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融面无惧色:“彭城公主乃陛下胞妹,太子既欲反陛下,又何须顾念公主?高融不过一介书生,蒙陛下圣恩方可入仕为官。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高融既受陛下俸禄,自当效忠陛下!”
元恂恼羞成怒:“愚不可及!你既誓死效忠阿耶,那吾便成全于你!”不及众人有所反应,元恂将剑锋向下一划,直刺高融胸膛,霎时鲜血四溅。一旁的成亮与左右侍从见出了人命,各个慌了心神。元恂冷冷扫视众人,不悦道:“成大事者当有胆有识!区区一条人命,何足挂齿。”言罢,将配剑交于成亮擦拭,便登上马车,示意众人随自己快速离去。
秋夜苦雨,偃师行辕王帐之中,元宏一脸肃色端坐正北。元禧与穆亮跪坐两侧,而李冲则垂首立于正中。李冲昨夜离京,一路马不停蹄赶至王营,刚才他已将太子欲离京之事禀于元宏知晓。元宏望着手中茶盏,只垂首不语。
元禧本与太子交好,闻言心下大惊。为证与元恂了不相干,他谏言道:“陛下,太子倘若当真离京,便是谋逆之罪,陛下当早做决断啊!”
穆亮望着李冲,疑道:“敢问少傅,右昭仪是如何得知此事?”
李冲早已与李氏商定应对之言,闻穆亮之言,他作揖道:“那小内侍无意间窥得天机,自是心下惶惶。如今陛下离京,宫中以右昭仪为尊,他将此事上禀右昭仪亦是情理之中…右昭仪心系陛下,得了此讯便宣臣入宫相商。事关社稷与陛下安危,臣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臣与右昭仪兵分两路,臣离京面圣,右昭仪往太子府邸进规劝之言…”
元禧见皇帝一声不响,等李冲言罢,便在一旁催促道:“陛下,您作何打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元宏微微抬头,面色凝重,声音低沉道:“子恂…子恂果真有谋逆之心…”
三人闻言,一脸茫然。元禧望着元宏,狐疑道:“莫不是陛下早知太子有离京之心?”
元宏长叹一声:“朕离京之前得了密报,知元隆频频与他书信往来,且元隆当年与贺峥鸣、刘恩坤过从甚密…鉴于此,朕这才带了子恪与子怀同往,朕有心一试,想看子恂作何反应…为君者当心胸宽广,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子恂此番若可安心监国,朕便将这治国之权交付给他,而朕便可安心开疆拓土,平定南齐…子恂,实在令朕失望!”
此时众人方知缘何皇帝不顾群臣反对,令元恪与元怀兄弟随行祭天。
穆亮起身离席,取下朝冠,伏跪于地,痛心道:“陛下,太师薨世,三师之中以老臣为长,如今太子意欲谋反,乃臣未尽教导之过,臣死罪!”
李冲见穆亮如此,亦急忙取下朝冠,跪在他身侧,二人一同叩首请罪。
元宏见二人这般模样,示意元禧将他二人搀扶起身,幽幽道:“尔等自责只因一己之私。太子乃国之储君,却行此忤逆之事,实乃家国之不幸!”
众人闻言,皆不敢再多言语,一时间王帐之内针落有声。正值此际,守于帐外的三宝急匆匆入得内来。俯身行礼,三宝道:“陛下,中舍人求见!”中舍人与中庶子乃太子近身之臣,此时中舍人前来定是太子有异。
陆琇由三宝迎了入内,行罢礼,便将前来之因禀于元宏知晓。言罢,陆琇悲戚道:“臣与中庶子商定,由臣候于城门外,中庶子先进规劝之言于太子…倘若,倘若半个时辰未见他上城头,便是他已遭遇不测,令臣快马加鞭来面圣…”
元宏闻言,紧锁了双眉:“子恂非但违抗君父,且随意弑杀近臣,着实令朕寒心…”元宏一语未了。忽地心口一梗,但见他手捂心口,额间渗汗,面色苍白。
众人见状,慌了手脚,皆围近御前。三宝正欲唤太医,元宏略有所缓,摆手制止。三宝心内一紧,皇帝因那年在昌邑驿站遭伏击受创,龙体便落下隐疾。
三宝忙奉了每日必备的参汤,元宏缓缓饮下,片刻之后方开了口:“子恂违逆君父,包藏祸心,且目无法纪,若此子不去,于家国祸患无穷。倘若朕驾崩西去,恐重蹈永嘉之祸…”
王帐之内,众人正欲开口相劝,便有内侍在帐外禀报,任城王遣信使前来。众人面面相觑,只见元宏着三宝将那信使迎了入内。
向元宏行罢礼,信使垂首道:“陛下,任城王已着京畿领军将太子羁押回府,城内一切如旧,请陛下安心。”
元宏微微颔首,又示意那信使退下,方开了口:“朕离京之前有嘱皇叔,令他照拂京畿一应事宜。子恂今日之举实在令朕心寒齿冷…”元宏言罢,悲从心起,不再言语。
一旁的李冲只觉心内惶惶,竟不知皇帝早有防备,幸得自己连夜面圣,而未生下隐患。
足足一盏茶功夫,元宏复又开了口:“宣中书令入内。”
众人已知皇帝用意,各个敛息凝神,垂首而立。不片刻,中书令廖争鸣便入了内来,行罢礼,亦随众人垂立一旁。
“中书令,拟旨吧!”元宏轻叹一口气,“朕承先祖弘业,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太子元恂不法祖德,不遵朕训,肆意妄为,暴戾不仁,包藏祸心,不听仁义,亲昵小人,妄担太子之名。列祖列宗缔造此江山社稷,断不可付予此人。今废元恂为庶民,暂押洛阳,待朕回京之后昭告于天地、宗庙,逐出宗籍。”
廖争鸣拟罢诏书,不等众人言语,元宏又道:“如今朕离京在外,太子之事倘若外泄必令朝堂不稳…陇西公你今夜与中舍人连夜回京,助皇叔稳定朝局,万不可令他人有机可乘。”
等李冲与陆琇应下,元宏便微闭双目,只挥手令众人退去。众臣刚退出外去,三宝便急忙召了梁世清入了王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