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忠湛再没接话,秦道川也再没开口,他承认此时是失望的,但他已经无力去改变忠湛,也已经没有时间去改变他。
秦道川望向扬扬洒洒飘着雪花的天空,幸好,他走之后,若舒还有旁的儿女,相比之下,忠澜、忠源,甚至忠淇和忠漓都是可靠的。自己寄予厚望的盛琰也是极好的,秦家军依然会是北地令人敬畏的神话。
后人如何评价自己呢?刚想到此,秦道川就觉得自己太过矫情,人死如灯灭,化为尘土后,何必在意世人的评说。就如坊间一惯说他惧内,堂堂国公爷,万人景仰的所在,竟然对一个稀松平常的女子俯首帖耳。他听到之后,竟觉得十分受用,丝毫没觉得会有损于自己的形象。
若舒的好,只他一人知道,极好,她的好,只能他一人知晓。杜若远碰不到,旁人理不清更好。
可如今,最多不过两日,这梦便要醒了,他再不舍,也不可能再继续了。
若是自私点想的话,唯一令自己欣慰的是,如今的若舒再不会离他而去,被旁人觊觎。
一个时辰后,秦南和一个亲卫出来替换了他们,秦道川抖落身上的雪花,坐在火堆旁,火光潋滟中,对面仿若坐着年轻时的若舒,被他强行从右院抱走的若舒,那次绕道去军屯的经历,于若舒来说是苦事,于他而言,却是难得的美好时光。
一惯娇养的若舒,对旅途的粗糙报怨不断,却还是老实地与自己同吃同住。世人对女子的称颂,她一样也沾不上,可自己就是舍不下她。时至今日,自己也说不出为何会对她情有独钟,可自己的心就是如此想,解释不清,也不想去细想。
洞口处又传来哨响,洞内的七人瞬间冲了出去,等忠湛提剑出来时,看到一个比父亲略高些的壮汉左右两手分持弯刀立在前方,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同样劲装的鞑子。
壮汉右手举起弯刀指向秦道川,“我要与你再比试一次。”说的是鞑子语,在场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秦道川回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那就再比比。”壮汉说道。
秦道川回道:“我不与无名之辈单打独斗。”
壮汉说道:“我叫阿尔斯郎,北地真正的‘杀神’。”
秦道川回道:“没听说过。”
壮汉双目圆睁,弯刀在两手间轮转,看似花俏,实则展示了他用刀的灵活,鞑子的弯刀极为沉重,如此游刃有余,自然颇显实力。其实他就算今日不卖弄,秦道川他们也知晓他的实力,昨夜战死的十余人皆是被他所伤后,才死在了其他的鞑子手中。
秦道川依然脸色淡然,眼光扫向秦南,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不需要言语,只要他待会与这个阿尔斯郎对上,秦南他们就趁机解决掉其余的鞑子。
不管山谷外是什么样的情况,也不管两军对阵到何种地步,能多杀一个鞑子,就算为自己多寻一个垫背的。
见秦道川始终不动如山,阿尔斯郎已经按捺不住,提着弯刀就向他冲了过来,秦道川迈出两步,提剑迎上,在对方的弯刀堪堪与自己的剑相击之时,利剑从两柄弯刀一前一后的缝隙里直刺阿尔斯郎的胸前要害,阿尔斯郎无奈只得强行收势急退两步避开剑锋。
如此两个回合,无论阿尔斯郎如何用尽全力,弯刀如何灵活,都被秦道川虚而不实地避过。意识到自己对方轻视的阿尔斯郎咬牙切齿,“徒有虚名之辈,偷奸耍滑算什么本事?”
秦南他们在秦道川与阿尔斯郎交手的同时,瞬时冲向了阿尔斯郎身后,就连忠湛也没掉队。
秦道川听着周围刀剑相击之声,阿尔斯郎说得没错,只要秦南他们占了上锋,到时候大家合围而攻之,这个杀了秦西、秦北和亲卫的人,必定要死在这里为他们殉葬。
阿尔斯郎很快意识到这点,嘲笑道:“就说你不会是我的对手。”省去了想一较高下的心思,手中的弯刀刹时变换了方向,砍向了身后的秦南他们。
秦道川双目一敛,持剑拦在中间,这是他今日第一次正面阿尔斯郎的弯刀,手中剑法不断,阿尔斯郎弯刀如何眼花缭乱都寻不到空隙在秦道川身上再留下伤痕。
数个回合之后,秦道川心中稍定,难怪阿尔斯郎总选在夜间出手,暗夜不明之处,他的弯刀诡异,不如白日这般的明显,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所伤。
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阿尔斯郎明显有些得意,“我的人活的多。”秦道川没有回头,即便阿尔斯郎说得是真的,他也不能分神。
能随着他来的,必定也是高手,因为双方已经交过一次手,自己身边人的战力已为他们所知,再次前来的人,应该都自恃是高手。
但身后的人对他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内心的振荡依旧影响了外在,阿尔斯郎看着自己的弯刀在秦道川身上留下的血痕,笑道:“我的伤比你的浅,就说你不如我。”
秦道川心中是懊恼的,身上的旧疾还是影响了他,年岁也成了自己最大的阻力,眼前的阿尔斯郎正值盛年,臂力和耐力都在自己之上。
秦道川有些担忧身后的状况,出言说道:“你在等天黑么?”
阿尔斯郎被人道中心思,脸上有几分不自然,但口中仍旧不肯落后半分,“我闭上双眼也能打赢你。”
秦道川说道:“我不可能死在你的手上,你品级不够。”
“你自然不会死在我的手上,你该被祭司斩杀于数万秦家军将士的面前。”阿尔斯郎被他一激,话语冲口而出。
秦道川接着说道:“那个太后的面首?”
阿尔斯郎明显十分受刺激,再不肯言语,弯刀一次比一次刁钻,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失手杀了秦道川,违逆了祭司的命令。
秦道川虽然不敢分神,但周围渐渐平息的动静已经让他明白,自己的人多数都与对方同归于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