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招呼打了下来,厅间人倒是皆对方二公子有了不错的印象,只觉得虽然人多口杂,一时间便是有人引荐,也最多不过说上一句两句而已,但只这么一句两句,便已有不少人对方寸大起知己之意,尤其是一些云霄曾经参加过的结社,已经考虑着要不要吸纳方二公子了。
而在终于一圈寒喧过后,各自落座,气氛却稍有沉凝。
场间这许多人,倒是有近半,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东道主是谁,此前便是替人转递贴子,那也都是因为有着不容自己拒绝的人发了话,这时候见得客人已至,上首的位子却还空着,他们美其名曰为陪客,但却又不敢在这种场合乱说什么,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
不过好在,这时候的厅后,已经轻轻响起了一声钟声清鸣。
像是无意被人敲响,但这声音幽幽荡开,却自有神蕴,使众人都下意识安静了下来。
“终于要出来了,这谱摆得够大……”
方寸心里暗想着。
其实从他来到了厅前,收起了伞,但空中的云气,却无多少变化时,他便已经猜到,请自己赴宴的是皇族中人,而且此人必然就在左近,否则也不会使得天谴如此忌惮了……
也就是说,这位东道主,其实来得很早,一直在厅后等着。
但明明来的这么早,却又偏不出来,等自己与所有人都打过招呼之后再现身……
……这代表什么?
……既心虚,但又张狂!
……
……
方寸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玩味,然后就见得厅内,转出来了一位胖胖的老者。
此人身穿蓝袍,身材微丰,面白无须,气质阴柔,一见便知,应是仙殿里的内侍,见得了他,厅间便立刻有许多陪客,知道自己这是为谁而来作陪了,脸上顿时惊疑了起来……
“果然是那个七皇子……”
方寸此前有所猜测,但无法确定,见到了这位老内侍,便稳了。
他之前见过这老内侍一面,正是当初自己兄长的衣冠下葬之时,一群人,包括自家的老头老太太,便在那细雨迷蒙的天气里,足足等了一整天,就连自家的兄长,都要等着,无法下葬,而等到了晚上之后,又只有这位老内侍露面,不过匆匆宣诏而已,便又离开……
可以说,正是因为他们表现出来的态度,使得方家当时受到了不少针对。
否则的话,兄长名声摆在那里,短时间内,诸方反应不至于这么激烈。
“他算是第一个带头,与方家翻脸的……”
方寸心里暗想着:“那么,他现在非要请我,又是何意?”
心间思虑着时,那位老内侍已经来到了主位旁边,轻声吟喔:“伯怀皇子到……”
厅内众人,立时皆站了起来,立作两排,静候那人现身。
就连方寸,也摆摆大袖,站了起来,与其他人一样,静静垂首,等那人出现。
而他身边的人见状,便也都有样学样,一时厅里气氛有些凝重。
……
……
“呵呵,都不必多礼,这本是私宴,又何必讲那么繁文缛节?”
前首响起了一个笑声,众人看去时,便见出来的乃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额头系着玉带,身上穿着紫袍,模样生得甚是清秀,脸色红润,精神焕发,现身之后,便笑向让人免礼,然后也不入座,倒是拖着长长的袍服,直向着方寸的位置走了过来,远远伸手。
“这位便是方兄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一开口,便显得犹为亲近。
厅间也不知有多少人,在得知这东道主便是堂堂七皇子时,就已经足够吃惊。
而又见这堂堂七皇子,上来便与方寸行礼,还口称“方兄”,便更是惊的脸色惊诧了。
“见过伯怀皇子……”
方寸也很客气,向着他揖礼。
“呵呵,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那七皇子看起来,本想与方寸把臂,以示亲近,但见方寸先揖了礼,便也只好跟着一起揖礼,似乎有些怪罪一般笑道:“别人倒也罢了,独独是你,可千万不能与我客气,世人哪个不知,令兄当年曾经入我七王殿伴读,真论起来,怕是我还要唤你一声师兄呢……”
一边的云霄听着这话,脸色微微有些变化。
类似的话,他也曾经说过。
当时还被方寸狠狠的抢白了一下,差点就低了一辈……
而如今……
方寸直起了身来,直视着那位七皇子,笑道:“不敢!”
云霄眼神微缩:“就这?”
而那七皇子,本是满面笑容,想要再说下去,却忽然微微一噎。
也不知怎的,就这么两个字,倒让他不知如何接了。
继续称“方兄”,还是唤“师兄”?
似乎都不合适!
但若改口称“公子”,又生疏了。
照如今朝歌城里,尤其是一些年青人称呼的“方二先生”,又似降了一辈。
因此他脸色稍微一变,才笑着道:“事情如此,你我兄弟,又岂是……”
“事实怕不是如此吧?”
方寸看着七皇子,笑道:“当年兄长入了七王殿,乃是仙殿提携,但我方家何德何能,真敢以殿下同窗自居,殿下本是身娇玉贵,可千万莫要自折身份,过分抬举了方家……”
“额……”
周围众人听得,脸色顿时都稍有尴尬。
而那位七皇子,更是明显有些不知道后面的话往哪接了。
只有说完了这话的方寸,抬起头来向着这位七皇子笑着,非常的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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