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扭扭捏捏万分不情愿的下去带人准备冲锋的须卜折。
右贤王觉得自己的鼻孔里喷出来的已经不是空气了,而是火焰,熊熊燃烧的怒火。
“忽哲,你带人看着他!”右贤王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
“哥哥放心,奴婢定然护全须卜哥哥的安危!”那个黑矮的匈奴将领低头道。
“不是让你去保护他……”右贤王走到这个叫忽哲的奴才的身边,蹲下身子,贴着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低吼道:“是让你看着他,假如他……”
右贤王的眼中分明闪烁着杀意:“你明白了吗?”
“遵命!”忽哲低声应道:“若须卜哥哥真有二心,奴婢会让他光荣的【战死】,以免大匈奴蒙羞!”
右贤王点了点头,奴才的懂事,让他的心中稍稍宽慰了一些,他看着须卜折远去的背影,眼中闪烁不定。
“但愿,我想错了……”右贤王心中长叹一声。
匈奴的国势,自从军臣单于去世之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先是汉匈交恶,原本以为可以肆无忌惮的劫掠汉地的匈奴军队,在进入汉地之后,才愕然发现,经过将近一百年的修养生息,汉朝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
通过文景两代汉人皇帝的不断努力,困扰这个庞然大物,使之无力北顾的大诸侯国烟消云散,没有了内部的牵绊之后,汉人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出现在了匈奴人面前。
先是卫青横空出世,而后是魔王霍去病。
从胭脂山一直到狼居胥山,匈奴人的自信和骄傲被彻底打光了。
便是祖先灵魂的安息之地龙城也变得极不安全。
匈奴一败再败。
渐渐的,叛徒开始大规模出现。
甚至出现了镇守西部的休屠部和浑邪部举族投降的事情。
休屠王和浑邪王带头背叛,让匈奴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从那以后,汉人的细作的触角就深入了匈奴的核心,潜藏进了王庭之中。
近二十年来,王庭高层贵族与汉人联系,密谋发动政变的事情就层出不穷。
甚至还有一位流着冒顿血脉的左大都尉跟汉人联系,里应外合,企图推翻匈奴政权……
至于匈奴国内传统的各大贵族家族中,出现的被汉人收买或者自己主动勾结的叛徒更是数不胜数。
像几年前甚至就发生了一批汉人降人,勾结汉朝派来的使者,企图发动军事政变,杀死单于绑架阙氏的大事件!
可单于庭却连卷入事件中的汉使也不敢杀,只能将苏武等人囚禁,去年更为了麻醉汉人,将这些人都放回了汉朝!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当年老上单于在位,修国书与汉皇帝,开篇就是: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大匈奴单于问汉皇帝安。
那位汉朝的太宗皇帝可敢说什么不?
再往前推,冒顿大单于写国书求娶汉朝太后,汉朝那位吕后可敢说半句怨言?她甚至只能小心奉承!
可现在呢?
大匈奴已经虚弱到了,被汉人皇帝一封国书砸在脸上,却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了……
“今单于能战,朕自将待边,不能则南面而称臣,何苦远走漠北寒苦无水草之地,毋为也!”
右贤王想着汉朝皇帝的那封赤裸裸的挑战信,心中长叹一声。
是啊……
若非实在没有信心能在正面战场击败汉人的铁骑,匈奴何苦缩在漠南?
若非汉人实在太强,而匈奴又实在太虚弱了,他的父亲何必装孙子,可怜巴巴的写国书给汉人皇帝低头认错,口称舅父大人?
而匈奴王庭如此的低姿态,固然在一时间获得了喘息之机,得以慢慢恢复元气。
然,这却造成了另外一个糟糕的结果——国内见风使舵的部族和贵族越来越多了,甚至连王族中都出现了羡慕汉人生活,渴望去长安看一看的成员,譬如他那个叔叔。
在这样的局势之下,右贤王不得不怀疑,这个看似呆板愚蠢的须卜家子弟,背地里跟汉人眉来眼去,早有投降之心。
若须卜折一会去截击汉人的时候,果真出工不出力。
那他也只好让须卜折光荣的【战死】。
不是不想抓起这个叛徒,明正典刑,而是……左大都尉叛变之后,匈奴特别是王庭再也丢不起这个脸了!
若此事成真,且被摆上了明面,且不说日逐王会因此看王庭笑话。
恐怕就是本来在汉匈之间骑墙观望的乌孙蛮子,也会蠢蠢欲动吧?
想着乌孙,右贤王就对自己身边的一个亲信问道:“兰花公主最近有带口信回来吗?”
兰花公主,是右贤王的亲姑姑,是乌维单于的长女,长大后嫁到了乌孙,现在是乌孙昆莫左夫人。
兰花公主是现在唯一维系着匈奴跟乌孙脆弱的盟约的纽带。
同时也是匈奴安插在乌孙抵御汉人渗透的中流砥柱,多年来身为左夫人的兰花公主跟汉人嫁过去的右夫人解忧明争暗斗,甚为胶着。
好在,虎死余威在。
匈奴对乌孙的影响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清除掉的,且乌孙人自己也有自己的算盘,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坐山观虎斗,所以,兰花公主一直牢牢把控着左夫人的位置,是乌孙国内仅次于昆莫的权势人物。
此战若一切顺利,想来当可进一步稳固兰花公主在乌孙国内的权势。
反之……
右贤王已经不敢想象了。
倘若乌孙人觉得匈奴已经是条死鱼,全面倒向汉人,跟汉人对匈奴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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