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小说网 > 其他 > 雁难归(np) > 第69章回来了!
  “渡过弱水竟毫发无伤?你是天魔?”
  弱水河畔,沿着河岸向东方眺望,目光所及之处,漫天霞光。一轮圆日呼之欲出,那是魔域从不曾出现过的太阳。
  若水被从没见过的日光迷了眼,他面朝那轮还不算刺眼的朝阳,心不在焉答道:“我不是。”
  灰衣男子背着满身血水的云扶风,对这个回答略感意外:“真是稀奇,难不成弱水河被稀释了?”
  若水无所谓对方在想什么,他专注地眺望远处晴空,脑海中却是另一个同样灿烂的身影。
  他想着日后见了面,一定,一定要和主人说,他见过太阳了,和他一样美。
  “以后的日出日落都要和主人一起看。”他还要这样向她讨求。
  日光温和地洒落天地,给若水黑白分明的眼珠添上一抹浅金色,里面满载着对未来的憧憬。
  “你的主人是什么门派?”男子忽而问道。
  “是,是……”若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知道主人的其他信息,除了一个名字。
  男子见他支吾半天也没句完整的话,心下了然,便说:“不妨先去我派落脚,既然知道名字,早晚能寻到你主人。何况你一个魔族,在修真界随意行走,若是遇上除魔卫道的修士,可是要性命不保的。”
  若水自恃有雁宁的隐息铃,不担心身份暴露,当即反问道:“难道你的门派就不杀魔族吗?”
  语毕,只听男子发出两声包容的笑,胸有成竹道:“我自会给你改头换面,保管谁也认不出你。”
  归虚山顶,雁宁与季竹桾背对一轮偌大的夕阳,携手踏入了掌门庭院。
  “师尊,这是可解魔毒的云芝,另外,藏辉楼的铸铁寒刀就在此匣内。”
  雁宁一边从乾坤袋里拿出云芝,一边示意季竹桾打开盒盖,露出明晃瓦亮的长刀。
  两个罕见的物什俱呈现于厅堂之中。灵楣细细观察过云芝,又扫了一眼寒刀,不禁点头称赞,言辞颇有亲近之意。
  雁宁虽然蒙受掌门恩惠,平时却甚少见对方如此慈蔼,正要说些感怀之辞,却听对方语气一冷,朝季竹桾喝道:“跪下!私自离山、罔顾师命、私闯魔域,你自己说,今日该如何罚你!”
  话音未落,只见季竹桾嘴角一撇,屈膝便跪,像是早已习惯如此,根本不在意。
  同一瞬间,雁宁不假思索,随之弯下双膝,一如曾经无数次的求情:“师尊,小师妹是担心我的安危,一时冲动才离山的,您就饶了她吧。若是没有她,任务还未必能顺利完成。”
  灵楣淡淡道:“她能成什么事?为师记得你可是与剑宗大弟子一同潜入的魔域。”
  “云,云扶风他……徒儿并未见到剑宗大弟子!”雁宁当机立断道。
  她深吸一口气,迎着掌门疑问的目光,镇定道:“双鱼佩不知为何失灵了,因缘巧合和小师妹相遇,这才使徒儿不辱师命。师尊,念在小师妹有功的份上,您就宽恕她这一次吧。”
  她一面说,一面站起身,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双手捧着走到掌门面前。
  雁宁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奉上灵佩,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季竹桾的身影:“师尊,或许是徒儿才疏学浅,不知道其他使用之法。”
  灵楣意味难测的目光停留在雁宁脸上,问道:“这么说来,你与那剑宗弟子是从未相见?这取药之事,也不曾有他相助?”
  顶着对方审视的眼神,雁宁微微垂眸,语气毫无心虚:“是,徒儿从未见过剑宗修士。”
  话音落下,大厅里忽地静了一瞬,只有院落里的风吹树叶声,簌簌作响。
  雁宁保持着低眉颔首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在无声无息地等待一场审判。
  片刻后,终于听得灵楣一声笑叹:“也罢,这取药寻宝之功,看来是要落到你们两个年轻修士头上了。”
  雁宁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知道掌门这关算是过了。
  “至于这灵佩,就送你做个玉饰罢了。”灵楣将双鱼佩随手放到桌边,起身向内室走去。
  “弟子告退。”
  雁宁见好就收,意识到掌门不再与小师妹计较,立即拽着季竹桾退出房间。
  几日后,一场仙门集会召开,地址依旧选在千灯门,不过这一次各派长老却来得不全,倒是年轻修士纷纷到往。
  “什么仙门大会?嘁!名义上是除魔卫道,实际就是来取云芝解毒的。师姐你看,那些派了大弟子前来的门派,估计掌门都被毒得下不了床了吧。”
  季竹桾音量大得连房檐的鸟儿都要低头看,雁宁忙一把捂住她的嘴,道:“嘘,这么大声,人都要得罪光了。”
  “我才不怕他们。”季竹桾用笑眯眯的眼睛无声地回了一句。
  当日从天魔手中救下雁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季竹桾更加为雁宁抱不平,觉得一群胆小怕事的长老,派个年轻弟子去魔域盗药,实在无耻。
  越想越气,她干脆骂出口:“一群贪生怕死之徒罢了,有本事亲自去魔域把脸面挣回来!”
  察觉到有几束不明的视线投向她们,雁宁果断拉着季竹桾转身就走,匆匆赶往正厅。
  正厅内,各自门派的弟子已经得了解药离开,剩下几位长老留在堂内。
  雁宁将魔域更名易主之事告知众人,说完便待在一旁,听几个门派争议是否要攻打魔域,毕竟被人砸场子这件事,还是挺丢脸的。
  在一室或急或怒的神色之间,却掺杂着一张忧心忡忡的脸。
  青禅派长老岳弥往剑宗的方向扫了一眼,忽而开口:“我记得剑宗大弟子也一同去了魔域,怎么不见老兄的爱徒啊?”
  这一声嗓门甚亮,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云沧海身上,一时间众目睽睽。
  雁宁却是悄悄垂下了眼眸。
  满堂屏气凝神之中,只听云沧海重重叹了一声,道:“我这徒儿一时不慎,被魔族重伤,暂时不能起身。唉!还请诸位见谅他才疏学浅,竟遭了天魔的伏击。”
  云扶风没死?!
  怎么可能?!
  这一句话给雁宁带来的冲击力不亚于当日在魔域见到小师妹,叫她当场僵在原地。
  恍惚间,她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浓重的血腥气味,刺鼻而醒目。就像常年掌勺的厨师总是满身油烟,这血气似乎也在她身上经久不散,提醒她曾经做过什么。
  所幸此时无人注意角落里的动静,堂上有一个算一个,都暗自观望着剑宗与青禅的较量。
  岳弥自信青禅派早晚能居于剑宗之上,平时从不肯放过踩对方一脚的机会。此刻也不例外,只听他满嘴都是阴阳怪气,道:“剑宗掌门爱徒竟也能被魔族打伤?唉!真叫我等难免为仙门前途担忧啊!”
  “这话说的,难不成仙门只有一个云扶风不成?如今各派英杰群起,巍巍仙门还怕它魔域?”
  剑宗声望早已开始下滑,到如今,哪怕云沧海就坐在堂上,也有那好事者开始放风凉话。
  “是啊,倒了一个年轻剑修罢了,后来者居上也未尝不可。”仙华派长老早就看剑宗不顺眼,也附和道。
  有依托青禅庇佑的门派趁机说:“我看岳长老的弟子就不错,叫……叫……”
  “惭愧惭愧,老朽门下弟子多顽劣,唯独清风这个好苗子,行事作风深得我意。”岳弥连连摆手,脸色却藏不住得意,显然对面的恭维话说进了他心底。
  “对!就叫越清风!哎呀呀,前些日子的试峰会,若非魔族搞鬼,这魁首之名定是花落青禅了。”
  “哪里哪里,真元长老过誉了。”
  几人一唱一和,直叫岳弥眼角的皱纹都眯成了一朵花,堂堂一派长老,反倒显得有些小人得志之态。
  堂上的人有些跟着起哄,有的如灵楣、樊千盏等则是冷眼旁观,并不打算掺和两派的鸡毛蒜皮。
  至于云沧海,已经是闭眼垂思,显然不打算同岳弥等人呈口舌之快。
  雁宁环视一圈堂内景象,见这群人都各自谋算,无暇他顾,于是悄悄退出门外。
  “大师兄他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醒来便不言不语的,和他说什么也不搭理。”
  剑宗的一座院落内,白衣素服的小弟子接过食盒后仍站在门口,等到送灵果的仆从身影彻底远到看不见,才对着手中透着饭香的木盒叹了口气。
  “醒着的时候一句话不说,睡着了就喊阿宁,也不知道这阿宁是什么人。”
  小弟子仔细关紧院门,大步流星走到正屋前,高举起手准备敲门,但想了想又放下胳膊。
  算了,反正大师兄也不会应声,不如直接推门进去。
  十来岁的小少年正是对规矩礼节十分不在乎的年纪,这般细究起来有些无礼的举动,倒是他一贯的作风。
  小弟子心道,三师兄救了大师兄却说什么也不清楚,大师兄又不肯讲明是如何伤的,只一口咬定是魔族所为,真是叫浮云山上下都头疼。
  这可是天生剑骨的大师兄啊!
  能是随便就被魔族伤成这样吗?
  “唉,我看大师兄没准是受了情伤。”一边嘟囔着,他推门而入。
  屋里满室死寂,只有小弟子零碎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响起。他转到内室,将食盒放在桌前,转头瞅瞅云扶风,见对方仍面无表情躺在床上,眼珠子空荡荡地睁着,比目无点光的盲人更胜一筹。
  他点点头,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大师兄就是受了情伤。
  大师兄您放心吧,云玔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大师兄,你可一定要振作起来啊,现如今外面都传仙门第一男修的位置要被越清风夺走了,我才不信,大师兄永远都是最貌美最强的修士,只要你养好身体,一定能把什么姓越的踢走!”
  云玔怀着一丝希望看向床榻,只一眼便又是一阵泄气。
  “大师兄啊,您到底在想什么呢?那床帐子就算看一万遍,也只是床帐子而已啊。”他捧着一盘晶莹清透的灵果,有些着急地快步蹿至床前。
  盘中果子是只有长老们才能享用的天阶碧灵果,对于修复灵脉、增长修为有奇效。
  云玔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看看果子,再看看一脸无动于衷的大师兄,相当可惜道:“大师兄,算我求求您了,就吃一个吧。”
  “……”
  仍然没有回应。
  云玔忍不住道:“您这样糟践自己又何必呢?阿宁姑娘又看不见!”
  话刚说完,他便意识到不对,可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扶风将多日不曾偏移的视线转了过来,直勾勾瞅着自己。
  云玔:“……”
  终于得到大师兄的回应了,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啊哈哈哈。
  四目相对,只见云扶风盯着小师弟,缓缓开口:“你在说谁?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云玔手里的盘子抖了一抖,被云扶风毫无感情的声线吓得后背发凉,急忙解释道:“我是听大师兄您说的!”
  “我?”云扶风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
  云玔飞快点头:“是!是您在梦里说的,您一直在喊这个名字。”
  “呵。”只见云扶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竟还在梦里唤她……真是够贱。”
  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对自己极为失望般不再开口。嘴角的笑容还未收,只是变得很苦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