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暗下来的时候,我到安沐的公司,接上她一起回家,车子刚出了市区,她便和我商议,在附近饭店吃点东西,然后去酒吧看看再回家。
我和安沐在一家岐山哨子面馆前停了下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随即服务员给我们提来茶壶,又将菜谱递给我们,示意我们先喝茶,再慢慢点餐……我和安沐商议了一阵后,点了两份面,又要了份大盘鸡和红烧茄子,然后就这么喝着热茶,平静的坐着等上菜。
安沐托着下巴看着我,这才问道:“事情都妥帖了吗?”
我点了点头道:“如今算是回到生活的正轨了,也算是将一切都挑明了,免得谁再受伤害。”
安沐回应似的笑了笑,许久带着些低落回道:“只可惜慕青为了替慕隐山赎罪,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我听说如果她留在国内,会有很大晋升的机会,只可惜她最终依然选择了出国,从她如今的一系列事情来看,应该是很久之前就决定好这一切了。”
“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希望慕隐山能够明白慕青的良苦用心。”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有些事情我也看透了,却不得不做两手准备,但愿慕隐山能够安分守己的接受审判,到时候,我也会出庭,提出谅解,帮他减少刑期。”
我拉住安沐的手说道:“希望以后能够否极泰来。”
安沐没有言语,只是将我的手紧紧握住,她的眼神却告诉我,这个时候的她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于是我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她,许久后,她终于对我说道:“突然之间面对了这么多的离别,想来也挺害怕的,这也让我更加渴求一份平凡的生活,我还是和从前一样,不求物质求平凡。”
我轻声叹息,心情也因为安沐的情绪而变得沉重了起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希望未来能够将生活过的平安喜乐,有滋有味。
面和菜一起上来以后,安沐将杯子推到一旁,然后拿起一次性筷子,帮我抽掉塑料包装,俨然一副贤惠女友的模样,我被这画面感动着,于是一顿普通的晚餐也变得格外温馨起来。
……
从面馆出来,先前那些负面情绪被饱腹感挤压的无影无踪,我和安沐原本打算沿着街道走一会儿,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接通了以后,我还没来得及询问,电话那头便自报家门自己是辰逸,他告知我在酒吧,想与我见一面,谈谈捷安百货的事情。
靠在我身旁的安沐听到了我与辰逸的通话,在我挂掉电话以后,建议道:“如果能够劝服辰逸,顺利将捷安百货收回来,也算是对苏茉有一种安慰了,青海湖好,却冷清……”
我知道辰逸硬着头皮通过我来解决捷安的问题,也算是下了一番决心了,看来果真如苏茉所说,捷安已经千疮百孔了,即便我并不想面对辰逸,但捷安毕竟是苏茉用心血浇筑的大厦,即便再破败,却也是一种安慰,如果能够帮苏茉一些忙也好,我们没有多逗留,立即驱车前往酒吧。
……
霓虹闪烁的招牌下,辰逸抽着烟在门口来回踱着步,我轻轻咳嗽了一声,来到了他身旁,往酒吧里看了看,示意他到里面说。
安沐走向了吧台,我则和辰逸开了个相对远,却很适合谈话的包厢。
一番推脱之后,辰逸有些烦躁,执意从钱夹里抽出卡,付了包厢费,我则示意前台给他打五折,见我不再推脱后,他终于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随着我的脚步向酒吧包厢走去……穿过大厅时,我下意识的注意了一下酒吧的上座率,可能是因为不是周末的缘故,今天的酒吧相对来说很冷清。
从看到辰逸开始,我便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已经不是前两年我认识的那个部门经理了,变得沉默寡言不说,眼神中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粗暴和算计,这可能也是与他身居高位有一定的关系。
他一口气喝了半瓶啤酒,然后向我问道:“最近你和苏茉的关系还如从前吗?”
“你还是从前的你?”
辰逸的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发泄似的将那剩余的半瓶啤酒一口气喝完,然后言语低沉的对我说道:“你没必要对我冷嘲热讽的,我这人脾气不好,受不得别人批评。”
我点上一支烟,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此刻已经僵硬的话题。
抱着最好的初衷,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我站起身便往外走,他却又喊住了我,我回过头问道:“辰总玩的愉快,还有什么需要?如果有,尽管提出来,我们一定想方法满足您这位金主。”
辰逸抬起头看着我,突然好似下定了决心,无比坚决的对我说道:“我知道你和苏茉还有联系,你帮我劝一下这个疯女人,让她别再做傻事了,难不成她真的想毁掉捷安?”
他这番没有任何余地且带着命令一般的表态,当即刺激了我,尽管克制着自己,但声调还是不自觉的提高了一分:“辰总,捷安的今天何尝不是拜你所赐!的确,初期你是投资了不少,可后来呢?你都做了些什么蠢事?你机关算尽让苏茉一个弱女子净身出户,只是因为你的征服欲望没有满足?难不成你认为这个世界应该公平到你爱她,她就必须爱你?如今觉得捷安要被毁了,你过来低头求饶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完全是为了金钱而活,又何曾管过捷安是否能够壮大,如今要被吞并了,倒是慈悲起来了,这是打算上演立地成佛?”
我这个转移了重点却极其讽刺的一番话,让辰逸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中,他这充满争扎的表现,终于让我隐隐有了一种察觉,我戳到了他的伤口,但这只能算是我的猜测,没有实际依据,因为他太善于伪装自己了。
强势过后的他撇过头,不与我对视,也不知道是在反省,还是另有想法,或仍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我控制着,不让自己发作,然后走到卡座旁坐下,在沉默中将烟头灭在了烟灰缸中。
辰逸仰头靠在沙发上,过了很久,他的手重重从自己的脸上抹过,然后对我说道:“如果你能够说服苏茉不去对付我,我给你五十万酬谢怎么样,毕竟捷安被商业取缔,对你、苏茉都没有任何好处。”
我痛苦的拍着自己的脑袋,戏谑道:“你打发要饭的呢!”
辰逸紧咬着嘴唇,内心显然在剧烈的争扎着,终于对我说道:“一百五十万,极限了。”
当他再次表现出这种决然后,我真的有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在此刻给了我无法言语的陌生感,因为在我对他的认知里,他并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商人,我甚至觉得他找我来会为自己的行为忏悔一番,哪怕是做做样子,可他没有……
他好似觉得我的沉默是被他打动了一般,毫不犹豫的从公文包里拿出支票,好似早就预料到了结果似的,迅速的填写起来。
那一长串数字模糊的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然后将我心中那根原本便崩着的弦越拉越紧,我感到了窒息,这种窒息数次驱使我要去阻止辰逸继续写下去,可终究也没有伸出自己的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而她好似极其享受能用钱解决问题的快感,仿佛钱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种数字符号。
终于,辰逸将那写好的支票推到了我的面前,只说了一声“事成之后你就可以拿着它去取钱了”后,便拿起摆放在桌面上的啤酒,安逸的喝着……我望着他,却忽然明白为什么从前他翻17号住宅的院墙会屡屡失败,并不是因为墙太高,而是他想的太多,把目光全都放在了一己生命上,将结果转化为后果来看待,因此,他活的很累……
“我是抱着你能将捷安还给苏茉来的,却不想让你无形的装了一番逼,简直是打脸!”
“你的意思是我们无话可谈了?”
“应该是这样!你的酒我一口没喝,烟也一根没抽,当然我也没散给你,所以我们就保持这种态度最好,您是消费者,更是贵客,慢慢玩,12点才清场,好好享受吧!”
“钱辰,你这种咄咄逼人的嘴脸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让人恶心。”
“让你不好过是我的宗旨,我奉劝你一句:牢骚太盛防肠断,做事不留后路只会毁了自己,如果你最后没什么好果子,也是你自己一手造成。”
辰逸忽然笑了笑,随即没有再理会我,将脚跷在了茶几上,享受的吹着空调暖风,闭目养神了起来……许久缓缓道:“和我谈报应,那么我倒要看看,报应和意外哪个先来临。”
说完,辰逸从卡座上站起身来,提了提裤子,稍稍一番整理后,穿好衣服拿起公文包,用一种极其轻蔑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带着让我猜不透的心思走出了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