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只麻雀悄悄的停在树枝上,悠闲的梳理着它的毛发。
张恒盯着这只小家伙看了一会,酸涩疲惫的眼睛稍稍得到了些放松。
然后,他就低下头来,继续处理手上的公文。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张恒现在负责的,都是些太子宫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像是各类文档的归类和整理,以及宫中每日开支消费的核算。
至于他之前负责的那个转运工作,在战争开始的那一刻,就被霍光接手了。
对此,张恒倒没有什么怨言,功劳已经到手,剩下的事情,自然该由专业人士去负责。
只是卸任了转运工作之后,他这个太子洗马,就归位了,回到太子宫,听命于太子少傅石德。
石德随手就把现在的这些工作扔给了他,美其名曰:锻炼、磨砺、提携。
但实际上……
张恒清楚,在石德那副忠厚温良的慈祥外表之下,隐藏着多大的愤恨。
这一点,从他被太子宫中的其他舍人、洗马孤立起来,没有人跟他接触,更没有人赵他说话,就能看出一二了。
错非是身为太子宫中的管事者的石德的意思,这太子宫上上下下,加上博望苑,上千人的同僚,岂会没有几个攀龙附凤之辈?
张恒又岂会连想要喝口水都要自己去倒,偌大的宫殿,竟连一个下人也没有安排?
看着手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务,张恒笑了一声。
石德的算盘打的很好。
他的想法,张恒也能猜到一二。
无非就是张恒对他和他的家族在太子刘据面前的地位构成了威胁,因此想要借着这个办法,在不动声色之中,除掉张恒这个竞争对手。
老实说,石德的办法很好。
他既不主动跟张恒作对,也不特意派些高难度的工作给张恒,更不挖陷阱什么的来对付张恒。
只是禁止太子宫上下官员跟张恒交往,同时用现在这些琐碎的事情缠住张恒的手脚。
若张恒真的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没有经历过阵仗,面对这手段,还真要吃一个大亏。
“在石少傅的设想中,想来,我若去找太子申诉所遇之不平等之事,少不得就要被他说成好高骛远,恃宠而骄了吧……”张恒想着:“若我逆来顺受,规规矩矩的听话,那就更合他之意了,整天埋首于这些琐事之中,用不了三五年,一年半载,就能生生将一个热血青年变成一个因循守旧,不思进取的庸人!”
这是石德的阳谋。
人家无论行事还是作风,一切都是按照规矩来的,堂堂正正,经得起推敲和质疑。
就连那些同僚不和张恒来往,张恒也猜得到,石德肯定没有明着说过,顶多就是稍微暗示——很有可能连暗示都没有!
张恒在后世就听说过,那些领导在写条子的时候,同样一个【同意】的批语,有许多种写法,每一种写法都代表着不同的意思。
石德贵为太子少府,又是万石君的孙子,从小耳闻目濡,想来,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何必呢,大家都是一个阵营的,这么搞就太生分了……”张恒笑了一声,将手上今天的最后一份公文整理好。
然后,他就拿出一张白纸,开始在上面写了起来。
“臣恒再拜殿下千岁!”张恒在白纸上写第一句,斟酌了一下,他继续写道:“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陵,殿下不以臣卑鄙,授臣以军国之事,知遇之恩,臣感激淋涕,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能报殿下之恩于万一!”
这做任何事情之前,先拍一下领导的马屁,这总不会有错的。
张恒笑了一声,在纸上继续写道:“然臣不过南陵之农夫,虽慕圣贤之道,染殿下雨露,然臣之才,何其薄也,自上任以来,虽兢兢业业……”张恒在上面写了一大堆关于自己才德如何微薄,然后日常做事又感觉如何艰难等等,最后才道出自己真正的意思——辞官。
写完这篇辞表,张恒反复看了许多遍,在确认里面不会有任何的影射太子少傅石德的意思和句子之后,这才满意的将这篇辞呈炒到一张丝帛之上,郑重其事的将之收起来。
张恒这几天,一直都在考虑该怎么摆脱石德对自己的压制。
这件事石德做的滴水不漏,想要上访或者上诉,无疑于给他自己找麻烦,更会给人留下诸如好高骛远,不安现状,野心勃勃一类的印象。
就算刘据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干涉此事,给张恒撑腰,这样做也会得不偿失,徒留给别人攻击的口实。
而且,石德跟他究竟谁对刘据影响更大这一点,张恒自己也没有把握。
若安于现状,老老实实的听话,张恒更不愿意了。
在官场上,虽然说吃亏是福。
但在这个关键时刻,在这新旧交替,新老代谢的关头,还选择忍让,那就是白痴加煞笔了。
更何况,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且张恒向来就不是什么被人欺压了,却连屁都不敢放的主!
他的原则向来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让他后悔终生!
将辞呈收好,就已经到了快要下班的时候了。
汉室的公务员,至少在休假方面不比后世的公务员少。
三天一小休,五天一大休。
张恒拿着这份辞呈,直接朝太子刘据的办公地点走去。
一路上,不少太子宫中的同僚都像躲瘟神一样的躲着他,张恒也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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