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戴雨民就和沈炼辰说：“这个陈恭澍真的可以？”
“刀越磨越快，我不是也是一步步历练出来的吗？”
“行吧，反正杀人放火有你足矣。”戴雨民就不问了，沈炼辰也笑，然后道：“晚上去灯泡那边蹭饭不？”
“他又惹你了？”
“我和张仁奎为他跑韩复渠那边折腾，然后让顾有才帮忙打点钱意思意思，他还骂顾有才多事，这是骂顾有才吗，这是骂我好啊。他特么过河拆桥，我是不认识他老婆还是怎么的！我倒要和他数道数道！”
他这么逼逼叨叨，戴雨民能说什么。
被这个翻江倒海的活土匪硬拉过去后，戴雨民都服了他呢。
因为这厮没吃饭之前就和辛伟明吵了起来。
辛伟明说：“我有全盘的考虑，中央对于地方的支持和掌控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你用完人就丢还这么理直气壮是不是？这是家里又不是在外边，我不管，你骂顾有才人家跑我面前哭，其实你就是骂我多事呗，早知道你这样我不去了。”
“不想干就滚。”
“夫人，你听到没？”
“达令，你和炼辰怎么说话呢，人家为你出生入死…”
“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都是一伙的。不吃了。”辛伟明甩手就走，很生气，结果没人拉他，他更生气。
戴雨民试图去劝，辛伟明理都不理砸上书房的门。
沈炼辰在外边敲着二郎腿呵呵：“那我们能多吃点了。”
宋美美叹道：“他也不容易的，手头总共就那么多的钱，要给这个要给那个，国家发展不易啊。”
“这个卑职自然晓得。”沈炼辰认真了起来，也叹道：“全是那些汉奸走狗和外寇闹的，国家积弱难反，非咬着牙勒着裤带才能走下去。我也晓得他的难，但是我不烦他烦谁去呢，烦汪兆铭那狗头不成。”
“去哄哄他吧，忙了一天没吃还被你气，令伟你来了？”
“干妈。”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进来看到沈炼辰后脸就一红。
沈炼辰冲人家吹个口哨，窜去辛伟明的书房进去给他按摩肩膀，顾令伟就跟进来给干爹敲腿。
辛伟明挣扎了两下也就拉倒了。
而看着他头顶稀疏且有些花白的头发，沈炼辰忽然有些说不出的五味俱全。
此刻的中国确实离不开这样一个人，抛开所有的立场就本人而言，浪子回头的他的操守和心性确实是值得人敬佩的。
但是架构于会党基础上的国民党内部山头林立，内忧外患之下任何人也难以做出亮眼的改变。
身在局中的沈炼辰甚至可以断定，针对内部的种种问题就耗费了这个国家百分之三十以上的精力。
万众一心，和多人多心形成的效果是完全两样的。
他确实不容易。
辛伟明仰着脖子，幽幽的说：“我的沈处座啊，多少几个汉奸，少来和我闹腾几次吧。”
顾令伟正是青春年少时听不出干爹语气背后的酸楚，只以为心上那位连干爹对他都认怂，就笑得花儿似的。
辛伟明忽然让她出去。
接着辛伟明就让沈炼辰坐到自己对面，道：“室内就你我两人，我平日待你也如幼弟，你和我交个心如何？”
“好。”
“民国不能纳妾，唉，此乃遗憾。”辛伟明说完盯着沈炼辰的表情问：“可否补偿？”
沈炼辰一愣之后恍然，道：“炼辰断不能辜负结发。”
“我也晓得，难得好儿郎。我不如你。”辛伟明拍拍他的膝盖，又问：“你对周献汉在剿匪事宜里出工不出力作何感想？”
“手心手背都是肉，实在不好置评。”
“非要你说呢？”
“一个领袖一个声音，然尾大不掉！难。”沈炼辰说了句实话。
东北军如今在国内是相对特殊的一群，中央不敢信任，他们也不敢托付信任，私下又对周献汉有怨言。
人人思乡不得归，被发落在西北和我党厮杀，做人的刀。
这种人在屋檐下的滋味不好受，所以东北军的精气神已经垮了。
但任何团队有了规模后都不好摆弄。
那是无数活生生的命，辛伟明总不能将他们就地解散或者突突了吧，那样中国就完了。
养着…却是一日难过一日。
听沈炼辰这么说，辛伟明颇为欣慰，道：“我以为你要为他和我说几句的。”
我说了没用啊，沈炼辰心中苦笑，口中一本正经的道：“公私两字卑职还是分的清楚的。”
“要不，你帮我去那边一趟？”辛伟明忽然道。
沈炼辰都懵了，啥，我去督军东北剿灭我党？你开什么玩笑呢，沈炼辰忙摇头：“做不来，不是卑职推诿，最近正忙着破坏日本人的华北自治，以及…”
“你不要说了，我晓得了。你确实走不开。”辛伟明起身：“去吃饭吧。”
散席归家途中，沈炼辰忽和戴雨民道：“处座，我要选几个人提前去香港。”
“干什么？”
“香港，重庆，都要安排人手，辛亥之前的英日同盟早就破裂，英国人可以成为我们的盟友。至于重庆那边我早请杜月笙安排人过去联络安置产业了，因为这日本人迟早还要打啊。”
“这种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也不知道这次你能不能看到，沈炼辰没吭声，到家后他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看着夜色发呆。
看他心中有事没人敢打搅。
沈炼辰眼中的夜空忽然浮现了一层刀光剑影尸山血海…
这样的时代，谁能熬的过去呢。
半个月后陈恭澍惭愧的汇报消息说，刺杀石友三的事情失败。
他买通的石友三的厨师下毒时因为紧张而被发现。
沈炼辰没有怪他，石友三一时半会是不容易死的，陈恭澍没出事就好，在他这个地位那个厨师已经只是纸上的名字和签署的抚恤。
又或者，沈炼辰不愿意具体去面对死去的义士的生平。
毕竟活生生的人和名字给予他的感受会差距很大。
也因为他明白，在几年后他将看到更多更多的名字，这些名字将组成血写的历史，但终将被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