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栀给慕时漪绾的手微僵,许久才道:“卯时的时候陛下醒来说是身子不适,太子殿下早早的就被大明宫的太监唤走,去给陛下侍疾去了。”
“太子殿下离去前交代过,等夫人睡到自然醒后,便送夫人回永安侯府。”
慕时漪捏着发簪的手微微发紧,细软的指尖泛着白色。
有风动洞开的菱花格窗吹来,泛着冬寒的冷意,慕时漪端坐在桌前,只觉被那风吹得背脊发麻,心口压着沉沉的烦闷。
她蹙眉想了许久,然后朝山栀低声吩咐:“山栀,你让妙春堂的人悄悄给苍西传信,让徐仰川和徐知意准备一下,回堰都过年吧。”
“镇北王府旷了这些年,是该热闹一番了。”
“然后你让妙春堂给父亲传信,东胡和北留都不必再留了,放赵夜清和柳妃一条路线,让他们顺利抵达堰都。”
山栀心下一凛,赶忙应道:“是。”
在宫中用了午膳,慕时漪在暗卫的护送下,悄然离开堰都皇宫回到永安侯府。
慕时漪一夜未归,崔氏有些担心,在二门处守了许久终于见得她回来才悄悄松了口气:“回来了?”
“回来就好,白日我听窈窕说你悄悄出去了,婶娘这心里一整日都不安稳,就怕外头出事。”
“好孩子,下回有什么是,让你二叔去做。婶娘知道你是个有注意的,但是姑娘家家的,外头不安全。”
崔氏拉着慕时漪的手上上下下叮嘱一番,又叫丫鬟去端蜜水:“午膳用了吗?若是没有,小厨房都热着,都是你爱吃的东西。”
慕时漪拍了拍崔氏的手:“婶娘莫要担心,我只是有些事出去了一趟,不碍事的,等过些日子父亲他们就回堰都过年了。”
崔氏先是一惊,然后大喜:“真的吗?”
“之前时漪不是说要等新岁过后,你父亲哥哥他们才回堰都吗?”
“是会过来过年是吗?”
“都腊八了,那我该准备起来,多少年没回来了。”
慕时漪送走崔氏后,她带人去了一趟慕窈窕的院子。
慕窈窕见得她也是悄悄松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我昨天听你离去,就急得一夜未睡。”
“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
慕时漪压着眼里的寒意:“昨日陛下醒来了,太子却被他折腾病了,我得了西风公公递来的消息,不放心,便悄悄进宫了一趟。”
慕窈窕简直不敢相信,她颤着声音问:“不是说陛下素来宠爱太子殿下,是宫中其他皇子所不能比的么?”
慕时漪冷笑:“不过都是做给外头看的,当年他还是皇子时,和兄长争夺位,就把宋家女捧为明珠。”
“后来登基后,为了封住悠悠之口,封宋家嫡女为皇后,花鹤玉微太子。”
“恐怕陛下他这一生很入骨髓的,就是与宋家有关的一切。”
“更何况当年宋太后是有儿子的,偏偏儿子死了,只能从下头挑选一个听话乖顺的上位。”
慕窈窕捂着唇:“所以陛下这些年一直忍着,就是为了把宋家连根拔起?”
慕时漪轻轻点了点头,眼中讥讽一闪而过:“对于玩弄亲情爱情,他向来有一手,恐怕就连被他一直悄悄护着的大皇子也不一定他满意的那个,只因着大皇子身后站着是柳妃,而柳妃掌握着一些他必须得到和利用的东西。”
慕时漪没再往下说,有些东西让慕窈窕知道太多并不好,会给她带来祸事的。
一连接着三日,她都没有再见到花鹤玉。
等第四日清晨时,山栀接到外头传来的消息,给她绾发时道:“姑娘,妙春堂传信,大将军他们已经启程了,镇北王和徐小将军因为带着三十五大军的缘故,速度可能不及大将军他们快马加鞭。”
慕时漪想了想问:“父亲他们都回堰都过年,信上可有说苍梧和苍西谁在守?”
毕竟虽然东胡和北留都搞死了,但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是天渡还有虎视眈眈的大皇子呢。
山栀回答:“都是信得过的部将,三老爷一家也暂时留在苍梧,然后大将军安排人,过几日把三夫人送到苍梧小住些日后,同三爷一同过年。”
慕时漪点头:“那就按照我父亲说的去,你让人宝簪去和二夫人说声,也去问一问三夫人的意愿,可愿意去苍梧小住些日子。”
山栀动作很快,等把慕时漪头发绾好便匆匆去了,等她回来又带了个消息:“姑娘,明州卢家幼女卢青岑来堰都了。”
这时候慕时漪正在用早膳,不知怎么的她瞬间没了胃口。
细白指尖捏着瓷勺搅着碗里的清粥:“是去了宋家?还是去了宫中?”
她语调清浅,山栀却听出了一股子压着极深的怒。
“据说一到堰都,就被宋太后下旨宣到了宫中小坐,端着的还是大燕书香世家的名声好和底气。”
“这么?”
慕时漪放了用了一半的粥碗,心情不好时,她下意识想要摸手腕上坠着的小金铃,却摸了个空,才想起她的小牡丹花小金铃被花鹤玉拿走了。
明州卢家幼女,她如今身份还不能在外头随意走动,但重要有能治得了卢家的人吧。
也不知想到什么,慕时漪眼尾勾着笑,笑吟吟让山栀磨磨:“我写两封信,你让人一封送到花三在堰都偷偷置办的宅子里,另外一封送给安乐侯府上官云锦。”
离开堰都这一年多,慕时漪却一直和安乐侯府的嫡女上官云锦私下里常通书信的,两人关系亲如姐妹,再加上安乐侯夫人本就是她母亲生前的手帕交,私下也对慕时漪多番照顾。
所以慕时漪哪怕背负着通敌的名声,她也没有阻拦女儿和慕时漪的情分,这份恩情慕时漪也记在心中,无论是在苍梧还是苍西或凉州,她但凡经过的地方,只要情况允许,她都会让人送几车地方特产去堰都,顺便再夹带一份信件。
上官云锦和慕窈窕同岁,她也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未说亲。
堰都勋贵中想娶她的人不少,但侯夫人总以年纪尚小要在家中多留几年拒绝。
上官云锦收了信件当日,要不是她母亲让人拦着,她恐怕一刻也不耽搁要往慕家府上冲了。
毕竟慕时漪不在堰都这一整年,她日日被关在家中不是女红就是琴棋书画,一刻也不能安生。
比起上官云锦的不自由,花三皇子得了自家嫂嫂的吩咐后,那可是一刻也不敢耽搁,撩起衣摆就往堰都皇宫里冲。
等宋贵妃得了花正礼平安回宫的消息,连妆都来不及化,一叠声吩咐人抬着轿撵去宫门处接儿子。
等见到花正礼的那一刻,平日一下也舍不得动一下花正礼的宋贵妃,这回可能真的是气急了,沉着脸甩了花正礼一耳光:“整整一年没了消息,你是要气死本宫吗?”
宋贵妃又哭又笑,上上下下打量花正礼,见他似乎黑了不少,但又长高了,比起之前的模样,总给她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回来就好。”
花正礼先哄好宋贵妃,捂着发肿的侧脸气势汹汹去了宋太后宫中。
“皇祖母。”
宋太后一见花正里也是微愣:“你这一整年死哪去了,你母妃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这孽障啊。”
宋太后虽对花鹤玉有防范,但对少一根筋日日做蠢事的花正礼也算是宠溺的,毕竟花正礼但凡被宋贵妃打了,准要来她这告状。
说白了,宋太后就是喜欢没有心机的大傻子。
花正礼随便胡乱掰扯和宋太后说了许久,然后才像反应过来一样,把目光落在坐在宋太后下首的卢家幼女卢青岑身上。
他就像没见过卢青岑一般冷冷问:“这女人是谁?”
“不会又是母亲要我去的女人吧?”
“不行,看着就丑,还一副小白花模样。”
花正礼上上下下打量着卢青岑,开始评头论足。
卢青岑一见花正礼她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这个把她一脚踹到湖里去的男人,她打心眼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但她又得端着模样,不敢表现出来。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宋太后拍着花正礼的手:“哀家不过宫中清闲,听说明州卢家幼女自来爱佛经,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好,便宣进宫来陪哀家一段时日。”
“你若看上人家姑娘,哀家可舍不得许给你。”
“你太子哥哥到了这般年岁还未成婚,长幼有序,你不急。”
花正礼闻言啧啧啧笑出声来:“皇祖母知道我和太子哥哥素来不和的,但是这卢家嫡女什么乱七八糟的野花,连本皇子都配不上。”
“什么东西啊,还想配我太子哥哥。”
花三故意道:“明日就让人把她买到妓院去。”
“哼。”
卢青岑可看出来了,这个花三皇子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说着玩笑话,可真的就能把她给卖掉的那种,只吓得浑身发僵。
第92章
因为失踪一整年的花三皇子回宫,明州卢家的嫡幼女最终没能如愿在宫中住下,不过是呆了小半日功夫,就面色苍白逃也似的回到了宋家暂住。
堰都里的勋贵之间盘根错节,多多少少各家中都带着姻亲关系的。
明州卢家嫡女,就依着远亲中有个嫁入宋家旁支当续弦的姑母,便以表姑娘的身份,理所应当在宋家住了下来。
转眼又过了十多日,花鹤玉一直在宫中侍疾,也就夜里偶尔抽空同慕时漪悄悄见一面,就要匆匆回去。
帝王虽然已经醒来,精神也清楚,但借口在龙榻上躺了一整年,身子骨不行,要下头的儿子照顾的。
借口是这般,偏偏又指名了要太子照顾。
二人不光是父子,更是君臣,花鹤玉又是大燕国太子,外头也不知多少眼睛看着,他但凡行为上有一丝怠慢不孝,参他的折子估计都能向雪花片一样落入宫中御案上。
毕竟享受万民敬仰的同时,这些目光也同样是一把双刃剑,能悄然杀人于无形中。
终于,在新年还有三日时。
张公公几乎的屁滚尿流滚进大明宫寝殿内的。
“陛下,陛下,不好了。”
大冬天里,张公公满脑门冷汗战战兢兢:“据探子消息,宣威大将军回堰都了。”
帝王握着书卷的手稍顿,他面色的神色依旧压得稳:“回来就回来了,需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不、不是。”张公公跪着往前爬了一步,脸上煞白:“同宣威大将军一同回来的还有苍西的镇北王。”
“陛下,镇北王也回来了。”
“再过十里地就要到堰都城门口了,同、同镇北王一同的还有苍西的三十五万大军紧随其后。”
等张公公把话全部说话,帝王终于变了脸色。
最开始他只以为慕重云终于有胆子回来了,刚好他来个瓮中捉鳖,若是慕重云带了打量兵马压境堰都,天渡那边必定会传回消息的。
可是帝王怎么也没想到,苍梧按兵不动,却也生生挡了天渡的视线,所以苍西三十五万大军启程,这一路上要经过凉州郁林,他却收不到任何消息,只有离堰都只有十里地的位置才收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