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好好的感受下这里的空气,感受其中所蕴含着她的味道。
因为在他心里,妻子宋文娴从来都不曾离开过,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冰冷的床被炉火烧得暖洋洋的。
胡杨舒服的躺在上面静静的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不知道想起过去哪些美好的场景,嘴角无意识的泛起一丝微笑。
阿里的夜晚总是那么静谧,没有京城那令人迷醉的七彩霓虹,也没有热闹喧嚣的夜生活。
但胡杨却深爱这份恬静,并沉醉于其中。
或许过去孤独一人的八年中,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夜晚吧。
枕着双手的脑袋,轻轻转过去,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
胡杨忽然掀开被子,穿上衣服鞋子。
打开门,来自雪山和戈壁的寒风呼啸而进。
让习惯屋里暖和温度的胡杨不觉打了个寒颤。
然而外面的冰冷却阻挡不了他想要出去的欲望。
月光洒落在学校操场上,把操场前面的旗杆照出一条模糊的长影。
胡杨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走到教室门口,伸出手握着冰冷的门锁,借着月光从墙角落摸出一把钥匙。
学校教室门锁的钥匙一直放在这里,卓玛她们也知道的。
胡杨将锁和钥匙放在方便,拉开点灯,八个课桌静静的摆在教室中。
低头看了看教坛讲桌桌面,用手轻轻摸了下。
几个月没用了,上面都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看来白玛大婶她们在自己离开后,并没有打扫过教室。
其实想想也对,这里都不再使用了,打扫它干嘛呢?
自己住的地方,她们倒应该经常过来打扫。
因为今晚回来的时候,他发现就连窗户里面的玻璃是干净的,角落的地方也没什么灰尘。
看样子并不像是刚刚临时清理的。
按照农村人的思维,只要床和饭桌椅子以及看得到的地面清扫干净,就已经可以了。
至于角落那些看不到的地方,也不会专门去打扫。
就算有蟑螂、老鼠之类的也不要紧。
别要坏家里的东西就行了。
所以胡杨才判断出白玛大婶她们会时不时的过来清扫。
从讲桌下拉出一张凳子,随后回到房间拿来一块湿布仔细擦干净。
这张有些年头的凳子,是当时胡杨和宋文娴刚来小村子支教时,她指挥着他打造的。
当然,最后还是靠巴桑大叔帮忙才做好的。
嗯,跟卓玛她们平时坐的相比,它有点丑。
但胡杨喜欢,也舍不得还。
把凳子擦干净后,胡杨又把其他的都擦了遍。
差不多半个小时,他静静的坐在讲桌后面看着空荡荡的教室。
仿佛这样可以回到过去,回到九、十年前的过去。
哎!
胡杨的情绪忽然低落起来,他都有些想不起来以前两个人在这里完整的经历了。
哪怕他拥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但也无济于事。
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中许久,他站起来默默的往外走。
里面依然亮着灯,仿佛要驱赶黑暗,寻找会过去丢失的记忆。
月光如旧那么冰冷,映照在雪地上,泛起白茫茫的光。
胡杨轻轻的踢了脚下面的雪,有些悲伤。
驻足几分钟后,他回到房间打开行李箱,从最底下最里面拿出一个陶制乐器。
返身再次来到操场上,看了眼堆积着皑皑白雪的屋顶。
展颜一笑,从旁边的梯子爬上去。
躺在上面,背后传来阵阵冰凉,那是屋顶和雪的感觉。
也让他更加精神。
胡杨认为这里是阿里看夜空、看那璀璨银河最好的地方。
当然也最值得她怀念。
藏区的冬天有点让人讨厌。
因为它并不像夏天那般明朗,总有些变幻莫测的云团挡住了他的视线。
或许还有个他不想承认的原因,那便是他最心爱的人就在那个寒冷的冬天离他而去。
所以胡杨不喜欢藏区的冬天。
时间的过去,村子的灯光也不时消失一两盏。
夜,渐渐深了。
除了偶尔听到几声隐隐约约的骏马嘶鸣声外,没有别的声音。
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万籁寂静的氛围。
胡杨从口袋中摸出冰冷的陶埙。
吹了几下,想看下有没有因为太冷而让它音色失准。
还好,并不影响它的使用。
胡杨缓缓的闭上眼睛,呼吸着干枯的寒风,陶埙放在嘴边。
悠扬的陶埙声随之发出,给人一种安然、祥和、思念的感觉。
陶埙声伴随着寒风吹入村子。
这一次回来,胡杨有太多的感慨,对这里的留恋感也更加强。
这都体验在他所吹奏的陶埙声中。
思念,比以前更强的思念。
胡杨躺在屋顶上,忘情的吹着。
他感受不到背后传来的冰凉,也感受不到寒风扑面而来的寒冷。
陶埙声渐渐变大。
刚刚躺下的白玛大婶凝神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一般,凝神静听一会。
碰了下身旁的村长。
“哎,你听下,胡老师是不是又在吹他的陶埙?”她对村长小声道。
经过一个多小时休息的村长,脑袋也没那么晕了,听到妻子的声音后,仔细听了听。
“嗯,好像是胡老师以前经常吹的那首曲子,不过今晚的好像更好听。”村长咧嘴笑道。
这一点白玛大婶是认同的,她也觉得今晚的更好听。
绝对不是时间太长没听过了,才产生的错觉。
“哎,胡老师又在想宋老师了。”白玛大婶叹息一声。
这一声叹息道尽了她的无奈。
村长也不再笑了。
最后他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声重重的叹息声
“哎!”
陶埙声延绵不断的传入她们的耳中,在这个寒冷的夜里是那么的清晰。
良久,村长忽然说道:“要不你明天劝劝胡老师。”
白玛大婶自然知道丈夫要表达的意思。
无非就是劝下胡杨放下过去,不要继续留恋曾经。
既然当初选择离开这里,那么放下这里的一切也能做到的。
或许村长不知道“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爱上另一个”这句话。
但具体怎么做,他是知道的。
白玛大婶闭目听着陶埙声,最后摇摇头说:“你认为胡老师会听吗?”
又不是没有劝过,都不知道试过多少回了。
可是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