧,看来这些日子是真的忙的脚不沾地,但她的脚真的很小,程晏悄悄的用手这么一量,居然还没他的手长。
但是她的脚白皙的很,脚踝更是细,大拇指上的汗毛他都觉得漂亮。
还是妙娘自觉不妥,抽回了自己的脚:“你干嘛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看什么稀世珍宝。”她还是挺保守的,太野的可玩不来。
这程晏也真是的,以前他对她,就是很喜欢,现在年逾三十,反而对她这般痴迷,有时候妙娘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下药了。
“妙妙,你每日忙来忙去,有没有经常想我?”
程晏看着她,却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当然有想了,而且是时时刻刻。”妙娘歪着头看他,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似乎知道他想听什么话。
程晏心头一热。
这边老夫妻你侬我侬,新夫妻亦是感情不错。
姜氏今年二十,并不是小姑娘,在闺中也是看过西厢记的人,虽然对无媒苟合之事颇为厌恶,但是少女心态的她总是期望自己能嫁给一位如意郎君,恰好她觉得安玉就是。
自安玉进房后,二人喝了交杯酒。
安玉本人倒是淡淡的,他对新娘子容貌当然有些不满意了,比如鼻梁有些塌,身材略丰满了些,皮肤也不够白皙。但同时,他也知晓这妻子是姐姐选的,想必是错不了。
他倒是也知道娶妻娶贤这回事,只要人好就好。
“今天一天挺累的吧?”安玉含笑问着她。
姜氏酡红着脸,微微颔首:“是有点累,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梳妆,到现在方才能松快些。”说完,才抬头看安玉。
看她虽然紧张,但还是这般大方的看着他,安玉生了三分好感,他自己为人就是比较率性,故而很不喜欢扭捏之人,一般女子见男子都是娇怯极了,这种人他当然不喜,但同时太大大咧咧的,明明是女子,却跟男子一样太狂放的,他也不喜欢。
还好这姜氏这样很好。
“我让厨下送些小菜来,想来你今日也没有怎么好好用过膳,不如先吃点吧。”
这也是姐姐吩咐他的,说新娘子从早到晚累的半死,还不能吃太多,怕在轿子上要出恭就不大好了,还特意嘱咐不要让新娘子饿着。
但姜氏不知晓是妙娘吩咐的,以为安玉这般贴心,更是喜上眉梢。
其实她早就饥肠辘辘了,但是在安玉面前还要保持形象,所以吃的很少,安玉倒是无所谓,因为他在外面喝酒都喝饱了,再者,他本来就清瘦,不怎么爱吃东西。
除了被他姐逼着喝牛乳之外,基本从早到晚,只有感觉到饿了才吃。
在姐姐家中,被姐姐照顾的无微不至,他也只吃一点,尤其讨厌吃饭,姐姐也挺好,从来不逼迫他,就特地让他多吃瘦肉、牛肉,所以今天的菜,他略微吃了两片牛肉就放下筷子了,这纯粹还是看新妇的面子上。
姜氏却是吃完一碗饭才放下筷子的,但是她为了保持身材,都是用的冬瓜耳目,一点荤腥不沾。
但她还是夸道:“这膳食真是有滋有味,做的极好。”
安玉笑道:“那是,我几个外甥都高于常人,就得亏我姐姐拟的菜单。”
姜氏也立马道:“我还曾经见过程家的大公子一面,真真是龙章凤姿,难怪说外甥似舅的,倦哥儿和夫君生的很像。”
倦哥儿生肖其母,而安玉是舅舅,这外甥似舅,一下就夸了几个人。
安玉听的很是悦耳,看姜氏就更顺眼了,当然姜氏镇定下来之后,也不是没招,她就道:“夫君可知我的陪嫁里有一酒庄?”
“春露酒吗?在我们学子这里也很有名。”安玉当然清楚。
姜氏诚恳道:“这去年从西域一商人手里买了些葡萄,酿造了葡萄酒,其色泽口感堪称一绝,有大酒庄想找我买,我却舍不得,一共也只有两桶。夫君在外常常要交际,我就听人说你有玉面孟尝之称,妾也没有旁的,我虽然酿酒,却不大豪饮,给我也是无用武之地,不如就给夫君你。”
安玉讶然,这就是老婆的意义吗?有个人这般想着你,什么都为你着想。
他稍加推辞,不料姜氏更是道:“万万不要同我客气,现下姐夫推行新政,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举措,我身在内宅虽然帮不上忙,但是也是敬佩万分。其实能嫁到这般忠义之家,是我的福气,所以,我的好意,你千万不要推辞。”
没想到她一介女流之辈,这般有见识,安玉对她更是起了兴致,饭毕,再执手相对,觉得亲近几分。
至洞房时,安玉更发觉这丰腴的好处,至少手到之处十分绵软,他心道,姐姐就是姐姐,为他挑的媳妇儿就是好。
若是挑宗室或者勋贵的女儿,她们是既得利益者,哪里会支持新法,或者是那等太青涩的小娘子,扭捏至极还要他哄,娶了姜氏还真是合适。
第164章 月盈则亏
次日,安玉带着姜氏去给姐姐姐夫请安,这男女之间的事情,但凡有了肌肤之亲,就很不一样,昨儿俩人还是陌生人,今日在妙娘这里,就颇有些眼神交汇之时,都有火花产生的微妙感了。
妙娘心里很是欣慰,她头一次做媒,还是跟自己亲弟弟做媒,若是做的不好,成了怨偶,可就是大罪过了。
还好,还好。
程晏和妙娘都勉励新人几句,姜氏也好奇的看了看程晏一眼,这位年少就中了状元,出身名相之家,权倾朝野的姐夫。结果很让她意外,程晏非常年轻,眉宇间神采飞扬,睥睨之下,威严更甚,此风度百年难得一见。
至少姜氏见过的人中,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真天人也。
她又看了姐姐顾氏一眼,按实际年龄算,她应该二十六岁,马上要二十七岁了,这个年纪有的妇人还过几年都要做婆婆了,但顾氏却异常年轻,皮肤白里透红,两靥带着笑容,和程晏偶尔对视,更比她们像新婚夫妻,足见其感情深。
“二弟妹,你们就暂且先在我们府上住着,他们男人家都在外头跑,我和你大嫂平日在一处说说话推推牌,时常再出去布施一番,如今你来了,正好又多了个说话的人。”
姜氏乍听妙娘说话,回过神道:“姐姐说的很是。”
妙娘如此,方才觉得这弟妹很识时务,她笑道:“安玉自小性子比安廷调皮些,我总担心他不能沉下心来,索性前几年在乡苦读,方有所得。如今她也已经成家了,我就把他交给弟妹你了。”
闻言,姜氏忙道:“姐姐这是折煞我了,我才进门,什么都不懂,日后还请姐姐多多指教才是。”
“都是一家人,别说什么指教不指教的话。”妙娘即便对亲戚,也没有过分亲近,就像薛氏住在程府,她很少管薛氏如何,甚至他们夫妻有龃龉,妙娘也佯装不知道,对于姜氏也是如此。
别看她说什么经常找薛氏说话,那也是客气,事实上姜氏进门,妙娘对她也不会指手画脚,尤其是夫妻之间的事情,一旦插手,小事也会变成大事。
这就是为人的智慧了,姜氏也非一般小性女子,回门时,就同其母道:“大姑姐厨下都是一样的膳食,若是想另外添菜,按市价给厨下就成。平日下人吃穿用度都是程府供给,但也毋须繁琐之礼,我和大嫂平日都是待在自家院子里,若是有事出门,只消得派人提前说一声,预留车马就成,姑姐也不会插手什么的事情。”
姜夫人就感叹连连,说女儿嫁了好人家了。
自古,女人在婆家过不好日子,和婆婆姑嫂之间的问题可太大了。
三日回门之后,姜氏也顺利在程府住下,她是个精于世故,但是并不世故的人,旁人待她一分好,她回人十分好,但若旁人算计她,她也十倍还之。
且她对于安玉更是十分上心,小夫妻二人一夜叫数次水,她整日春波荡漾,鱼水之欢让全府的小丫头们都知道此二人缠绵。
至此,妙娘知晓他们夫妻和睦,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一心一意筹备儿子倦哥儿的童子试。
早中晚膳食都精心安排,还常常自己下厨,就如今日她做了倦哥儿小时候最爱吃的肉龙和菜龙,浇头用的油泼辣子。
饭桌上,倦哥儿埋头一顿吃,吃饱了才拍拍肚子:“娘亲,儿子如今方吃饱了。”
程家家训,用食七分饱即可,不能太过食,否则不能用心读书。程倦也是如此,虽然正长身体之时,但很少吃撑,当然,吃撑了也不好受,但是吃饱就真的爽的很,尤其是他娘做他最爱吃的东西。
“你欢喜就好,你爹爹还说我久不炖甜汤了,明儿我要跟你爹爹炖芋头红豆汤,你可要用?”她抚了抚儿子的头,一片慈爱。
倦哥儿点头:“儿子当然要喝,只是不要娘亲太累了才是。”
“这也算不得什么。”妙娘笑道。
又听倦哥儿道:“安平公主过世,本来蔡雍要和我一道科举的,但是要守制就不能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妙娘当年和蔡雍一起揭露皇家逼婚内幕时,蔡雍说了皇家逼死她亲娘的话,这话到了公主耳朵里,即便她是公主,也经不住旁人说闲话,这位在书里活到蔡雍之后和林寒哲对决的人提前早亡。
当然,她这个时候过世,对于蔡雍而言也算不得什么,自古父在母亡,守一年制就成。当然有不少官员为了表示自己的孝心,一般守三年孝。
妙娘就道:“我想以蔡雍的学识,即便再晚几年也没什么。你呢,就不必管别人,这县试府试院试过了,才能领乡书。”
说完,她又谆谆教导道:“这功名就是男子的立身之本,年纪越大越难熬。你看你三叔,一日未中,在家中就好似低人一等,无法出仕,就没办法护着家人。”
有了功名,即便是举人,都能和县令对坐,不必下跪。
程家作为科举世家,非常现实,不能出人头地者,慢慢大家就会把你遗忘。
程晏在宗房的长兄程晖五子中,有一人才学俱佳,程晖都觉得看到了希望。
都说莫欺少年穷,但是出名也要趁早,否则一直要围囿于读书,人生大半辈子都没有自己的生活,这样的人生太受苦了。
仕途不好走,但是生在程家,有官身就比没官身强。
宗房为何殒灭,程晏为何能崛起,无非就是功名二字罢了。
程倦听的是心有戚戚焉,他说:“儿子虽然是志在必得,但是七分靠人,三分还要靠老天的运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