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西北地区的早晨,霜冻很厉害,晨雾弥漫,气温寒冷。但在这个晨雾弥漫的早晨,通向秦州的官道上,却走来一支高唱战歌的队伍。
“青海长云暗雪山,日暮云沙古战场,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数百年前,王昌龄的从军行,再次唱响在古老的渭河沿岸。
熟悉的腔调,立刻引来无数人侧目。
于是,当晨雾渐渐散去后,人们看到了一支身穿红色战袍,着以皮甲,背上背着一个行囊,行囊满满当当,装的严严实实,腰间配着一把长刀的古怪队伍,沿着渭河畔的官道,一路向南。
说他们古怪,是因为这支队伍的着装,出奇的统一、标准。
这在大宋,可真的很少见的。
除了汴京城里的上四军外,恐怕没有几支部队能做到这个标准。
至于在这西北沿边,能做到这一点的,便是种世衡的部队,怕也没有这个资本。
更让人看着古怪的,还有他们的精神状态。
众所周知的一个事情是——大宋的军队,除了发饷的时候以外,普遍的士气低落。
尤其是那些奉命开拔去外地驻屯或者换防的军队,那士气简直是跌落到谷底的。
然而,这支队伍,却一路行军,一路高唱着唐代的军歌与塞下诗,士气高昂,军容鼎盛。
上千人的部队,行动一致,队形完整。
这让人难免想起了数十年前,驻守在秦州的大宋名将曹玮曹公在时的情况。
以至于,有老人看到这个情况,几乎惊呼出声:“难道官家派曹侍中回来了?”
曹玮戍边时,大宋西北稳如泰山。
不管是吐蕃人也好,党项人也罢,都乖乖的听从大宋的号令,对大宋边民不敢有丝毫侵犯。
哪像现在,兵凶战危,烽火连天。
于是,人们纷纷从家里走出来,聚集到道路旁,围观着那从远处走来的队伍。
他们看到了两面仪仗。
有识字的人,当即念了起来:“皇宋天章阁侍制、钦命秦凤路马步军都总管高……”
“皇宋皇城使、掷弹军指挥使,知春坊事、钦命秦州都钤辖刘……”
“原来是汴京来的老爷啊……”有人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调侃与无奈,谁不知道,汴京来的老爷兵,除了样子好看,其他的一无是处呢?
就在这些人调侃的时候,那支队伍,也从远处,走到了面前。
只是刹那间,所有的调侃消失了。
因为,每一个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这支队伍的军容与精神状态。
魁梧的身材,恍如巨人一般,最矮的士兵,恐怕也有六尺以上。
身上穿着的皮甲,被擦的干干净净,脚下的军靴上虽然沾着泥土,但一丝褶皱也没有。
背后的红色战袍,鲜艳而夺目。
这些士兵的步调,近乎一致,于是,每一步踏出,前后都是严丝合缝。
更紧要的是,他们完全无视了周围百姓的种种眼神。
仿佛没有人存在一样,高唱着他们的战歌,踏步向前。
整个过程,没有一个士兵,偏离队伍,更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外界而分神。
这根本不禁军!
大宋禁军的军纪,什么时候这么好过?
无数人疑问着。
须知,这年月,兵匪是一家。
特别是那些从外地调来驻防的军队的军纪,简直是无法直视的。
纵然是在沿边,以军纪严明著称的种世衡所部,换防的时候,也难免出现强抢民女,劫掠商贾财货的事情。
但现在,却来了一支,视外人于无物,军纪严明,而且看上去似乎精悍无比的部队。
“难道是上四军?”有些见识比较多的人疑问着。
恰在此时,附近的几个藩部豪强听到风声,也带着部曲,赶来围观、打探。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秦州地区,自唐末以来,就是藩汉杂居之所。
甚至,一度此地藩部的人数,远远多于汉人。
而这些藩部,什么人都有。
既有吐蕃人,也有党项人,更有羌人。
这些人和他们青唐、银夏的亲戚相比,除了汉化程度很高外,没有其他区别。
宋庭也很依赖这些熟谙弓马,善于征战的藩部,经常抽调他们的部曲参与战争。
自然,这些藩部豪强,都是知兵的。
“有古怪!”一个四十多岁的藩部豪强,骑在马上,远远的看着那支队伍,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是的……很古怪……”另一个豪强在旁边轻声道:“大宋官军,从未有过这样的部队……”
“照理来说,这样的官军,起码应该人人有马……”
大宋缺马,但这只是相对全国而言。
在沿边这里,大宋官家精锐的骑兵很多。
泾原路的任福、葛怀敏、赵询,环庆路的种世衡、狄青,这些有名的官军大将麾下,都有一支精锐的骑兵。
而他们眼前的队伍,从单兵素质和整体气势、精神面貌来说,都远胜沿边的所谓精锐。
讲道理,他们应该是最好的骑兵兵源。
然而,这支部队却在步行。
更奇怪的是,一般的官军若是步军,如此精锐的军队,应该人人都是神射手。
但他们却没有背弓挟弩。
反倒是在背上背着一个古怪的行囊。
“皇宋皇城使、掷弹军指挥使,知春坊事刘……”一个年轻人远眺着仪仗,念出这个古怪的头衔,他是藩部里的读书人,立志要考中进士,所以,对大宋的官制有过研究,念着这个头衔,他忽然尖叫起来:“知春坊……知春坊……是唐王爷爷座下的大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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