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秀元被打得口鼻淌血倒在地上,秀吉依旧气愤难平,对后面簌簌发抖的上杉景胜怒吼道:“为什么不出城力战,截住明军!”
上杉景胜吓得面无血色,只是发抖,没有办法说话,用哀求的目光望向直江兼续。
直江兼续叹了口气,俯首替上杉景胜说道:“当时明军四面来袭,做出了围攻忠州的姿态。离开忠州城的保护是不智的,景胜大人并没有错。”
秀吉大怒道:“那么你认为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呢?”
直江兼续道:“明军已经适应了朝鲜的战局,取得了地利。依靠朝鲜人,明军在忠州四周插入了据点多方向进行侵扰,使得我们很难摸清明军的战略意图,同时必须放缓进攻汉城对背后进行清剿。而毛利秀元大人一出城,明军就立刻全面出击了。这是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尽管毛利大人在装备和战力上具有优势,但是战术上完全被玩弄在股掌之中了。”
秀吉冷静下来,沉声道:“你继续说。”
直江兼续道:“朝鲜名为一国,与大明相比实为一隅。在这个地形里作战,就跟在登莱半岛差不多,戚家军非常熟悉这种地形。这个地形跟大明长到难以防御的海岸线不一样,是可以依靠城池来进行坚守的。所以我军一开始势如破竹,到了无法拔城的时候就陷入被动。同理,当我军转为坚守,明军也不肯牺牲军士的性命来冒险硬攻。朝鲜军更不可能有什么办法。目前所发生的战役,明军皆是尽力在野战中取胜,或是自己占据城池。”
四周一片沸腾之声,岛津义弘冷冷道:“你是想说,不跟戚家军开战比较好吧。”
上杉景胜簌簌发抖,如果秀吉发怒,所有的人都会顺势将失败的原因推到上杉家头上,他就死定了!此时他真的后悔,竟然想要在进攻汉城的战役中立下什么功勋。还没有跟戚家军真正交手,就快要死了!
秀吉一挥手,让屋中恢复了平静,认真道:“你是想说,对付明军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主动出击?”
直江兼续毫无畏惧道:“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正是如此。少死人命,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秀吉轻哼道:“既然如此,上杉军就应该死守忠州!”
直江兼续道:“放弃忠州是被包围的结果,进攻汉城已不可能,死守忠州又有何意义?”
“那么你说哪里有死守的价值呢?”秀吉无奈道,神情中却已经没有了怒色。
直江兼续抬头道:“蔚山。就像戚家军在稷山建城一样,我们需要在蔚山强化釜山港口的防御。不主动出击,就可以以逸待劳。”
秀吉问:“蔚山太近了吧?这岂不是要放弃大片已经占领的土地?”
直江兼续大声道:“正是以逸待劳,和深入腹地的区别。”
秀吉向岛津义弘问道:“鬼石曼子,你怎么看?”
岛津义弘面无表情道:“现在明军实质上的总大将是戚继光,不管战法是攻击还是防御,其实都是戚家军的一贯作风。戚继光的战法,一贯都是先诱敌深入,再突然袭击。先给你一些小胜,诱你按照他布下的圈套进来,趁机多次试探虚实。等到你觉得必胜的时候,他就会忽然反扑,打得你措手不及。”
四周所有的人都一起点头,就是这么回事。但是,每一次都被戚家军得逞了。
岛津义弘道:“所以,要么就不要考虑什么战术,就是把所有的一切都赌上去,靠实力碾压戚家军。要么,就按兼续大人所说,在蔚山以逸待劳。”
四周顿时一片嘈杂议论之声,无法统一意见。许多人十分激动,认为才刚输了一阵就开始考虑退守蔚山实在是太可耻了,有的人则觉得退守蔚山实属上策。
秀吉又向伊达政宗和后面的伊达成实、片仓景纲问道:“伊达家的意见好像很统一嘛?”
“我很怕。”伊达政宗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使得嘈杂的声响瞬间就安静下来了。谁也没想到,伊达家的家督竟然会当众说出如此怯懦的话。
“从小到大每天晚上睡着了,我都会做遭遇了明国将军的噩梦。想起父亲辉宗的惨死,想起自己的眼睛被戳瞎,想起一次又一次的惨败。”伊达政宗的神情十分平静,无视四周众多不屑的目光。
伊达政宗平静道:“在下拼命地锻炼自己,用折磨自己的苦修来使得自己不再害怕。每一次以为自己已经不怕了,结果面对明国将军的时候,一动手就害怕得身体僵硬,刀都会变慢。”
毛利水军的来岛通总叫道:“你这个懦夫!毛利家不觉得丢脸吗?”
伊达政宗刀光一闪,在场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来得及有所反应,刀风已经从来岛通总的口中刺入。来岛通总的余音还在屋中回绕,张着嘴就不动了。尸体缓缓倒地,血都没有流出来。
伊达政宗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依旧用十分平静的声音道:“后来我想通了,不承认自己害怕,是无法面对明国将军这样的对手的。明国将军很可怕,戚家军很强,在承认了自己的差距之后,我就不发抖了,也没有再做噩梦。”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有信心接下伊达政宗的一刀。伊达政宗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伊达家都畏之如鬼,那么只凭着年轻气盛的一时之勇,也只会落得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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