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兰心看过一个知名媒体人的访谈节目,在节目里,那位女士引用过莱蒙托夫的一首诗,诗里这样写道:
一只船孤独地航行在海上,
它既不寻求幸福,
也不逃避幸福,
它只是向前航行,
底下是沉静碧蓝的大海,
而头顶是金色的太阳。
将要直面的,
与已成过往的,
较之深埋于它内心的,
皆为微沫。
丁兰心觉得自己就像是这样的一条船,随波而荡,却不知目的地在何方。
她有时很羡慕那些事业有成的女性,比如karen,丁介莉,或是陆林君,她们的生活充实忙碌,时时刻刻都会面临挑战,在某一个专业领域,她们丝毫不比男人逊色,香肩消瘦,却能扛起巨大的压力。
有时候,她又很羡慕那些情深意重、感情丰富的女人,比如孙思雨和江丹。江丹的爱情令人唏嘘,痛多过甜,相比起来,孙思雨的爱情故事要有趣许多,她每一次谈恋爱都能谈得刻骨铭心,丁兰心以前一直难以理解这种状态,看到孙思雨与男朋友吵架时两个人都哭得伤心欲绝的模样,简直觉得匪夷所思。
很久以前,邵锦文要出国,大家聚餐为他送行,好多人都忍不住哭了,甚至有女生抱着邵锦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丁兰心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那时候林菱就说她好绝情,她悄悄地问丁兰心:“你不是很喜欢邵师兄的吗?他就要走了,你难道不打算在他走之前,对他说些什么吗?”
丁兰心自然是摇头,有些话,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何必还要多此一举?两个人保持着友达以上的关系,岂不是更好?
坐在邵锦文的办公室里,丁兰心与他谈了许久。
祁峥第一季度的指标百分之百地达成了,虽然总量少得可怜,但他是个实打实的新人,能够基本独立地开发出两家大医院,并且与科室主任形成一种良好的人际关系,邵锦文对此已经很满意。
只是,对于丁兰心提出的让祁峥负责妇保开发的建议,邵锦文依旧不同意。
丁兰心却仿佛有了执念,据理力争地想要说服他。
“是谁规定一定要经验丰富才能去开发一家新医院?”丁兰心语调平缓,“祁峥在开发红会医院时做得很好,连那么难搞的陆林君他都拿下了,他对产品已经很熟悉,和客户交流也不会再露怯。他三月份的销量的确不乐观,但这也是有客观原因,他有个很重要的朋友病危住院,他时常过去照顾,疏忽了客户维护,导致量没有上去。经过了这次的事,他也知道了客户维护的重要性,知道没有持续不断的跟踪和维护,医生的处方量必定会掉,这需要他经历过才会懂,我相信同样的情况不会发生第二次。”
邵锦文轻笑一声:“同样的情况再发生一次我还会让他留下吗?丁丁,我对整个华东区的规划里,赋江妇保是一家重点医院,karen要求我在q2必须将它开发成功,q2指标会分到起码一百万,q3指标会升到两百五十万,这是一个很难达成的目标。所以我要找的这个人,必须要扛得住压力,要有誓死完成指标的决心。不是说到时候完不成拍拍屁股就能走人的,投进去那么多钱,搞砸了谁来负责?”
他提高了声音,丁兰心却并不退缩:“师兄,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
邵锦文目光深邃地看着丁兰心,半晌后,他摇头苦笑:“丁丁,我以前一直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丁兰心不解:“哪一类?”
“不容易感情用事的那类人。”邵锦文叹口气,“我印象中的你,虽然话不多,但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以前对你很放心,别人做实验得出的数据,我会私底下再过一遍,总是会挑出毛病,但是你给出的数据,我都是直接拿来用,因为我知道你有多仔细。可是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邵锦文的表情透着难以置信,“你提出让祁峥入职,我帮他向karen特批,因为公司从来没招过大专学历以下的人。你要开城市会,好,我拨款支持。你想要祁峥学到东西,我就帮他把指标定得很低,力保他能达成,不被解聘。丁兰心,在祁峥的问题上我仁至义尽,你难道不觉得你有点过分了吗?就因为你和他谈恋爱,就要帮他拿到这家医院?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对其他人公不公平?”
这所有的事被邵锦文一件件地说破,丁兰心自己都觉得很诡异,仔细想想,她的理由其实一点也站不住脚,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祁峥都不是接手妇保的最佳人选。
这时,邵锦文又说:“对了,你们不是分手了吗?是你提出的?所以你觉得自己亏欠他?丁丁,这太荒谬了,我进美心凝是来做事的,不是来开婚介所的,我把你招进美心凝是让你来帮我的,不是让你来添乱的!”
丁兰心坐在桌前,双肘支在桌上,双手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一会儿后,她放下手,邵锦文惊讶地发现她的眼眶红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丁兰心低着头,还笑了一下,“师兄,我大概真的不适合做销售,压力太大,有点扛不住,三月底时一刻不停地在刷销量,看小王卖了多少,付燕卖了多少,祁峥卖了多少……晚上都愁得睡不着觉。其实,我进公司也是想做事的,你交代给我的工作我都想完成好,我知道你一直在帮我,我很感激,可是显然,我并没有达到你的预期,祁峥也没有达到你的预期,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我希望能最后帮祁峥一次,帮他争取到这个机会,让他证明一下自己。至于我,我……我想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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