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里的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诗情画意书房内却无一人开口……
“诸位爱卿,党项人已经退走,二十万精锐难道还赶不走残存的明军吗?”
过了十数息,燥热的书房还是无人开口,赵构强压下胸中的愤怒,转而看向再次火速提拔起来的宗泽,脸上稍微露出些温和。
“那岳飞曾是老将军名下小将,不知可否……可否以朝廷大义令其臣服?”
宗泽无奈上前,抱拳道:“我军一败再败,军中士气萎靡不振,钱粮物资不足,每日里都有百十人逃亡长安,当此……当此之时,老臣以为……以为当先与明国讲和……”
“砰!”
赵构猛然站起,指着往日主战此时却求和的宗泽大怒。
“你混账——”
“朕绝不会与亡天下的贼人讲和——”
……
赵构指天骂地许久,燥热书房也再次陷入让人难以喘息的压抑死寂……
“迁都!”
“迁都西宁!”
“朕绝不会向蔡家贼子低头,我大宋朝绝不会向那些该死的海贼低头!”
汪伯彦眼角扫了眼低头不语大臣,心下极度后悔,后悔不该支持张浚,不该调动泾原路南下……想要后悔,却已为时已晚。
“官家,凤翔府地势开阔,我军又正值士气低靡之时,确实不宜与蔡家子再次交战,当此之时……当此之时须……须与明军停战。”
汪伯彦低头劝解,赵构张了张嘴,想要暴怒,他人不知自己心下恐慌,难道自己还不清楚?难道自己不想让明军停下脚步?
……
“说!”
“如何可让蔡家贼子停战?”
汪伯彦不敢抬头看向阴沉着脸的赵构,犹豫良久,还是低身抱拳。
“明金两国都是自荒野中骤然崛起,仅用了两三年时间,明国便占据了江南、川蜀、两淮、河南,还有被金国祸害了两年的并州、河北,当此寒冬腊月之时,蔡家子依然遣兵百万运粮,由此可见并州、河北饥荒之重。”
“仅以数十万荒野之人,控制着数十、数百倍之人丁、土地已是极限,明国此时更需要休生养息,老臣以为……只要我宋国愿意低头,蔡家子是愿意讲和的。”
汪伯彦开口,房中十数大臣不由微微点头,但却无人愿意说话。
稍微有些远见的人都能看出明金两国的虚弱与不足,都知道明金两国都无法承受哪怕一次重创,都知道两国急需停下脚步休养生息。
偏偏宋国更弱,偏偏宋军一败再败,连一次重创两国的能力都无。
都知道金钟罩有个最致命的命门弱点,偏偏却无人刺出致命一剑。
赵佶愚笨吗?赵桓真的一无是处?能在政治争斗激烈的宋国朝堂立足的文人官吏,那就没有一个是蠢货的,所有人都知道无力抵挡女直人的辽国是如何的虚弱,所有人都知道明金两国以蛇吞象下的危险,偏偏宋军一败再败……
汪伯彦再次提及明金两国的命门,赵构知道低头抱拳的“爱卿”是对的,强大的金兵内乱后,被戳破了命门的金国,仅仅只数月便丢了长城之内所有土地。
赵构知道,知道汪伯彦嘴里的“低头”意味着什么,心下越是知道,越是憋屈、愤懑、恐慌……
“西夏掠泾原二十万民,明国五万精锐已经北上泾原,长安城内虽有十数万贼军,却也只是些运粮民壮,难道我朝二十万精锐西军也无法夺回民心动荡的长安吗?”
赵构强压下心中愤怒、恐慌,再次开口询问,汪伯彦一想到数月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心下便是满满的后悔、叹息……
“张浚有罪,他不该调动泾原路数万精锐西军,若非如此,党项人也不可能轻易杀到长安城下,更不可能劫掠了泾原路二十万百姓。”
“党项人劫掠了泾原路二十万百姓,各州县恐慌、怨恨,当此之时明军出兵五万北上防御,泾原路民心必然归附了明国,再加上蔡家子自洛阳运粮长安……”
说到此处,汪伯彦再也说不下去了,一干低头大臣却知道,此时的关中民心已经倒向了明国。
赵构心下烦躁,有些不满道:“朕不想听这些,朕只想知道……只想知道该如何阻止那该死的蔡家子!”
汪伯彦一阵沉默……
“官家,我朝钱粮不足,即便一日只食一餐,军中也只能支撑一个月,若再不能与蔡家子讲和,军中……军中恐有变故……”
“讲和?”
赵构瞬间恼怒,指着低头的汪伯彦大怒。
“讲和就是要朕低头,要朕退位吗——”
……
十余大臣全低头不语,看到这一幕,赵构心下突然生出一股绝望暴戾,很想把所有人全部杀死冲动,嘴唇抖动数次,最后还是无力跌坐在龙椅上,一把自开封带着的黄金龙椅。
“蔡家贼子说金国是亡天下者,你们应当知道一件事情,女直野人生于苦寒鸭子河畔,北人本就不喜炎热、不善水,即便金人凶蛮残暴,他们也很难渡过江水,我大宋朝依然还能独存江南,我大宋朝就还有励精图治夺回江北失地的机会,而那该死的蔡家贼子就已经证明了……”
“只要军卒奋勇杀敌,朕就能夺回所有失土!”
赵构强压下胸中怒火,一一将所有人看过……
“明金两国看似侵略如火,实则不堪一击,与那该死的蔡家子一举攻占了并州、河北一般,只要我大宋朝上下一心拼死抵抗,朕相信……朕相信那该死的蔡家子也一定……”
“也一定兵败如山——”
赵构狰狞嘶吼,房内却无一人开口,依然低头默然无语……
“滚……”
“滚——”
“哗啦。”
暴怒的赵构一把扫落桌案上所有奏折、笔墨,狰狞暴吼指向紧闭着的房门……
就在汪伯彦、宗泽等人低身抱拳时,门外响起一阵嘈杂脚步声,更有一阵慌乱声音传入房内。
“官家……不好了……”
一名青衣小宦官“砰”得推门闯入,或许是门欠太高缘故,整个人如同葫芦滚倒在地,一手指向门外隐隐火光,脸上更是惨白若死的惊惧。
“官……官家……南营……南营造反了……”
“什么?”
赵构蹭得站起,还算英武的面孔瞬间惨白,老将宗泽大惊,正待上前询问,房门外已经隐隐传出无数震天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