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荣里。
荣老爷子坐在饭桌前看报纸,边上荣太太正小口小口的喝着燕窝粥,荣伟堂和玫瑰两个坐在下首默默吃着早点。好一会儿,荣伟堂放下碗,冲着对面的玫瑰示意了一个眼色,玫瑰撇撇嘴,放下碗,拿手帕擦了擦嘴,才站起身讲:“爸,妈今天小公馆那边有个酒会,我和伟堂要早先过去打理一下。”
“是呀。”荣伟堂也应和一声。
荣太太没讲会,也没给玫瑰好脸色看,玫瑰假流产的事体到底让她耿耿于怀。
荣老爷子这会儿才放下报纸,抬起头来扫了荣伟堂和玫瑰一眼,然后讲:“又是那个叫威廉的呀?”
“嗯。”荣伟堂点点头,又讲:“威廉先生已经从俄亚银行离职,进了公董局建筑管理委员会,这回是给他办履新晚宴。”
荣老爷子点点头,沉默了一下又突然问:“永福门那边的事体是你运作的?”永福门的吵闹声,同荣里都能听到。
“爸,这事体跟我们没关的。”玫瑰在一边先回道。
“我没有问你,我问伟堂。”荣老爷子淡淡的讲。玫瑰便撇撇嘴不讲话。
“爸,你晓得我的,我心里就这么一个执念,在永福门,在虞景明手上,我栽的跟斗太大了,这是个机会,我不想放过。”荣伟堂讲,虽然没有明白的承认是他运作,但话里的意思是认了。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荣老爷子脸上看不出表情的反问。
“法租界公董局提出扩充租界要求,现在正跟政府谈,只是因为刚刚通过大借款的事件,政府迫于舆论压力暂时不敢通过,但现在政府情况爸也清楚,这个提案通过的可能性很大,威廉那边呢,他也看中了永福门这一片,到时连接民国路,就跟整个法租界连成一片,而这边离文庙和南市近,是文昌之地,稍一经营,收益必然可观,所以,威廉跟我说定,我们正可借钱瞎子的事情将永福门拖进困局……”
说到这里,荣伟堂顿了一下,又继续讲:“钱瞎子这回这事体跟永福门,跟虞记无关,但谁让平五和麻三妹就住在永福门呢,钱瞎子他们无路可走,就只能盯着永福门,虞景明要么交出平五和麻三妹,这显然不可能,平五和麻三妹如今根本就不在永福门,而就算平五和麻三妹在永福门,他们没有违反租住协议,虞景明还能赶走平五和麻三妹不成?她真要那样做了,虞记的信誉就没了。所以,最终,虞记要解决问题就只得报警,可现在什么时期,是孙先生公开反袁,陈二爷他们又要再打制造局,警察厅那边已经全员动员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到时肯定下重手,爹再想想,若是钱瞎子他们在永福门出了事,又是虞记报的警,那钱瞎子他们跟麻氏的矛盾,就完全转成城外壕沟租户跟永福门的矛盾了,到时必然大乱,这样一来,公董局这边正好以租界安全和警权为由施压,迫使政府同意租界扩充提议,而就算政府一时不答应,那公董局那边退而求其次,以安全为由,要求将永福门,老城墙和城外壕沟划入租界区,同时以重新规划建设为由要求永福门迁移,这些都是顺理成章的,主动权握在公董局手里,到时就由不得虞景明了……”荣伟堂一五一十的讲。
“你们就这么吃定虞景明?别忘了四明公所事件,法国人都吃过亏。”荣老爷子皱着眉头讲。
“那不一样,四明公所那边是墓地,死者为大,再加上四明公所牵涉的是整个宁波人团体,如今永福门只有虞家,租户那边,只要我承诺给他们同样的租户待遇,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哪个会跟着虞景明一条道走到黑。”荣伟堂说着,又讲:“我晓得,虞景明背后有王家,苏家撑腰,可如今,李总长被通缉,王家苏家跟李家走的最近,爹,郑大人已经密令淞沪警察厅,查拿革命党人,毋使漏网,这时候,他们就算要帮虞景明也会有所顾忌。”
荣伟堂越说越兴奋,就好似永福门已经到手。说起来虞景明跟革命党也是关系密切的,到时她身都不晓得说不说得清。
只荣老爷子却紧皱眉头:“伟堂,你说的天花乱坠都无用,商场争利,如将士拓土,各凭本事,这本没什么好讲,可你不该伙同洋人做这事体,商人,固然争个利字,但也需记得,有所为,有所不为……”
荣老爷子话未说完,一边玫瑰突然插话讲:“爹,话不是这样讲的,就算没有我们配合,如今上海还不是洋人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呀,这点,只消看看法租界当初多大的地盘,如今多在地盘,这些年一直在扩充,朝廷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洋人势大,在上海的商人哪个不是在夹缝里生存,这回算计永福门,伟堂实也是用心良苦,一些传言爹应该也听讲了,关于挪用银行头寸的事体,其实都是威廉的主意,只不过借的是伟堂的手,所以,威廉离职了,而俄亚银行之所以将伟堂的事体揭过,那也是因为看中了老城墙,永福门一片,银行有利可图,自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一但失败,威廉搞不好都要受牵连,更别讲伟堂,伟堂没有退路啦,爹不要讲他了。”玫瑰说完,就转脸冲着荣伟堂讲:“我们要过去了,这回宴会很重要,公董局建筑委员会那边有好几个重要人物都会参加,不能有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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