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只大手就突地掐上了鹤知知的脸颊,制住她的下颌,让她无法再开口。
鹤知知眼瞳受惊地放大,再次看清眼前的人的确是睢昼而不是旁人,才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但胸口还是急剧起伏跳动不止,下颌被粗暴捏住,鹤知知实在是吓了一跳。
睢昼掐着她的脸,又问了一遍:“跟我去将龙塔。”
鹤知知目光涩然。
她明白了,睢昼现在对她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只要她说出让他不乐意听的话,他就会干脆剥夺她说话的权力。
鹤知知神情晦涩,半晌,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睢昼这才松开手,用眼神看了看前方,示意要她先走。
还真是每一步都必须得看着……
鹤知知心中复杂难言,在睢昼紧紧地盯视中迈步朝前走去。
她又换回了公主的装束,为了彰显此次的胜利,鹤知知还特意选了格外繁盛的一套。
行走之间环佩作响,所路过之地众人皆朝拜,迎她回到自己的宫城。
如此恢弘之景,所见之人心中都自持着一分敬畏和庄重。
却没人知道,步伐看似稳稳当当的公主,其实每一步都走在身后已被撤名的国师的眈眈监视之中。
鹤知知狠狠咽了咽口水。
安排宫人做好初步的整理修缮,鹤知知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因为身后盯得紧紧的目光稍有察觉到不对劲就会变得异常灼热,好似时时刻刻都在防备她半路逃跑一般。
鹤知知只得按照自己所言,朝将龙塔走去。
宫城虽被摧毁大半,但将龙塔却基本没有受到损伤。
一是因为国师的身份并不涉及皇权,二是因为反贼大约还想着等坐稳皇位后再恢复睢昼国师的身份加以利用,没有必要现在就把关系搞僵。
鹤知知走上将龙塔,原本是被迫的,但在看到熟悉的景色时,心中渐渐也多了几分平静。
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平静很让人依恋。
更何况,身边就有这里的主人。
鹤知知甚至生出几分“来将龙塔来对了”的感慨。
她忍不住停住脚步,回头看着睢昼。
想要跟他说几句话,既是分享,也是排遣一下内心有些澎湃的情绪。
鹤知知看着睢昼,自以为自己的眼神也说得上是柔情万种,心里想好了一肚子的话准备要说,其中还掺杂了不少文人墨客写的有名缠绵诗词。
结果还没开口,就被睢昼迎面袭来的冷冻目光给吓退。
睢昼瞪着她,目光大概比大理寺卿审讯犯人时还要严谨和冷酷。
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还随时准备用刑。
“别想逃跑。”
睢昼阴森森地从齿缝间逼出几个字。
心里一腔话突然就不想说了。
她重新转过身,自动自觉地朝着曾经住过的院子走去。
那里在西苑,离睢昼住的东苑很远。
还没走两步,手腕忽然被人捉住。
睢昼拉着她,一声不吭的、几近蛮横地将人带往东苑。
鹤知知记得,当时睢昼曾经给她在隔壁准备了一间屋子,她当时想躲着睢昼,拒不肯住。
现在她当然不会再躲着睢昼了,既然睢昼执意要她住那里,她也不会反驳。
因此也就没有挣扎,任由人带着她走。
到了东苑,鹤知知却是一愣,嘴巴都不由得微张。
曾经熟悉的屋宇消失不见,东苑的两间寝殿被打通连到了一起,变成一间宽广得连鹤知知都觉得豪华的寝殿。
或许是因为面积太大,殿宇周围并不全是古板的砖墙,而是有几面做了镂空,用铜柱串起一整面的金叶,当做外墙。
微风吹过,金叶翻动,耀映着金光如同波动的水面一般,粼粼在地面上、墙上、廊柱上、人脸上活泼地跃动。
金叶刷啦啦作响,点缀的数串金铃也跟着摇动起来,叮叮轻灵乱响。
那金铃摇动的声音极像原先月鸣教中礼乐响起的钟声,而一整面金叶墙的奢靡又像极了金露殿。
它打通了睢昼的屋子和原本留给鹤知知住的屋子,连在一起。
也保有着月鸣殿和金露殿的特质,并将这截然不同的两者完美融合到了一起。
鹤知知心中訇然作响,巨大的浪潮翻涌而过。
第57章
她不知道睢昼是什么时候弄的这间寝殿,但是鹤知知也偶尔也在睡前想象过,只属于她和睢昼的屋子会是什么模样。
想来想去,总觉得挑剔,觉得不够好,就干脆搁置在一旁。
但现在看到这间殿宇,鹤知知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就好像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幻梦,以更加完美的形式和样貌,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鹤知知慢慢走进去,好奇地转着脑袋四处看着,眼中的赞叹很明显。
睢昼看在眼里,冰雪渐渐消融些许,但黑眸深处翻涌的独占欲却愈演愈烈。
这是他打造的宫殿,现在殿中有他最想要拥有的人。
只要关上房门,就可以永远保留这一切。
再也不用担心在哪个清晨醒来会发现自己已经被扔下,也不用担心尊贵的公主殿下会不会在哪一日变心。
因为他会把她牢牢地绑缚在这儿,让她哪儿也去不了,谁也见不到。
睢昼跟在鹤知知的身后,双眼紧紧盯视着她的背影,暗中不断做着深呼吸,试图调节自己的情绪。
这种称得上肮脏的念头在以前的十八年来从来不曾出现在睢昼的脑海中,但是现在却如同春日野草一般肆意蔓延,仿佛他心中早早就有这样的草籽,只是一直不曾发现而已。
他的心腔也会飞快地被这些野草缠满,不留一丝空隙,到那个时候,他恐怕也控制不了自己。
但睢昼放纵着自己的沉溺。
他甚至有些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因为以金叶替代了墙面,金铃殿的采光和通风都很好。
走到哪一处都是明亮干爽的,山风轻轻拂过,让人忍不住想要躺下来,随便找个地方,闲适地睡上一觉。
鹤知知很喜欢这间宫殿。
但是睢昼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鹤知知抿着唇,不太想告诉他。
否则,好像显得是她在服软一般。
她已经示好过好几次了。
睢昼回来以后,她主动跟睢昼搭话,睢昼想要做什么,她也都由着他。
但是,睢昼还是对她冷冰冰的。
鹤知知有些纠结。
她的确想把人哄好,可是又不想低头认错,该怎么办。
一边思索着,鹤知知一边轻声咳了咳。
故意说道:“这金铃殿,是属于将龙塔的,将龙塔以前算是月鸣教的私产,自然也属于国师。可现在月鸣教不复存在,你也不再是国师了,这间宫殿该怎么算呢?”
她说的也是事实,现在还在战乱时期,自然没人追究,等到以后平定了叛贼,月鸣教的所有财产自然会要被清算的。
睢昼嗅到危险的气息,眼眸微眯,防备地盯着她。
“你想说什么。”
鹤知知挑了挑眉:“我看,不如先到先得。”
“我应当是第一个见到它的人,那它就是我的了。”
鹤知知用一种迂回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喜欢。
睢昼造这间宫殿很显然就是要送给她、让她来住的。现在睢昼当然不可能再对她说什么甜甜蜜蜜的话,但是鹤知知十分善解人意,给他一个台阶下,主动将这座宫殿要了过来,也算是完成他想送礼物的心愿。
睢昼应该,能明白她的心意吧?
鹤知知想着,忍不住抬起双眼,朝睢昼看去。
睢昼的确瞬间便听了明白,她喜欢这间宫殿,但同时睢昼也“听”出来了更多。
知知想要这间宫殿,但是不想要他。
她要把金铃殿拿走,还要把他赶出去。
甚至在转瞬之间,睢昼就脑补到了许多自己以后孤苦无依、悲惨生活的画面。
睢昼的确不想再继续当国师,可他那时候没想到的是,没有了国师这个身份,他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是。
看来,有情果然还是不能饮水饱。
想要抓牢一个女子,若是手里没有一点自己的资本,绝对是艰险重重的。
睢昼黑着脸道:“不行。”
鹤知知错愕:“什么?”
“金铃殿不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