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恢复了克制的本性,更是变本加厉。
她变了,他还是那个模样。
沈柔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屋内安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唯有更漏悠长的滴答声。
沈柔缓了缓,拉了拉床边的铃铛,唤人进来。
侍女们捧着洗漱的东西鱼贯而入,扶着她起身更衣。
沈柔身上早已清洗过,干干净净的,只是那满身的印子,怎么也消不下去。
未经人事的宫女们纷纷低头,不敢去看她,双手熟练地给她穿着衣裳。
沈柔亦颇觉尴尬,清了清嗓子,仰头不去看自己,转移话题:“小公主呢?”
一夜没见,沈沅该闹了。
大宫女忙回道:“小公主晨起要找姑娘,哭的厉害,被陛下带走了。”
姑娘这个称呼,是卫景朝身边的大太监特意安排的。
沈姑娘没答应跟陛下成婚,便是沈家女郎,以免宫女们没眼色,喊错称呼,冲撞了她。
沈柔没在意这个,微微一怔,“沅儿跟着他走了?”
沅儿不怎么喜欢这个爹,她是知道的,昨儿若不是她要求,她也不会跟卫景朝待在一处。
今天怎么会愿意主动跟着卫景朝走?
大宫女点头,“陛下早上与几位相公议事,便是带着公主去的。”
沈柔微微蹙眉,道:“她闹了吗?”
大宫女摇头。
沈柔道:“我去看看。”
第106章
御书房。
卫景朝坐在御案后,正批阅奏折。
身旁支了一张矮桌,一只小凳子,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坐在凳子上,手里握着笔,乖乖巧巧地在纸上乱画。
卫景朝时不时瞥她一眼。
没想到,这三岁的小姑娘,竟能坐在这儿一个上午,不吭不响不动弹,十分存得住气。
竟比他幼时更沉稳。
卫景朝抛下毛笔,看着她小脸,状似无意地问:“沅儿,昨天你阿娘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沈沅软软道:“阿娘不让我告诉你。”
卫景朝哄她:“你告诉我,我不告诉你阿娘,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
沈沅仰着小脸看他,不高兴地噘嘴:“你不许骗阿娘。”
卫景朝继续哄骗:“我不骗你阿娘。”
沈沅轻哼:“那你骗我!”
她很聪明。
哪怕很小,也能想明白。
眼前的爹爹,如果不骗她,就要骗阿娘。如果不骗阿娘,那刚才就是骗她。
她控诉地看着卫景朝,“你坏!”
卫景朝揉了揉眉心,倒是没想到,一个三岁的小娃娃这么难哄。
他无奈,只能道:“我不问了,你写你的字。”
沈沅还没正经学写字,只是沈柔教了些运笔和笔画。
卫景朝看着她动作。
只觉那运笔的姿势,回旋的勾勒,都与沈柔一般无二,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书法大家。
只是,总觉得怪怪的。
沈沅的性格不像沈柔那样温柔安静,骨子里更像他杀伐决断,写这样娟秀温柔的字,不是很合适。
他放下手中毛笔,揉了揉眉心。
按照沈沅这个性格,应当配个性情方正刚直的老师,指引着她切莫走向弯路。
卫景朝想了想,问她:“沅儿想上学吗?”
沈沅乖巧点头:“小孩子都要上学,沅儿是小孩子,也要上学。”
卫景朝微微颔首,数了数朝臣们,忽然对一侧太监道:“传裴晋阳入宫。”
他也没跟沈沅解释什么,又拿起毛笔,自己看奏折。
沈沅又乖又静,坐在凳子上,一点看不出来黑心。
又过一刻钟,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来禀告,“陛下,沈姑娘往这边来了,还有半刻就到门外。”
卫景朝丢下笔,起身拎起沈沅的衣领。
沈沅生无可恋地蹬着腿,任由他把自己提溜出去。
沈柔远远看见这一幕,颇为无奈,走近了才道:“你别总欺负沅儿。”
卫景朝顿时丢下沈沅,握住她的手臂,手肘撑着她的腰,体贴入微,弯腰问:“腰酸不酸?”
青天白日的,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听着。
沈柔瞪他,小小地拧他一把,羞臊道:“住口。”
卫景朝拉着她进御书房,事无巨细解释:“今儿早上我来上朝,沅儿闹着要找你,我怕她把你闹醒,就把她带来了。”
他手轻轻揉着沈柔的腰,低低道:“不是故意丢下你一个人的。”
沈柔白皙的脸微微泛红,闷闷道:“我知道。”
卫景朝低声呢喃:“那柔儿不生气吧。”
沈柔摇头。
此刻,她又乖又软,一双眸子含羞带怯,倒真的像是四年前了。
卫景朝心涨满,扣住她的手指,紧紧抓着她的手。
被丢在身后的沈沅噔噔噔跑上前,抓住沈柔另一只空着的手,努力刷存在感,“阿娘,沅儿好想你。”
若是换在平常时候,沈柔肯定就已经将她抱起来亲一亲了。
可今天她腰疼的厉害,实在没有办法抱她,甚至没法子低头亲亲她。
干脆掐了掐卫景朝,示意他去抱。
卫景朝无奈,任劳任怨低头,将沈沅从地上提起来,抱到手臂上,递到沈柔跟前。
沈柔揉揉女儿的小脸,温柔地亲一口,边走边问她:“沅儿跟爹爹做什么了?”
沈沅乖乖答:“写字。”
卫景朝嫉妒地看着沈沅。
这小姑娘在沈柔跟前的待遇,真是比他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就算是沈柔最爱他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他又酸又妒,幽幽道:“我还在呢,别亲了。”
沈柔无声无息地笑了,握住沈沅的小手。
另一只手,却在身后,轻轻握住他的手,小指微屈,在他掌心里勾了勾。
卫景朝呼吸一窒。
眼底暴风骤雨,如山雨欲来。
沈柔却及时抽回了手,一脸平淡。
若非眼底掠过的慌张,真像是毫无波澜。
卫景朝无声笑了,拉过她的手揉捏着掌心的软肉,根本不顾沈沅在侧,哑声道:“不累啊?是我不够努力?”
沈柔耳根顿时通红,嗔怒地瞥他。
沈沅不懂大人之间的气氛,甜甜地对母亲说,“阿娘,爹爹说要我去上学。”
卫景朝一边捏着她手心,一边漫不经心道:“裴晋阳你还记得吧,他君子端方,才学无双,用来给沅儿做老师,再合适不过。”
沈柔想起此人来。
五年前,卫景朝曾带她去见过裴晋阳,据说是父亲救过的人。按照那日所见所闻,的确是知恩图报,品格方正的君子。
沈柔微微颔首。
卫景朝心里又不舒服,不由酸溜溜问:“你就见过他一次,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就点头?”
沈柔从没想过,他会变成这幅模样。
他以前也不是没吃过醋。吃过贺新城的,但那会儿多凶啊,理直气壮的质问,差点把她吃了。
好像她认识贺新城,是天大的错误。
哪像现在这样,酸的像个怨夫,唧唧歪歪的,想吃醋,又不敢。
沈柔稀奇地看着他,半晌骤然笑了声,抓住他的手轻哄:“是你说他合适,我才点头。”
言外之意,是因为信任卫景朝的眼光。
卫景朝说,她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