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柔略沉默了下,轻声道:“等日后我们回了陇右,或者可以想个法子,让他进府里来当差。”
稚娘却说不必,“我若是想他,可以偷着出去见一面,小来向往尤可,万万不敢把人引进府里来。毕竟我还担着王爷妾室的名头呢,倘或闹出什么传闻,不单折损王爷颜面,朝廷也不会放过我。”
这种事上稚娘是绝对清醒的,并不贪图自己痛快,就顾头不顾尾。
肃柔道:“那岂不是要耽误你们很久么?”
稚娘说不耽误,“我有孩子了,这是多大的福气,才能让我在二十岁这年生下自己的骨肉!”
所以最后期盼的,就是盼着这胎能生个男孩,只有生下男孩,母子才不用分开。
不过稚娘的这一胎,好像是个慢性子,一连等了有十来日,也没有要临盆的迹象。这样很好,时间拖得越晚,越能合上收房的日子,原说到时候要对外宣称早产的,如今却在合理的范围内了。
这日寄柔要出发去泉州了,肃柔须得回张府一趟,唯恐自己走后有差池,将付嬷嬷留下看顾稚娘,叮嘱万一有什么消息,一定即刻派人到张宅回禀。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方才带着雀蓝回旧曹门街。
进了岁华园,见人已经来了,新婚的寄柔绾起了头发,很有小妇人的韵致,看见姐姐还是笑得花儿一样,忙来牵了肃柔的手,嘟囔着:“我还以为二姐姐不回来了呢。”
肃柔说哪能呢,“你要出远门,我怎么好不相送。”边说边替她扶了扶髻上的簪子,让在一旁压声问,“一切都顺遂么?”
寄柔红着脸,腼腆地“嗯”了声,“好得不能再好……”然后冲她眨了眨眼。
这可说是姐妹间心照不宣的暗语,经过上回晴柔的惨痛教训后,那个羞于启齿但又十分重要的问题,就被提到台面上来。几乎不用问得多详细,新妇便已经明白了,不遮不掩的一声很好,换来了彼此心领神会的笑。
只是她要出远门,让太夫人甚为不舍,怅然道:“长到这么大,几时离开过爹娘啊,如今一去那么远,真叫人放不下。”
但寄柔自己却很向往,跟着新婚的丈夫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上京有上京的繁华,远方也有远方的趣致。
她反倒来安慰祖母,蹲在祖母腿边说:“您总说我生了个活泛的性子,我这样的人,一辈子被圈禁在一个地方,时候久了难免觉得无聊。如今有机会出去逛逛,我听郎子说,泉州港口上每日有外邦来的新鲜物件和新鲜的人,比上京有意思多了。再说我不是孤身一人出去,有他护着我呢,祖母只管放心吧!”
她说话的时候,王攀一直含笑看着她,那眼神里满是宠溺的味道。
太夫人对这个孙女婿是很满意的,他稳妥持重,自己也算看着他长大。若说刚出阁女孩儿跟随不知秉性的郎子远游,自己还觉得担忧,但换成了王攀,可说绝没有二话。
“如此,寄柔就托付四郎了。”太夫人笑吟吟道。
王攀忙向太夫人长揖下去,说:“祖母放心吧,我在泉州也有些年头了,对那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寄柔有任何不便之处,我都能想法子替她解决,祖母不必担心。”
太夫人点了点头,但心里担忧的话还是要说到的,便迂回道:“寄柔从小倔强,脾气也不好,若是她有什么错漏之处,还请你暂且担待,等日后回到上京你告诉我,我再来教训她。”
言下之意就是郎子纵有不满,也不能随意管教,张家的女儿,自有张家长辈来约束。
王攀脸上笑容愈发大了,温煦道:“祖母放心,祖母疼爱她,我的心亦和祖母一样。早前出门时候,家下祖母就再三吩咐,说绝不许亏待了寄柔,要是听见寄柔告状,就要打断我的腿,我哪里敢。我也与祖母说句实心话,我年长她许多,能迎娶她,是长辈们的恩恤,娘子的垂爱,也是我的福气。这回新婚就要带她去那么远的地方,我知道祖母不放心,但请祖母和岳父岳母相信我,我必定尽我所能护她周全,绝不会让她吃半点亏的。”
这番话,说得太夫人和元氏很窝心,也坚信他能做到。他自入仕就在泉州任职,到如今六七年过去了,做到市舶司提举,已经是个实实在在的泉州通了,泉州就如他的第二个家乡,哪能照顾不好新婚的妻子。
元氏探手,将寄柔搀扶起来,唏嘘道:“我的乖乖,如今终于长大成人了,转眼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阿娘真有些不舍。不过既有郎子护着你,我倒也不担心,只是叮嘱你,到了那里水土难免不服,饮食上头切要留意,千万不能贪嘴。再者嫁了人,脾气就要收敛些了,好生爱戴丈夫,不能三句不对就不留情面,若是王郎子回来告你的状,可仔细阿娘捶你。”
当然这是郎子面前有意的恫吓,寄柔从小到大受尽宠爱,莫说是动手了,连教训都极少,才养成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但她也懂得讨乖,应了声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轻重。”说罢回头看了映柔一眼,“这一去,有阵子不能回来,临要出门,倒有些记挂六妹妹。阿娘,我们长房如今就剩她一个没说亲事了,将来阿娘一定要费心替她找个好人家。”
这番叮嘱实在很有必要,因为寄柔知道她母亲的脾气,早前替长姐寻夫家就一门心思看门第,自己的嫡长女都弄成那样,更别提映柔这样的庶出了。
边上懵懵懂懂的映柔听姐姐这样托付嫡母,既是意外又是感动,红着眼叫了声五姐姐,“我怪舍不得你的……”
元氏见状忙道:“你放心,我瞧人不准,还有祖母呢。到时候由老太太掌眼,必定错不了的。”
一家子这样依依惜别着,转眼到了该启程的时候,船已经在汴河码头上停着了,只等他们到了便扬帆。
大家把人送到大门上,再三地道别,再三地挥手,等寄柔夫妇乘坐的马车慢慢走出视野,才忽然懂得祖母早前的感慨,这么热闹的门庭,随着女孩子出阁,果真慢慢冷落下来了。
众人依依退回岁华园,相对坐着,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听肃柔问晴柔:“这几日荀三郎可来看过你?”
晴柔脸上浮起一点笑意,轻轻颔首,“前日刚来过,就是来往幽州和上京之间要跑上好几个时辰,我看他风尘仆仆的,让他不必常来。”
绵绵说那哪儿行,“就是要常来才好,来得越多,越说明他在乎你。早前那个黎二郎,同在一座城里都矜贵得不肯登门,再瞧瞧人家,这就叫诚意!来去百余里说跑就跑,一心娶妻的男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辛苦。”一面拿手肘杵了杵宋明池,“官人,你说是不是?”
宋明池立刻说当然,“那时候让我一天跑上十回八回我都愿意,就是怕府上嫌我麻烦,只好按捺。”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绵绵又道:“还有,明池前日在方宅园子碰见黎二郎了。”朝宋明池抬抬下巴,“官人你说。”
宋明池得令,立刻一五一十回禀:“那日我请朋友吃酒,在方宅园子楼下定了个散座,没曾想隔着一道竹帘就是黎二郎,所以他说了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他不是被言官弹劾,连殿试的名额都取消了吗,这回是宴请常平司的一位主簿,想在盐道上谋个差事。结果低声下气说了半日,人家直言‘盐道小吏选拔也要操行端亮,你可经得起审核?早知今日是找我说这个,我就不来了’,后来酒没喝两盅,就借故先走了,黎二郎讨了个没趣,自己狠灌了几杯,才摇摇晃晃离开方宅园子。”
这样的结果,好像并不令人觉得意外。读书人,尤其要参加殿试的贡生,名声上不能有半点污损,否则便会取消殿试的资格。也怪这黎舒安欺人太甚了,才会一败涂地,弄得现在想谋个小差事,还要听人冷言冷语。
反正就是活该,想起他先前刻意羞辱晴柔,便不觉得他现在的落魄有什么可怜之处。大家凑嘴说了两句,外面女使端了香饮子和点心进来,正要用时,隐约听见廊上有仆妇回话。不一会儿冯嬷嬷就进来了,颇有些为难地看了晴柔一眼,“那个黎二郎……赖在侧门上不肯走,说有几句话想与三娘子说,求三娘子赏脸,见他一见。”
第100章
大家都觉得有些莫名,都已经和离了,又登门来求见,这是想干什么?
凌氏的意思是赶紧把他轰走,“什么破落户,我还怕他玷污了我们家门头呢!”
太夫人也道:“已经没什么牵扯了,大可以不见,让他快走就是了。”
可晴柔却有自己的主张,站起身说不,“祖母,我想去见一见。他欠我个公道,到了今时今日,我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太夫人听她这样说,便也没有再反对。一个人只有勇于直面过去的伤痛,才能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只是不知道那黎舒安究竟存着什么念头,也不敢让晴柔单独会见他,便吩咐花嬷嬷在旁仔细照看着,另叮嘱:“离他略远些,他如今混成那模样,要防着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来。”
晴柔道是,正要携花嬷嬷过去,姐妹几个自然不放心,说是陪同着一道去。只是不便都在场,可以在远处的花亭里观望着。
一行人进了后院,那侧门是女眷平时用来出门登车的,位置较偏一些,想来黎舒安也羞于在正门求见。
大家送到半路不能再往前了,目送晴柔跟着引路的仆妇过去。晴柔还没到门前,就看见黎舒安失魂落魄在槛外站着,这段时间想来很是煎熬,人显见地瘦了一圈,竟有些不敢相认了。
听见脚步声,他惶然又期盼地抬起眼,见她出现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抖擞起精神,登上了一级台阶。
晴柔停在槛内,并不上前去,只道:“公子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黎舒安看着她,那张清水脸子未施脂粉,淡淡的眉目,淡淡的唇色,在半边日光下,透出一种沉静清亮的美。
奇怪,自己从与她定亲到后来迎娶,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好像从未发现她的过人之处。那时只觉得她是个累赘,是父母为了撑起门面,强塞给他的替代品。仿佛她从来没有自己的脾气和人格,她就是个不受宠、没借力的庶女,在别人家门头里讨生活,合该低声下气……
可是他错了,张家的女儿没有哪个是受遗弃的。她闹上那一出,张家倾巢而出,他才知道不该小看这庶女,庶女明明也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
他艰难地张了张口,其实骨子里还是有文人的傲气,今天要不是走投无路了,也不会再登张家的门。眼下来都来了,或许不应该再纠结那些了……他难堪地说:“一别多日,我来看看娘子。”
晴柔的眉心几不可见地微微一蹙,淡声道:“我与公子已经没什么牵扯了,还请公子不要这样称呼我。”
黎舒安脸上的尴尬又扩大了几分,垂首说是,“是我唐突了,一时叫顺了口,冒犯了三娘子。”
晴柔望着他,觉得现下的黎舒安,果真是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早前他是凉州少尹的公子,读书科考一路顺风顺水,十九岁便中了贡士,如果没有那番变故,他的人生应当是很辉煌的。可也正因为这股少年傲气,盲目地自大自信,沉浸在所谓的痴情里,伤害着别人也毫无任何愧疚之心,才落得今天这样地步。到底过于得意的人生,还是要经受些坎坷,才能知道存活于世的大不易。
自己呢,也不是疾言厉色的脾气,依旧很好地保持着她的教养,见他半吞半含不说明来意,便提点了一句:“如今你我见面不合礼数,公子若是有话就请直说,若是没什么要交代的,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她要走,他忽然急起来,仓促地唤了她一声,“我今日来,是来求你原谅的。我知道自己以前让你伤心了,只顾着感动自己,从来没有替你着想。现在我明白了,我只想求你……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尽心补偿,以赎前愆。”
他把心里盘桓了好久的话一口气说出来,如释重负,却也心惊胆战。她却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明知故问着:“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你我走到今日,难道还想再回头吗?”
他隐约看见一点希望,慌忙点头,“以前是我太自负,不知道珍惜,到现在看见别人出双入对,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又错过了多好的姻缘。”
晴柔静静听着,如果没有先前宋明池那番话,她可能真会以为他是幡然悔悟了,想登门来求得原谅和心安。可现在,真实的情况又是怎么样呢。
她平静地揭开了他的伤疤,“其实不是发现了之前的婚事有多好,只是察觉身败名裂之后每条路都断了,殿试不成,谋差事不顺,没有一个人愿意向你伸援手,所以你才想起我来。因为你知道,如果我愿意与你和好如初,那么全上京都会以为你浪子回头,即便当不得高官,也能混个不上不下的小吏做做,我说得对吗?”
黎舒安怔了下,神情错愕,他从来没想到,原来看似唯唯诺诺的姑娘,也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现在该怎么应对呢,他忽然觉得有些难办,本以为她性格软弱,只要自己诚心诚意说上几句好话,她就一定会动容,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怎么办?就此放弃吗?来都来了……反正这段时间低声下气惯了,不在乎多一次,要是能挽回,毕竟比到处向人求告强。
于是他重新振作起来,真挚地说:“无论如何,你我拜过天地,是正正经经的原配夫妻啊。姑娘家婚姻要紧,名声也要紧,就算你再去寻一门亲事,人家难保不会嫌弃你曾经嫁过人。与其去给人做填房、做小,咱们重修旧好,可是比另起炉灶好一些?我今日,是诚心诚意想求得你原谅的,以前我少年意气,不知天高地厚,我真的错了。以后愿意痛改前非,一心一意待你好,再也不去惦记其他人了,请你再信我一回。”
结果晴柔没回话,边上的花嬷嬷听得鬼火直冒,阴阳怪气道:“黎二公子可真是好心得很呢,担心我们小娘子给人做填房、做小……闹了半日,你是来救我们娘子出火坑的啊?”
黎舒安不由悻悻,晴柔也不阻止花嬷嬷,只是问他:“你这样,俞四娘子可怎么办?你不是发愿一辈子只爱她的吗,她要是泉下有知,得知你屈服于现状,打算抛弃她了,她一定很难过吧?”
然而一个死去的人,一番空空的念想,哪里有活得好重要。
痴情是安逸衍生出来的奢侈,是酒足饭饱后的伤春悲秋,一旦举步维艰,一旦前程无望,那痴情就变成最无用的废料,没有人能靠痴情活下去。
现在的他,就像溺水的人,百般挣扎只想浮出水面,身上一切的负累都可以扔掉。其实很恨自己醒悟得太晚,要是成亲之后能够安心过日子,何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我知道以前是我太过荒唐,不应该把对她的思念,带进你我的婚姻里来。如今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能再纠缠于前情,那会毁了我的一生。我对她的惦念到此为止,也算对得起她了,往后我打算从头开始,毕竟我还活着,我要往前看啊。”
晴柔听他说完,无奈地笑起来,这就是痴情种?一旦伤及了自己的利益,脱身起来比谁都快。
“你回去吧。”她退后一步,漠然道,“你我今生没有缘分,就不要强求了。你之前的悔过,我接受,也不再怨恨你了,从今以后两不相欠,请你善自保重,另觅良缘吧。”
听她断然拒绝,他急了,“三娘子……晴柔,我们总算夫妻一场,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一败涂地吗?”
他想靠近她,被花嬷嬷和门上的婆子拦了回去,花嬷嬷道:“黎二公子,你是成是败,和我们小娘子不相干,你就算死了,我们小娘子都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你放心,我们小娘子往后会越来越好,不好的只有你,你就别拉着我们小娘子一块儿倒霉了。还有,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小娘子马上就要定亲了,郎子是正正经经朝廷官员,入了仕的,以前没娶过亲,也没死过未婚妻,心里只有我们小娘子一个,拿我们小娘子当宝贝一样。为了见我们小娘子一面,每回奔波几个时辰无怨无悔,真真的,连我们老太太都直夸他心诚呢,比你可强多了。今日既然把话说开了,也不怕你恼,往后你就别再来了,免得叫人背后说闲话,败坏我们小娘子的名声。”
黎舒安傻了眼,“这才几日……你已经有人家了?”
晴柔并未应他,只道:“花嬷嬷说得很是,既然和离了,就不要再有往来。你也说姑娘的名声要紧,我以前够丢人的了,就请公子别再给我雪上加霜了。”
说完这番话,她转身走开了,黎舒安仍不死心,嘴里喊着三娘子,试图去追她,最后被门上的人合力轰了出去。
花亭里的一众姐妹看着晴柔神采飞扬地回来,纷纷出来迎她,她笑着说:“我憋在心里的那口腌臜气,终于吐出来了,也让他尝尝被羞辱的滋味。原来他的长情不值钱,我以为他不会后悔,会一直忠于俞四娘子的,没想到最后不过如此,什么用情至深,说扔下,也就扔下了。”
大家都嗟叹,原本好好的姻缘,自己亲手打破了,现在又想挽回,哪个会在原地等他。黎舒安曾经恶言恶语说晴柔自取其辱,今日自己送上门来自取其辱,也算是对他的报应吧。
总之无事就好,肃柔心里惦记着稚娘,别过了长辈和姐妹们,趁着天色还早,赶回了嗣王府。
到家不多会儿,厨上开始张罗暮食,她正想打发人问稚娘要吃些什么,横汾院里伺候的女使匆匆进来回禀,说颜娘腰酸得愈发厉害了,让王妃快过去瞧瞧。
付嬷嬷是有经验的,自己生过孩子,也伺候过几位夫人月子,一听就知道这是要生的预兆,忙道:“娘子,传产婆吧,怕是来信儿了。”
肃柔望了赫连颂一眼,他会意了,匆匆便出了门。
府里的产婆是现成的,就是备着给稚娘接生用的,肃柔让人过去传口信,自己则快步进了横汾院探望。
这时候稚娘羊水刚破,椅子上,地上淋漓尽是。她是第一回生产,干站着手足无措,还好有乌嬷嬷在,忙着让人取干净柔软的衣裳来,一面道:“从羊水破到生产,里头有段时间,不用慌张,大可慢慢地来。”
肃柔也来宽慰她,说不要紧的,“我阿嫂前阵子刚生了一对儿双生,那么艰难也是母子均安,你这一胎会顺顺利利的。横竖先别慌,我让人给你预备些吃的,先垫一垫肚子,回头生起来才有力气。”
稚娘说好,果真稳如泰山,只是朝外看一眼,例行公事般问:“女君,郎主人呢?”
肃柔道:“他去预备了,一会儿就过来,你别怕。”
所谓的“预备”,自然是去准备男婴。据说城中某个地方,早就安排了产期与稚娘差不多的穷苦孕妇,昨日刚好有个孩子落地,万一用得上,届时好直接抱进来。
稚娘心下了然,温顺地应了,待女使伺候她换洗过后,便躺了下来。
这时产婆从外面进来,先向王妃行了礼,然后例行到账后查验。验完出来回禀,说且早着呢,最快也得到子时前后。